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大游梦

41、2018

　　程凡今天很开心，和蒋一天待在一块的每一刻都很开心。

　　看着蒋一天进门后，程凡继续开心的准备开门，却发现家里的防盗门不仅大开着，连大门都是虚掩着的。

　　程凡看进去，见到程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说话，程妈脸色特别差，离那个男人很远，躲避的意思很明显。

　　这个陌生男人，他不认识，但看他的样子，程凡莫名想到了蒋爸，同样的西装革履，同样的得体稳当。

　　但程妈还是很厌恶他。

　　是的，厌恶。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还是让她恶心。

　　程妈冷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看起来是那么成熟稳重，说出口的话却让程妈脸色又一白。“你其实不用反应这么大，那都多久的事情了，你也该放下了。”

　　程妈狠狠怒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的语气是那么笃定，“我和你，是不是有个孩子。”

　　程凡感觉自己眼睛瞪得很大，浑身血都像冷了一样，他莫名不敢再听下去，可他的双腿却僵的动不了一点。

　　程妈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她听到这句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冷冷嘲讽道，“你想得美。”

　　男人似乎对她这个态度很没有办法，竟然无奈的笑了一下，“珊珊，如果我没有查清楚这件事情是不会来找你的。”

　　“别叫我名字！”程妈听不得男人这么叫她，怒喊着打断。

　　男人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好吧好吧，我承认当年不该那么不清醒，是我的错，我今天来就是想向你寻求一个答案。”

　　程妈就看着他那么残忍的开口，一字一句的问她，“你的大儿子，是不是我的种？”

　　程妈尖叫着否认，“不是！”

　　程凡从没见过程妈这个样子，这么激动，这么失态。

　　程妈憎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句句控诉，“你想得才美，当年趁着厂里办年会□□了我，我已经都快和老程结婚了，你是要毁了我！”

　　男人皱眉，对程妈这么不避讳的说出当年的事有些不满，不过幸好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像当年一样，毫不羞愧，“我其实还是不懂，当年我是厂长的儿子，以后整个厂都是我的，你为什么就非要和姓程的在一起，我们都那样了，你还是跟他走了。”

　　“住口！”程妈打断他，双眼通红，“你也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请你也别再提。”

　　程妈不想再看他，但也再次否认他的话，“我儿子是我和老程的，跟你没有关系。”她又冷笑一声，语气那么嘲讽冰冷，“我要真跟你有了孩子，知道他存在的那一秒我就会从楼梯上跳下去把他弄死。”

　　男人对这样的话没有太多神色上的反应，甚至还放松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又说，“我和我自己的老婆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看来这件事是我想多了，那正好，我也不需要再多一个出来。”

　　程妈回给他一声冷笑。

　　男人悠闲的站起身，告诉程妈，“好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来了。”

　　程妈闭上眼睛，不说话。

　　男人走到大门口，打开虚掩着的门，一眼看见面色惨白立在那儿的程凡。

　　男人看着他的脸，犹豫着开口问，“你是？”

　　程凡也盯着他的脸，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程凡第一次觉得空气也能让人窒息，在那个男人再次张口之前，程凡猛得大口吸气，扭头跑下楼逃走。

　　逃走。

　　快逃走。

　　他逃走了。

　　他不敢了，不敢再看那个男人的脸，不敢再看程妈通红的眼睛。

　　困扰他那么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回想曾经小时候他吵过，也闹过，和程阳也打过架，但是程妈程爸从来站在弟弟这边。

　　他从不理解到平静再到慢慢接受。

　　可到今天，到上一秒，他才发现，他不接受，他不可能接受，他永远不可能接受。

　　这个原因。

　　这样的答案。

　　这样的真相。

　　他也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这么多年是为什么。

　　可是程凡发现，他恨不了，也怨不了。他连恨连怨都找不到出口。

　　他没有资格啊，他就是一个错误产出的果，他就是罪恶。

　　程凡在大街上游荡了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来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累，他竟然不累。

　　就是脑子空，心里空。

　　哪里都空。

　　程凡停下来，他懒得走了，拦了一辆出租车又回去了。

　　程凡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直接去了天台。

　　其实今天很热，太阳太大了，一走上天台，程凡就觉得整个人特别是脑袋都像是发烧了。但他没太大感觉，他在外面走了那么久，竟然都没出什么汗。

　　真神奇。

　　天台的样子还是没变，跟以前他每次上来看到的都一样。

　　没变。

　　手机响了，程凡知道，是蒋一天。

　　他从很久之前，就把给蒋一天的专属铃声设成了“梦幻曲”。

　　程凡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程凡呼吸一窒，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堵住了。

　　蒋一天问他，“你没在家吗？你在哪里啊？发消息也没回。”

　　程凡停了几秒，小心的吞咽几下，让自己的声音可以正常一点，不让蒋一天听出来什么。

　　“我刚睡着了，这会儿在天台呢。”程凡说。

　　蒋一天：“那我上去找你，等我啊。”

　　程凡：“啊，等你。”

　　关掉手机程凡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湿了，他连忙擦干净脸，怕蒋一天看出什么来。

　　蒋一天上来了，一看见他就狠狠皱眉，“你眼睛怎么红了。”

　　说完抓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又惊讶的问他，“你哭了？”

　　不是，这么明显？

　　程凡摸了摸脸，干燥的。没有眼泪。

　　他摇头，“我没有。”

　　蒋一天还是皱着眉。“不可能，你是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眼睛鼻子都是红的，你到底怎么了？”

　　程凡对他笑了下，搭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真的没事，可能是刚睡醒还有点迷糊，刚才打哈欠留了点生理性泪水。”

　　蒋一天不相信的看着他，“真的吗？”

　　程凡又笑了下，“真的。”

　　可是蒋一天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程凡的不对劲。

　　他想再问一下，但程凡先开口，“热不热？我们下去吧，去你家吹空调去。”

　　蒋一天愣住，他看到程凡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烦躁。

　　程凡以为自己隐藏的还可以，以为自己可以装作平常的样子。

　　但真的很累，原来藏住心事是那么累的事。

　　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程妈，也怕程妈问他什么。

　　他在蒋一天家里住了好几天，蒋一天一开始还很开心，可是他渐渐感觉到，程凡不开心。

　　有时候半夜醒来，蒋一天能听见程凡在低声抽泣，他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是因为听见程凡的哭声才醒的，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床垫一重又一轻，过了几秒他睁眼，程凡不在床上了。

　　他起来出去看，浴室的灯开着，里面传来程凡非常克制的哭声。

　　他听出来，程凡可能很用劲的捂自己的嘴，不让声音太大，把他吵醒。

　　蒋一天不知道程凡怎么了，也不知道程凡为什么不跟他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是需要程凡这样克制躲避的。

　　到底是什么？

　　那天晚上蒋一天没有装作不知道，他守在浴室门边，等程凡出来。

　　程凡是好好整理过自己的，洗了脸，前额的头发都湿了，神情都平静下来，但是见到蒋一天在门外他还是慌了。

　　程凡强撑起笑容，“我吵醒你了？”

　　蒋一天盯着他，“我听见了。”

　　程凡呼吸明显停了一瞬，过了几秒，他又笑了，“没事儿，我前两天，跟我妈吵架了。”

　　蒋一天就问他，“为什么吵架？”

　　程凡沉默了两秒，叹口气说：“我想找我妈借点钱，她不同意。”

　　蒋一天拧起眉，“你借钱干什么？”

　　程凡说：“我想试试开个小摊进货卖点东西。”

　　蒋一天：“怎么不找我？我给你。”

　　程凡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有个想法，这事儿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蒋一天看他，“那你要用钱了，就找我。”

　　程凡笑，“我可以自己存钱，没事的，这事还早。”

　　“……行吧。”蒋一天说，“你就因为这事哭了？”

　　程凡失笑，“对啊，我就觉得我妈偏心啊。”

　　蒋一天点头，“你妈确实偏心，连我都看得出来。”

　　程凡轻轻推着蒋一天回房间，“好啦好啦，我们快睡吧。”

　　蒋一天本来都信了。

　　但是暑假他在家里没事做，比在学校里轻松太多了，白天总是会眯一会儿，到了晚上睡眠就不太好，经常半夜醒过来几次。

　　而每次他醒来，都能听见程凡在小声的哭。

　　每次。

　　为了借钱的事，程凡不可能会一直这样。

　　程凡骗他。

　　他怎么了？

　　可是等程凡哭累了睡着以后他翻身去看他，看到他每次都是那么脆弱伤心的神情，连睡着了眉头都没能抚平。

　　蒋一天想不出来，看着程凡这样他又舍不得问。

　　想起第一次他开口问的时候，他想，程凡也不会说实话吧。

　　所以每天当程凡睡着之后，他都轻轻抱着他，小声问：“你怎么了？跟我说好不好？”

　　程凡，你可以跟我说。

　　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也一直陪你。

　　你跟我说好不好？我可以像你陪我那样一直陪你。

　　你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