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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晴空 ...


  •   明堂大殿外,下朝后的百官鱼龙而出。

      走到圣德门的时候,庄严的队伍渐散,官员们不再端着架子,都放松下来,有说有笑的。

      当朝丞相苏群玉一边下玉阶,一边侧身同一旁身的大将军说:

      “兴微,你从北州入朝述职,路上遥远辛苦。常江的外寇内乱都还没有平,不知陛下急忙着召你回来,是为了何事?”

      “本将入朝述职本事分内之事。至于常州府的寇乱,自有奇渊公主坐镇处置,有劳丞相挂心了。”

      大将军程继的面庞宽厚,带着安稳的富态与广博的肚量。他忽然话锋一转,

      “丞相大人,我家中有个幼子,今年已经十五了。我不愿他一直待在北州,想送他到盛京看看,不知丞相可否......”

      苏群玉立刻意会,“此事自然可行。待我回去与我家夫人说了,给令郎发一道请帖上静虚山可好?”

      “多谢丞相大人。”程继谢过,想了想,又补充道,“幼子平时在府上无法无天惯了,这个年纪正难管教,也请尊夫人和山上诸位先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留情,该打该骂都照样。”

      “诶——兴微请放心。犬子今年十七岁,也野得很!外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什么模样,哼,我最清楚......”

      两位文武大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育儿经验,气氛和缓,天气温和,就这样走出了圣德门。

      十七岁的苏鸿信,在那日第一次得母亲允准,到满朝权贵经过的天街等候父亲下朝。

      这位闻名盛京的苏公子,生得模样俊俏,剑眉星目,一袭炽焰般的红衣,如松柏样挺拔的身姿。虽年龄不大,却生得老成模样,沉稳性子,个头颇高而遒劲;为人总是笑吟吟,十分自来熟。这会儿站在天街上,他不停地和往来的朝官打着招呼,似乎人人都认得他。

      苏鸿信是当朝丞相苏群玉和闻名南朝的才女阳关侯白吟山之独子,从小被寄予厚望,素有“神童”之名,是难能可贵的文武兼备的全才。文采自不必提,博采父母之长,风雅韵味,无限风流,鸿鹄远志,仰山俯渊。苏家祖上从没出过武将,他却精通骑射刀枪,自幼拜师习得十八般武艺,虽不能样样精通,但无所不涉,凡有所学,无有不彩。

      就在这一年,十七岁的他已在南朝近十年来最风流的才子佳丽修身地、由其母白吟山创办的百艺学府——静虚山之上修习了三载,自认为满身才学,不该困于小小学堂,就该为国效力,一展才名,匡扶社稷!

      对此,其父苏群玉只有一句话:“呸!”

      这位文雅的儒生丞相把一辈子所有的不文雅都送给了亲儿子。每次生气时都默念,亲生的,不能丢。

      圣德门外,天街街头,只见苏群玉和程继二人晃悠着走出来。
      苏鸿信遥遥地招手大喊:“爹!”

      那两人都惊得看过来。程继拱手作拜:“那我先告辞了。”
      “改日来我府上坐一坐,叙叙旧。”
      “荣幸备至。”

      程继随自家仆从乘轿子走了。

      苏鸿信走上前来看着远处的轿乘,纳闷于这盛京百官莫非还有他不认识的大员?“爹,刚才那是谁?”
      “北州大将军,程继。”

      苏鸿信的一双明媚剑目猛地焕发出光。

      他朝着那个早已没影的方向望,满眼的敬佩与羡慕。“哇,那便是程兴微大将军,北州的柱石!日后我也想成为那样的英雄人物。”
      语气里的向往和崇拜快要溢出来了。

      苏群玉拿笏板轻轻抽了一下他的腿根。“大白日的净做梦呢,边关的苦那是你能吃的吗?”

      苏鸿信双臂一抱,义正言辞。“我是说要匡扶社稷,南朝的霸业,岂能只有半壁的江山!”

      苏群玉深深叹息:唉,这个年纪的人根本交流不了。

      “你想下山入仕的事,我和你娘讨论过了。你年纪还小,不差这几年经历,太早入官场容易磨人心智。我们一致认为,你在山上再留一年最好。”

      苏鸿信不满地嘟囔着,并随便踢飞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子。“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还说完,你先听着。且不说管理天下,光是让你管好同龄人,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

      “既然能,我们打算让你先担任‘公车长’一职,管理昭院内的学生寝居事宜,你以为如何?”

      “公车长?”苏鸿信眼底一喜,“我定能胜任!”

      静虚山地处荒僻,每年正月、八月放公假,会安排统一的车辆送学子们到盛京,沿途二百里,正是南朝风景佳丽的山河湖泊,此一行是谓“公车行”。

      眼下是正月末,回山在即。

      苏鸿信领了新职,立刻跑去盛京的街头走家串巷,将平日里玩得好的兄弟们全都通知了一遍,约好二月二回山的路上助他一力。

      天快黑时,他叫了几个朋友,登上了盛京南端的一处古迹,名曰问善堂。

      四角斜屋,顶风挡雪,遥望山河无涯际。

      “南朝自从南渡避祸以来,自取偏安,北伐难定。昔年盛京为长安陪都时,南渡第一代的遗民们曾经在此堂中题诗为誓,来日必将收复山河,永不放弃。”
      苏鸿信一番慷慨陈词,站在窗前,窗外一派巍峨之景,转回身来对着朋友们,“今日我亦在此为誓,我踏出这第一步为公车长,并非为在山上压诸位兄弟们一头,而是为了锻炼我的手腕、磨练我的心智,如果我有何处做得不足,还请兄弟们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我一定加以改正!我苏鸿信此生之愿,唯在匡扶社稷,立国安邦!”

      他提笔一挥,在廊柱下落了行书八字:

      壮兮飞鸿,志在满苍穹。

      “好!”跟来的几个朋友们为他喝彩。

      一向热情外放的苏鸿信这时候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虽然习惯于站在人群中央,却不会因为名誉和偏宠而忘我,他站在这位置,是因为他真心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发自内心地想要帮这世道变好。

      “天快黑了。”苏鸿信洗笔擦手,西南方向的天际囤了几片浓云,乌压压地往头顶盖下来。“快回家吧,莫让爹娘担心了。”

      回家路上,他顺便到尚书台见父亲,搭了趟便车回府。

      及府上,院中的老槐树上坐着一个玩弄树枝的白衣少年,容颜清澈无邪。他听到门口动静,抬起两只明眸看过来。
      “姑父,苏大哥,你们回来啦。”

      因白承玉的母亲奇渊公主与其父左将军白仞月被派往北州赈灾,他现在暂住在姑姑家里。

      “承玉,昨晚布置的功课温习了吗?”苏群玉一进门,立刻切换到了大家长模式。苏鸿信站在他后面,对着院里的表弟做了个鬼脸。

      白承玉道:“温习过了,姑父。”

      待苏群玉转身时,白承玉马上翻了个大白眼,逗得苏鸿信直笑。

      晚膳过后,白承玉拉过苏鸿信问:“我听姑姑说,他们要让你当个那什么公车长,有这回事?”

      “嗯。”

      “那不就是老师的走狗吗?”白承玉小声吐槽。

      “这不一样。”苏鸿信又想了一下,改口道,“我不一样。”

      *

      北州,常江府。

      隔江北望,潇潇暮雨连波漾。

      江畔的中军帐内,一位身穿铠甲、束着高髻的英气女子站在舆图前,正与随军司马商议着平乱剿寇、安抚流民的方案。

      正此时,一个传讯兵跑进帐来。

      “殿下,外面有一个自称‘子虚先生’的流浪汉,说有紧要军情带给您。”

      奇渊公主纳闷道,“哪个‘子虚先生’?”

      “他说就是‘子虚乌有’的子虚。”

      被领进帐的男子身披着一见白狐裘,浑身沾满了湿雨,显得狼狈,周身气质却透露着一种淡定,仿佛对万事都不在乎。

      他行了正官礼,举手投足间都是大族气派,将手往舆图上一按,指明了几处未来几个月需要严防死守的要塞。

      公主道:“敢问先生如何有这未卜先知、通天听神之能?”

      那人答:“在下夜观天象,有此判断,区区拙计,令公主见笑了。”

      奇渊公主看破不说破。纵然南朝近些年来道学兴盛,通灵鬼神之说频起,她却不信这些。

      北地常有偷偷渡江而来的士人为了不受歧视而掩藏身份,眼前的这位子虚先生,或许自有他的顾虑。

      “先生有此情报交换与我,可有所求?”

      “不敢。”那人垂眸,“若公主行得方便,在下斗胆,求指一条上静虚山的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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