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江月待何》青山应在

3、琼楼玉宇不胜寒

　　何年初发觉江纤尘话多起来了，暗自窃喜着，便入了京城，二人见此热闹场景愣了神。
　　刚放松了会儿，便有小贩在向自己吆喝，“这么秀气的公子，怎么不给自己夫人买支簪子呀，我们这里有玉簪、金簪、银簪与木簪样样都有，你不给夫人买一支吗？”
　　小贩叫卖半天，二人才察觉是在与自己对话，然后又知不对，一齐喊出：“夫人？”
　　小贩也懵了，缓缓开口，“对…啊，这不是您夫人吗？”
　　何年初率先解释，“这位小哥，我是男的，男的。”
　　小贩又懵了，“要不，要不您买支簪子再盘盘头？”
　　周边人因为“男的”二字，纷纷驻足，“这男的画什么花钿啊。”
　　“就是就是，这男的生得这么阴柔，一看就不行，以后可不能找这种的。”
　　何年初呆愣了片刻，本是不想管在档子事儿的。人群涌动，手肘不注意蹭到了江纤尘，何年初才发觉旁边还有一个神仙，还是想着浅浅挽救一下吧。
　　江纤尘见不得这么多人围着他们，赶紧溜到别处，而何年初还在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这是天生的，天生的。”
　　但当何年初要靠到旁边人时才发现江纤尘跑了，欲拨开人群，“我要去找我哥了，你们让开，让开，这有什么好说的呀。”何年初多说无益，拿出随身携带的黄符，咬破手指头就写下符咒，再帖在双腿处，纵身一跃，便立在了屋檐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影儿了，只有一阵，“江哥哥！江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呢，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啊！”
　　江纤尘闻言从天而降，“哎，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戏，况且你现在这是……”
　　何年初征了一怔，“你是？江哥哥？”
　　那人莞尔一笑，“被你发现了呀，我是江纤尘的灵兽。听到你在叫他名字，我就来咯。”随后褪去了那张清冷的皮囊。
　　何年初又洋溢着笑意，“你好，我叫何年初！”
　　“我叫瑟弦，这名字是我主人取的。”
　　“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妖吧？”
　　“在下梅花妖。”
　　“我是黔羽山上的小仙鹤，这么多年，也就记住了这么几个名儿。”瑟弦轻叹口气。
　　“啊？”
　　瑟弦拍了拍何年初的肩，“好喽，带去找江纤尘。”
　　何年初半信半疑地跟在了瑟弦后面，“你怎么不唤主人呢？”
　　瑟弦转过身弯起双眸，夕阳透过云翳，勾勒出精致的脸庞，“我喜欢咯，他也不管。”说罢，揽起何年初的一只手，“江纤尘就在这里喝茶！”
　　何年初俯下身去，蓝白长袍映入眼帘，接着便一骨碌跳下去，“江哥哥既有溜出去的能力，也至少助我一下呀，嘿嘿，喝茶也不带我。”他悉心整理着身上的衣衫，顺了顺头发，还不忘注两杯茶，“瑟弦，你也不来坐坐，赶路很累的。”
　　“我这就不必了，看你们喝就不渴了。”
　　“好久没有喝到这样清的茶了。”
　　“这茶低劣，别喝了。”江纤尘的语气像是在命令人一般，但手上还是规规矩矩，轻轻拨开何年初欲复饮一杯的手。
　　“哎呀，不能浪费，这么一点，我喝就喝了，也不会有什么啊。”何年初又拨开江纤尘的手，并安放在桌上。他埋下头饮了起来，刚才看那闷葫芦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点儿好笑。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何年初便硬生生地把一壶茶灌了下去，江纤尘轻瞟一眼，便将一两银钱放在了桌上，起身要走。
　　“喝一盏茶也不需这么多钱吧。”何年初还想拾起银钱，换成铜币，将要动手之际，便被瑟弦一手拉走了。
　　“放心放心，江纤尘带足钱了的，你我只管享受便是了。”
　　何年初依依不舍地望着茶摊子。“你再这样，江纤尘就走远啦。”瑟弦强行将何年初的头转了过来，并指了指隐入人群的江纤尘。
　　这招果真有效，何年初拖着瑟弦便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还不望遮一遮脸，“哥哥，莫要丢下我！”
　　“好啦，现在应是去酒楼，我倒是知道，这千意城最为繁华之地，便是锦钰楼，歌舞酒食，不比皇宫里的差，江纤尘也真会挑地方。”
　　何年初拉了拉江纤尘的衣袖，“我的好哥哥呀，饱腹去小摊子上应付就是，为何要去酒楼挥霍，三个人吃不了太多的。”
　　江纤尘欲将扯开那双手，又想到扒衣服的场面，还是停下了手，任何年初这般拉着。瑟弦见状走上前，搭上何年初的肩便往一旁绕，“哎呀，小年初啊，他既是有钱，就让他挥霍呗，又不是花咱们的，况且这人可受不了别人一直拉着他衣服。”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是要捂脸嘛，我帮你。”瑟弦将手狠狠压在何年初嘴上，还不停推着他走，何年初反抗不得，只能乖乖认命。
　　踏入锦钰楼门槛，瑟弦长缓缓放开了他，但始终牵着何年初的手。醇香的酒酿、饭菜香扑面而来，江纤尘抬布上楼，店小二看这架势，连忙上前询问，“请问三位所需哪个楼层？”
　　何年初与瑟弦对视一眼，这酒楼店小二上来不应该先问吃什么的吗。
　　“顶楼。”沉默许久的江纤尘终于开口，店小二虽是一惊，但还是转身弯腰引路。
　　“不必了，你且去忙其他的，照常菜肴即可。”
　　“好嘞！”店小二渐渐离去，何年初也是懂了，不愿沉沦市俗，寻此顶处，远离人市喧嚣，到也是我心之所向，嘿嘿。
　　毕竟是第一酒楼，造也造了九层，就是腿有点酸痛，不对啊，“瑟弦啊，这‘照常菜肴’是指？”
　　“哎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可是多的话我们又吃不完……”瑟弦又一把捂住何年初的脸，“我再帮你捂捂。”
　　上了顶楼，夕阳已入水天交接处，云蒸霞蔚，余霞成绮，只觉莫负东蕊橘黄。江月初重获自由，入了座，便看着江纤尘发呆。虽将入夜，可人群依旧，下头必然喧嚣扰攘。而上了顶楼，倒有几分寂寥。何年初极目远眺，指不定能“手可摘星辰”呢。
　　江纤尘不予理睬，但还是好心提醒下，“喝了一壶茶，还能吃得多少？”
　　“我在月临村的时候吃得就不多了，倒是过了有一会儿，也不怎么饱了，不过我最多吃两个馒头的量。”
　　瑟弦调侃道：“你胃口也真是小，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卖馒头的地方。”
　　“吃得不多不是件好事吗，这样能少……”
　　瑟弦打断了他的话，“别掉钱眼里了，菜快来了，你且尝尝，有糕点，有酒肉的，这里的枣杏糕可是一绝。”
　　“不，不必了，我不喜甜，江哥哥怎不吃。”
　　“喂，你叫他哥哥，叫我却是名儿。”瑟弦插到了江纤尘与何年初之间，伸手揽上何年初的肩。
　　“啊这，那你为什么只揽我的肩？”
　　“我试过，被打了手，谁才想碰那个葫芦呢。倒是你，多少年了，终于让我交到了朋友。之前全在忙活，现在天帝派他来捉妖，好不容易跟着他出来混，可不得潇洒一阵子。”
　　我这么快就成了他朋友？何年初尴尬笑笑，“好好好，我敬你为弦哥哥。”这么说，我有三个哥哥了吧，多交几个，之后都照着我，嘿嘿。
　　“好像有点生涩，罢了罢了，江纤尘你怎地不动筷啊。”
　　何年初倒是注意到了江纤尘这边，好像自二人讲起，其脸色便不好了，怕是嫌我们聒噪了。
　　何年初僵着筷子，下不了手，只是夹了几筷子青菜与猪肉在碗中。
　　少顷，月上枝头，虽是入了夏，但依稀是有些寒凉的。
　　“怎么啦，你身子好像在抖？”瑟弦关心道。
　　“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总会心生寒意的。”何年初顿了顿，“无事的。”
　　待二人结账下楼时，这种寒意愈发强烈了，瑟弦过来托住了他的身子，“你，你这叫无事，手这么凉。”
　　“不用的，我生来手脚冰凉，四季不改。”何年初推开了瑟弦，似乎还能跟上些。江纤尘往后扫了一眼，放慢了脚步，“你些去开客栈，这是所需的银子。”
　　“好嘞！”其他的也没过问，瑟弦便抓着何年初闪进屋内，“给我来上好的三间房！”
　　等入了房间，何年初是真的要晕了，屋内黑黢黢的，屋外一闪一闪的灯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底隐隐地有些不安。瘫坐在地上，靠着那透过丝丝微光，颤抖得越发厉害了。他不知床在何处，灯烛又在何处，只觉明处才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