《相见不如怀念》末日草莓

4、第 4 章

　　“刚刚打你电话没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刚上车屁股还没坐稳，郝越就说道。

　　“没事。在路上了就没接。”顾易摘掉口罩安慰地对郝越说。

　　车子里冷气开得很足，顾易搓了搓手臂靠在椅背上，郝越见状朝司机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将冷气打高一点。

　　车子里很安静，顾易把脑袋搭在靠背上，能听见空调出风口呼出冷气的声音。

　　台北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道上依旧热闹，灯光闪烁取代了白天的天光，车子驶过夜市，商店，顾易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眼皮前时不时有光亮略过。他伸出手轻轻把车窗上的遮挡板拉下来，这两天连轴转拍摄完三个广告宣传片和两组杂志内页，他还是买了最近场次的《苏州河》。

　　仿佛终于找到了短暂逃离现实生活的出口，连滚带爬，迫不及待地冲过去。

　　一闭上眼，面前就出现江浅淇消失在拐角的香槟色长裙，但他现在实在累得睁不开眼。郝越察觉到他一上车气压就不高，识趣地不再说话。

　　他是顾易地生活助理，几乎每天都跟着他出工，陪他回家。有时侯光是想象一下顾易的生活他都觉得头皮发麻，只是他自己也是做一份工作，拿一份工钱。邹之鸿让他时刻跟着顾易，在某种意义上是剥夺他生活里最后的一点自由，郝越也有一些于心不忍，但最终他和顾易一样，选择顺从。

　　“你明天有哪里想去的吗？”郝越小心地开口问道。

　　顾易没有睁眼，轻轻摇了摇头。郝越没再说话，他看着顾易疲惫的神态，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回去休息，偏偏赶场子似的要来看这场电影。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旁的人发出一声很轻很短的叹息，像被放气的气球吐出最后一口气。

　　影厅的两个散场出口通向的是两个不一样的门，江浅淇第一次来华丰电影院，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眼泪在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就像雨滴一样砸到了她的鼻尖上，她有些窘迫的低下头，想把自己淹没在周围的人群中。

　　在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她有意的放慢脚步走向影院的门口，心里幻想顾易会不会像那年傍晚出现在后台的窄小过道中那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又觉得可笑，刚分开的时候她不敢点开顾易的词条，看他的新闻报道。

　　后来在手机上看到他时，她手指顿在空中过了好久没反应过来，顾易变化好大，她不愿意相信视频里那个说话官方，做事看似滴水不漏的人是他。那更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假人。

　　所以如今还对那句“我会去找你，不停的找”抱有期待，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甩开脑海中的想法，走出影院大门。

　　华丰电影院旁边就是台北一个很有名的夜市，带着热气和香味的烟气扑面而来。胃部传来了一阵声响，江浅淇才后知后觉的有了饥饿感。刚接过章鱼烧，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江浅淇只好将章鱼烧放在边上去掏手机。

　　“喂，周锦，怎么了？”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啦！在台湾玩的怎么样？”

　　周锦后来也从音乐剧跨考到了表演系，和她成了研究生同学。但那时江浅淇和顾易已经分手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江浅淇和顾易曾经有过一段。

　　“正徜徉在台湾夜市的美食里，章鱼烧刚准备进嘴巴，你电话来了。”听着周锦轻快的声音，江浅淇感觉心中堵塞的感觉被疏通了一些。

　　“哎哎，不过我确实也是有正事的”周锦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打电话来打扰江浅淇的假期的，急忙接着说道，“你之前是不是在樊川的剧组实习过，我记得我之前听你说来着。”

　　“是啊”江浅淇用另一只手扎起一颗章鱼烧，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蔡天，我本科同学，他有个做编剧的朋友跟樊川在策划一部新电影，有内部消息说最近要组织一次试镜选女演员，蔡天能帮忙递资料，你发我一份你资料，我们一起去试试。”

　　“好啊，什么时候试镜。”江浅淇听闻来了兴致，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问道。

　　“还不知道呢，反正应该还有时间准备一下呢。对了，你下周毕业答辩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

　　差点忘了。本来江浅淇是准备这几天收个尾的，结果脑门一热买了张机票飞来台湾看《苏州河》，时间一下被压缩到了一半。

　　“啥，你没搞完就去旅游啊！？”周锦好歹后来也跟她做了三年研究生同学和室友，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心虚。

　　“我就还差一个收尾，要不了多久就好了。你呢？”

　　“别提了，正在快马加鞭.....”那头传来一阵哀叹，但很快周锦又切换了语气说道：“对了，跟你说一个事。”

　　怎么突然贱兮兮的，江浅淇心想，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周锦的声音又传过来

　　“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哎呀不行不行，我忍不住。”

　　江浅淇听着她一个人在电话那头说着，有点无奈又好笑的重新拿起章鱼烧小口吃了起来。

　　“我感觉吧，蔡天好像对你有意思，五句话三句在打听你，你是不是春天要来了。”

　　“咳咳....啊？.”

　　江浅淇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呛到，清了清嗓子无语地回道：“我都没见过你们班蔡天，你瞎想什么呢。”

　　周锦思索了一下，觉得也对，但蔡天最近确实常常向她打听江浅淇，挺反常的。她对着电脑上的答辩稿，挠了挠头切换回了哀怨的状态。

　　“我要继续快马加鞭了......你继续享受你的旅途吧。”

　　快速吃完剩下两个已经有点凉了的章鱼烧，江浅淇边朝公交车站走去边琢磨着刚刚周锦说的事。上一次在樊川的剧组实习还是在大三的时候，也是因为那次实习她和顾易才有了之后的故事。当初是做制片助理，这次有了真正实现理想的机会，却没有了当时给她鼓励让她迈出第一步的人。

　　世间的事，终究是无法圆满。

　　回到酒店后，江浅淇快速洗了澡，打开电脑为答辩稿做最后的修改，酒店的窗子没关实，外面的风灌进来把窗帘吹的飘来飘去。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却始终无法静心。眼前时不时闪过顾易转过头看向她的那瞬间，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投向自己的眼神深邃有力。

　　她摇了摇头，想把顾易从脑子里晃出去，然而还没敲两行字，又忍不住回忆他的头发，他可能是几个月前染的头发，头顶已经长出了一截黑发，没有补染。

　　“啊！”

　　江浅淇烦躁地把笔记本电脑盖上，倒在床上。

　　大四上半学期快结束时，她搬到了顾易家里。那时候也在为毕业论文头疼，顾易没工作的时候会在家陪她。一边给她端茶递水，一边悠闲地躺在旁边看她一脸哀怨地敲着键盘。有一天江浅淇看着他躺在旁边挖着西瓜，忍无可忍地朝他扔去了一个抱枕。

　　“你是不是特意跟公司请了假在家看着我写论文？”

　　顾易没说话，挖了一勺西瓜递到江浅淇的嘴边，嘴角露出两个酒窝。

　　江浅淇狠狠地咬住勺子，把西瓜送进嘴里。

　　“那你就是被公司雪藏了是不是！”

　　“能不能盼着点儿你男朋友好。”顾易依旧含笑地说着，他很喜欢看江浅淇现在这样子，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

　　“帮我一起漂个头发，想换个发色，正好你写了一上午了，放松一下。”

　　“漂头发？”江浅淇疑惑地看着顾易，“万一有戏找你呢？不会真没戏演了吧？”

　　“那你养我吗？”

　　“嘁，那你给我打工吧，你给我打工我发你工资。”

　　“口气不小啊，江女士”顾易把江浅淇从沙发上拉起来，两人走去镜子前，边挤着染发膏边南海北的瞎聊着。

　　“等你当上大制片，投部电影给我演”顾易随手拿了一件旧外套搭在肩膀上，“或者等你考上表演系，做我女主角。”

　　“我真的行吗....”江浅淇捣鼓着手里的染发膏，声音有些轻飘地问道。顾易一直在鼓励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带她去戏剧节，走出胆怯地第一步，却仍然没能击退她在这件事上的不自信。

　　“可以，我相信你。”

　　顾易收起刚才的嬉笑，看着江浅淇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他的那双丹凤眼好像有一股魔力，能把人拉进去，让人觉得安心。
　　握着装漂发剂容器的手暗暗加了一股力道。

　　“好，我去考学校表演系的研究生。”她对上顾易的眼睛，对他说。

　　“啊！”

　　下一秒，她的鼻子上被刮上了肥皂泡，来自顾易的手上。

　　“你无不无聊！”江浅淇用胳膊蹭掉鼻子上的泡沫，对顾易喊道。

　　眼前的人一脸得瑟的躲着她的进攻：“我虽然是不怎么火的小演员，好歹也是演樊川电影出道的表演系本科优秀毕业生，怎么也得辅导你考上。”

　　说完一把搂过江浅淇的腰。

　　“肥皂泡蹭我衣服上了。”江浅淇顺势靠在他怀里，嘴上依然嗔怪道，“再说啦，你虽然现在不怎么出名，但是我当时看《□□》的时候一眼就觉得你是个潜力股，所以报了电影学院，趁你没火把你拿下。”她开玩笑地说。

　　顾易听闻贴着江浅淇的耳垂笑着问：“是吗，那你眼光不错。”

　　呼出的气息飘到江浅淇的脖子上，又酥又痒，她不好意思地冲顾易喊道：“还染不染头发啦你！”

　　那天头发染完客厅也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两个人拿着抹布擦着漏到地板上和茶几上的染发膏，一直忙到太阳下山。

　　可笑的是当初他们说的话居然都实现了，却又都失去了最初的意义。江浅淇拉过被子盖住眼睛里渗出来的眼泪，现在没人打扰，还是写不出论文，有了正儿八经拍戏的机会，却又无法跟最想分享的人说了，那个曾经鲜活的人，现在变得陌生的她好像从未认识过。

　　“好像离他的自由越来越远了。”江浅淇对着空气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