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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一个轻盈的身影飘落在前方坐落巨钟的广场。

      身着宽大白袍,长发披散,色若春草。指尖发尾皆有浅绿色的风流转,回头笑盈盈地一望。

      “要我说,你这里也太闷了,正该让风吹一吹。”

      雾中浮现一块灰色扭曲的纹路,灰袍出现张开袖子,携雾奋力一展,笼罩住那身影。

      ……这又是什么事?

      塔倾敛起神情,他看灰袍困不住那身影。

      他伸手把少年往身后一推,意思让他老实待着别动。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凝聚的雾中漏出一丝细光,紧接着灰雾轻巧而无力地散去,白袍身影露出,指尖一缕风收起。

      “风!”灰袍愤怒又无能为力,对面虽说和自己一派,刚巧却是他的克星。

      ……不不对,一点也不巧。他放走少年不战而败的事,已经被那位察觉了。

      “叫我使者如何?”使者语调轻快,“不止是我,还有更多意志相同的神明会来这里,不过我速度快。”

      “谁让你这么容易分心呢?这可是不能耽误的大事啊——”

      他突然转身,抬手在雾中唤起风,探向塔倾的方向。

      被操纵的风无形无色,一声急促尖利的呼啸,场上只有少年觉得眉心一冷。

      他一只眼睁大些许,视野里没有实物却仿佛凝聚了一个尖端,瞳孔细缩,抬手想挡却来不及。

      另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

      是塔倾的手。而那缕尖锐的风触及了他手掌的边缘,却并未造成任何伤口,而只有空气比来时更锋利地掠动——使者瞳孔骤缩,近乎本能地侧过脸,脸颊侧边险而又险地划出一道血痕。

      塔倾嗤笑一声抬眼,对上使者惊愕的眼神。

      灰袍阴森森冷笑,使者没理他,也暂时放弃了想偷袭的少年,紧盯着塔倾道:

      “是你……”

      那轻浮的语调中,也不由得带上了沉重。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了。”

      风凝固在雾中,与僵持对应。

      塔倾顶着使者莫名热情的瞪视,眉微挑。

      “你谁啊?”

      依旧是真诚的问询。

      使者神色僵硬了一会儿,恢复成悠闲轻佻的模样。却警惕地侧身向塔倾,措辞半天竟没敢质问他,转而对灰袍笑问:

      “这是什么意思?”

      灰袍没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而塔倾已经动手了。

      使者连大喊一声“且慢”都来不及,视野一瞬间倒转,片刻闪烁如天亮的刹那一颗星鼓熄,他倒在地上,洁白宽袍铺在背后。

      青年身型娇小,出现在他视野上方时格外清晰。暗金眼眸如抹平落日的山线,冰冷而动人。

      肩膀被青年踩住,那一侧的骨头仿佛发出了碎裂之声,他咬牙抬手掀起另半边身子,挥手以锋利的狂风袭向青年。

      大面如刀尖的风撞向正面,看起来要么松开脚下使者,要么脸被割烂割穿。

      塔倾平静垂眸,嘴角无声牵起,倒映在使者眼中狰狞而扭曲。他抬手,手掌与狂风的刃边擦过,下一秒风向倒转,擦着使者上方的空气卷向铜钟。

      “当”一声,铜钟果然也是雾象,风刃从中搅动着灰白的雾穿过,铜钟的形状混乱片刻又恢复原状。

      即使如此灰袍还是心痛不已,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大叫一声,愤恨地原地团团转。

      一击后,使者即收手,手无力砸落在地面上。

      塔倾就着脚踩他肩膀的姿势俯身,五指贴上他脖颈。

      “想我用力吗?”

      他口气平淡地威胁。

      使者笑着把头往旁边一歪,低喃道:

      “……也有你这种存在啊……”

      没有回答,塔倾径直收紧了手指。

      使者双眼睁大,潮红漫上脸颊,艰难地去拍塔倾扼住他脖颈的手,喉咙中溢出破碎笑声:

      “哈……别杀我,我说,我配合你……”

      塔倾垂着眼仿若困倦,指尖按在使者脖颈上一动不动,问:

      “一共几个?”

      “四个。和【雾象】一样,放走猎物的【火】……还有【雨】、【将军】和我。”

      有点像他是自称为“塔倾”。众神不会称呼彼此的真名,而是使用一个指向性的正称。例如管卡巴拉就叫“母亲”。

      塔倾亦有一个这样的称呼。

      众神称他为“倒置之王”。

      -

      “不对……!”

      突发的一声喊,塔倾抬眼,眉首随眼尾抬起压下。

      灰色袍袖如羽翼般展开,广场中雾气的浓度上升到几乎无法呼吸,雾中弥漫着惊恐的情绪。【雾象】闯了过来。

      塔倾按低眉眼,仿若无趣地将目光滑向一侧。那双暗金色的瞳眸中眼波流转,转露出极平直的悲喜。

      这座繁荣而空洞的城市。【雾象】并未自称为神亦或神国的王,而是称自己为城主。塔倾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因为新奇于是放在了心中,他也于是宽容地松开了使者。

      扭转的线迹掠过空中,塔倾退在稍远处,同时浓重的雾气铺天盖地地覆向使者。在他放开使者的瞬间,使者便从地上轻盈跃起,如风托新叶而骤转,卷起狂风对上扑向他的【雾象】。

      “是骗我的……我没有真的背叛……我和我的城……!”

      向使者出手的同时,灰袍错乱地呢喃着,神力紊乱而狂暴。

      他所有的这座城市,实际是巨大的幻象,仿佛是一场他放与世界共赏的梦境,脆弱无比。

      使者所掌控的是风,对他来说如天敌一般,他本就对派出使者的安排不满。可眼下使者透露出的神明,无论是冲刷一切的【雨】还是带来乱迹的【将军】,更是每一个都会对他的神国、他的城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为何要选择这里作为战场?为何要选择这些“士兵”?

      哪怕再天真,【雾象】也深深地明白,隐藏在局势背后的那位再未为他的神国做考虑,甚至想以牺牲的名义将他脆弱的神国顺手覆灭——

      对幕后者的崇敬和被当成弃子的恼怒恐慌交织在一起,【雾象】被刺激得厉害,重重幻境层叠着展开又被风挥散,雾气近乎压缩凝聚成黑暗又被风呼破,他终是不敌使者。

      混混沌沌的雾里,缝隙中浅绿光芒闪过,浓雾呼啸着被冲散,风波成圈,黏着丝缕雾气朝整座城市扩散。黄铜铸造的建筑群隐隐有扭曲飘散的迹象,唯独广场中央的铜钟巍然不动。

      “住手——”

      【雾象】重复地叫喊,语气带着凄厉,他想掐使者脖子,被反手掀翻,滚倒在地。雾气丝丝缕缕从袍子里溢出,仿佛那些雾气象征着力量,他的身躯看着有点扁平。

      塔倾一直没有动作,懒懒地望着他们乱战。此刻突然抬手,原本向雾中城扩散的风刃圈即刻向里骤缩,往中心的使者缩紧。使者急忙驱散风刃,这才避免了被腰斩的结局。

      【雾象】怔怔地爬起来,隐在雾中的眼望向塔倾。

      “我看不懂。”塔倾说,“前因、后果,都给我解释清楚。”

      使者略低下腰,使自己随时可以疾退。笑而低声道:“我和他一样,不清楚啊。放过我吧?”

      “呸!”

      【雾象】恨声。有塔倾在后,他反而竟生出了勇气,喘着气道:

      “【命运】,我没办它的任务,没达成它的目标,可是明明换了任何神都做不到。它却已经将我视作弃子,要将我的城毁去。”

      “我的城市!我的……子民!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所谓的“那位”,结果就是【命运】吗。与真正的命运相比,其存在感着实有些高了。

      “在我等约定的伟大事业完成前,这不算什么。你不是也很期待吗?”

      使者轻笑道。

      “那也不能向我索取这种代价!”

      塔倾不耐烦于他们之间的内讧,转身位移到少年身边。

      他很乖巧,站在原地没动。广场上两个神明打架他都没跑,苍白秀美的脸上掠出一道血痕,连带着上方他眼神也有些鲜艳,凝望着塔倾。

      “傻样。”塔倾说,“走吧。”

      少年浮起微笑,温顺点头又柔声问:

      “不管他们吗?”

      “神经病,不想管。”塔倾嫌弃地没说完,突然顿了顿。

      背后广场上矗立着铜钟,两神在铜钟一左一右依旧在争辩。

      准确来说,使者要么想逃、要么想绊住塔倾等同伴来帮手,却被【雾象】缠住。

      “是你办事不力在前。这座城市不过是虚假的幻象,一场梦而已,你再梦一场又如何?”

      “不是!这座城市是有我的子民——有活人住的!”

      【雾象】尖叫道。

      塔倾回想起进入这座城市前所见在城门外徘徊的人类商人,啧了声,垂眼道:

      “把追兵都杀了再走。”

      少年道:“他们还没来。”

      塔倾伸手,在雾中停留瞬间,掌心落下一点冰凉。

      “来了。”

      使者抬头看眼天空,对【雾象】道:

      “好了,听我说。只要你和我们联手抗衡倒置之王,我们便不至于毁尽你的城市。雾象和雨一起,无论如何也能困住他几秒。”

      少年若有似无地抬眼,为那个一现的称呼望来。

      【雾象】沉默。

      远处替代了天空的灰色幕布已被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外界的天空。

      从缝隙中看去,外界的天空亦灰暗,阴云密布。

      城外似乎在下雨,雨水在缝隙里挤压成水流注泻而下,又被某种不可抗的权力分散成雨点,轻巧而密密麻麻地飘在雾中。

      雨水未成箭,落在掌心化开。

      与此同时,使者还在劝诱【雾象】:

      “你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若你珍惜这座城市,它绝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雾象】仍沉默着,却有另一个声音天外而来,高声插话道:

      “还犹豫什么!身为弱者的你,也就只有在自己的神国中能全力作战,应该迫不及待才对!”

      【雾象】抬头,一个身影裹挟细雨跃下,轰然落地后才看清她。黑甲覆身,及膝的黑色长发同血红单披在外飘扬。

      她正是使者所称的【将军】,【雾象】认出来而畏惧,低声道:

      “如你们所说,若我不配合,就要毁掉这里吗?”

      “不一定。”

      从天空又落下一道身影,是个赤足男子。说话的语气阴冷,像有细蛇在其间游走。

      “只是我们对抗倒置之王,必然得尽全力。要尽全力,也就顾不得你这脆弱的雾城。”

      【雾象】表情隐在兜帽里看不见,他呼吸似乎滞了滞。

      “——还有一种可能。”

      冰冷刻骨的嗓音刺入连绵雨雾。铜钟广场上,四神闻声齐齐转头,凝重地看向声音来处。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称道:

      “倒置之王”。

      浓雾中布雨,视野更显得模糊不清。

      来者似乎不耐,抬手掀开雾气,【雾象】的权能为他的动作暴露出一个清晰的空间。

      其目光如亡,如客坐于天幕之上的彩声,压成威严的尺线,量过在场的神明。

      他眉眼轻挑,眼尾弧度张扬。和平日冰冷的神情相比,竟更显风情。

      “可能:我把你们都杀了,而你们来不及挣扎。”

      “——就现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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