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染纤尘的年华》失心贝儿

6、第 6 章

　　楚瑞翔和莫麟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楼梯口涌下来的同学一波接着一波，迟迟没有见到侯浪从里面冒出来。
　　莫麟打了个哈欠，摸出一根烟点上，“妈的，这小子真磨蹭。”
　　楚瑞翔拍了拍莫麟的肩膀，“你是欺准了你的校长舅舅对你溺爱无疆啊？”
　　“对噢。”莫麟猛吸了一口烟对着他就是一喷，惹得楚瑞翔一阵咳嗽，捂着鼻子逃到老远。“真不够爷们儿。”
　　“喂喂喂，”楚瑞翔卷起袖子摆出要和他干一架的架势。
　　“呶——”莫麟头朝着楼梯口的地方探了探，“你的芭比娃娃。”
　　楚瑞翔看过去，发现她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两人在空中对视了一秒，他抬起手和她打招呼，发觉她没有看见，被旁边的一个有些肥的女生拉走了。
　　“别笑死我了。”莫麟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我还真没见你这么的——”
　　话没说完，这回楚瑞翔真的扑上来和他扭在了一起。
　　楼梯口几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下来的时候，侯浪终于慢吞吞的出现了，并且正在笑嘻嘻的和旁边的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在开玩笑。远远的看见莫麟和楚瑞翔在玩着摔跤，他轻轻对旁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然后噔噔噔的跑过来，在两人的背上各来了一个降龙十八掌。
　　“你小子活腻了——”莫麟转过身朝着侯浪踢来一脚，他蹦的一下跳开了。
　　“中午我们出去吃吧？”
　　“守门的那老头儿可不给莫麟面子嘞。”
　　莫麟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肩上，绕过侯浪头也不回的往操场上走去。走了老远见他们两没追上来，他才回过头露出神秘的笑，“想出去就跟着哥来。”
　　侯浪比了个手势，“走吧，估计这小子又瞄到了新出路。”
　　经过操场的时候，楚瑞翔看见席筱雪和刚刚那个女生坐在颓败的草地上聊天，风把她漆黑的头发吹得劈头盖脸的，银铃般的声音在风中起起落落，笑得像花枝乱颤的三月。他的心有一霎那的悸动，跳动的频率第一次他没有办法掌控。又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泉水流进了他干涸荒芜的心田，滋润了他寂寞成狂的青春。
　　侯浪撞了下他的手肘，他回过头跑到一个比较隐秘的围墙边，莫麟已经翻上了围墙坐在墙头眯着眼等他们。楚瑞翔和侯浪利落的手一撑便落到了墙的另一头，很快的三人就消失了踪影。墙角又是一阵寂静，只留下风吹过树杆发出的吱吱声。
　　罗紫熏正好对着他们爬的墙边，她不敢声张，一直装作没看见。见他们翻过去了，她凑过来盯着席筱雪的脸怪异的看了老半天。
　　席筱雪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把吹乱的头发理清了，“咋了？”
　　罗紫熏只是摇摇头，依然一脸迷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嘛！”席筱雪推了一把罗紫熏，看她一脸诡异的样子，她心里还真的有些发毛呢。
　　“你说——”罗紫熏拖长语调，抬手捧起席筱雪的脸，“你这么漂亮，他们会不会喜欢上你啊。”
　　“谁啊？”一脸的莫名其妙。
　　“当然是楚瑞翔他们了。”
　　“少来了，他们有女朋友的。”她把捧着她脸的手掰了下来。
　　“你是说宋晴晴？”
　　席筱雪想了想，她不知道那两个女孩的名字，但是听罗紫熏这样一说，那肯定她在一中也是有名气的吧，或者是她们真的和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席筱雪撇了下嘴，点点头。
　　罗紫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太阳穴，“傻瓜啦！宋晴晴只是一厢情愿的喜欢莫麟，莫麟并不喜欢他的啊。”
　　席筱雪疑惑的抬起头，“噢，那莫麟是谁啊？”
　　罗紫熏气的快吐血了，她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用手拍了拍快爆炸的胸口，“就是那个很酷，很man的男生啊。”
　　席筱雪在心里大大的打了个×，原来那个喜欢抽烟打架泡夜店的问题男生叫莫麟啊！那么坏的一个男生还能让罗紫熏这样的女生崇拜，她真的有点怀疑这个朋友的审美观了。
　　席筱雪看着罗紫熏激动的样子，不敢说莫麟的坏话，拼命的点头附和。
　　“还有一个女生叫汪鸾，但是她不可能的了。”
　　席筱雪看着她，罗紫熏碰了下她的腿，“哎，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啊？”
　　“哦，为什么啊？”
　　“因为传说她在等一个去年刚出国的男生……”
　　席筱雪看着她津津有味的说着，像是在讲一个她非常喜欢的故事似的。不知道这丫头在哪弄来这么多旁门左道的八卦。她看着湛蓝的天空，上面挂着几朵白云，松松软软的，无边无际的蔓延着，洁净，明亮。迎着风，肆意的让它吹乱她的头发，给肌肤带来一些畅快的触感。这时候的她，应该是笑着的吧，因为她心底里滑过一阵轻微的喜悦。
　　还好，他不属于别人。还好，他有一整颗完整的心。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可能永远也跨不过的沟壑，但在这样热闹又寂寞的年华里，如果没有动心过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事情。云与泥，或许永远都不会相聚，它们只能在彼此的世界凝视对方，可是她还是想喜欢他，哪怕是默默的。
　　下午的政治和地理课楚瑞翔都没有来，直到放学的时候，席筱雪身边的课位还是空的。开学两个月来这是楚瑞翔第一次旷文化课，平时顶多也只是迟下到。班主任发了一些科目的考卷后就宣布放学了。席筱雪漫不经心的收拾着桌上的试卷和文具盒，心情有些低落。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阴沉的天气似乎正预示着要下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雨，樟树的枝桠在窗前煽情的摆动着。
　　罗紫熏抱着书包跑过来，“走啊，马上要下雨了。”
　　席筱雪低着头，眼睛偷偷的瞄了下旁边桌上散落的试卷，“不了，我在等一个朋友，她还没有放学呢。”
　　“那好噢，我先走了。”
　　罗紫熏匆匆的冲到门口，回过头看了看她，席筱雪冲着她笑着点了下头，挥手道完再见。
　　收拾好一切，席筱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站起身走到走廊上，空气里有一种压抑湿黏的感觉，闻到鼻子里有是窒息的辛辣。铅灰色的云朵在天上摇摇欲坠的挂着，风从四面八方肆意的袭来，头发在空气里胡乱翻飞。席筱雪用手压住不听话的淡蓝校服裙，身体稍往后退了点，离开栏杆，闭着眼睛，竟然是满世界迷失的错觉，那种找不到方向和去处的心慌。仿佛站在一个无人的荒野上，有风从身边匆匆经过，脚下的地是镂空的，身体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直到心不能再承受那样的荒凉与孤寂。
　　席筱雪睁开眼睛，雨已经开始密密麻麻的下了起来，教学楼下的操场上有几个同学脱下校服外套罩在头上，快速往种满樟树的路上跑去。她吐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冰凉。她是不是哪根经搭错了？放学不回家，等着下雨好做落汤鸡么。有些负气的转身走进教室，看见楚瑞翔桌上的试卷被风吹到了地上，她弯下腰拾了起来，一共三张，她检查了下，没有错，一张数学一张英语一张语文。掀开楚瑞翔的课桌是她预想的整洁，书本和笔记按文理分配，有序的摆着。她小心翼翼的折好试卷，轻轻的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化学笔记本上。
　　“谢谢了。”
　　席筱雪吓了一跳，突兀的放开了支撑着课桌盖的手，“嘭”的一声课桌盖砸到课位上。她吃惊的转过头看着楚瑞翔，惊慌失措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瑞翔把淋湿的伞挂到前面同学的课桌边缘，回过头看着像是被吓坏了的席筱雪，"怎么一副做贼被抓到的表情？”
　　席筱雪颤抖着嘴唇，好几次试图开口说话，但都徒劳无功。她慌慌张张的指了指课桌，又胡乱的在空气里比划了几下，最后发觉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办法说清，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
　　楚瑞翔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傻丫头，逗你的。”
　　席筱雪轻咬着下唇，转回身在课桌上拿起书包抱在怀里，窗外的景色有些婆娑，星星点点的雨从窗棂飘进来落在座位上。她立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等雨小点了我送你吧？”
　　“啊——不用麻烦你的。”
　　“当我谢你帮我收拾试卷。”
　　“真的不用——”
　　她硬着头皮迈开步子往教室外走，外面风大雨大的，不知道自己如此欲盖弥彰的倔强究竟是为了什么。总是如此的懦弱，连自己的心都没有办法正视的人，很多时候她非常痛恨这样的性格。没有悲喜，没有突破，有的只是一条直线的活着，自己为自己制定的一个目标，然后蜷缩进一个蛹里，以脆弱寂寞的姿势。
　　楚瑞翔看着她近乎落寞的身影，在灰暗的光影里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她步履有些凌乱，风撩起她的黑发和衣裙，瘦弱的身躯摇摇晃晃，似是要随风刮去般。他从课桌里面扯过书包，迅速的拿起雨伞追了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依然是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从这里到公车站台有大概十分钟的距离诶。”
　　表面看上去，她很柔弱很乖戾，并且有现在女生少有的腼腆，可是他总是看不真切她，似乎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朦胧模糊的轻纱。他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样一个安静的女孩感兴趣的，或许是在第一次知道她是唯一一个把他打败的文科生，也或许是在不经意间撞进她一双深潭一样澄澈清明的眼睛，更或者是她的美太不食人间烟火，每一样都有着让他深陷的可能。当他发觉自己对一个女生的关注投入太多的时候，就发觉他可能有一天真的会喜欢上她。
　　席筱雪停下步子，抬头望着他。他很高，高得她只齐他的胸口。清秀优雅的轮廓在暗沉的黄昏中像一个英国高贵的公爵。他和莫麟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对着他她只有紧张，而这种紧张又非常矛盾的给她带来丝丝的暖意。她不怕他，甚至是渴望与他接近的。可他的与众不同是天生下来的出色，终于明白了，或许她永远都只能躲在暗处观望他，完成她青涩的初恋。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太难堪。
　　“谢谢你。”突兀的，似是在自言自语。
　　楚瑞翔笑了笑，晃着手里的淡蓝雨伞，“它有点小，我们只能等到雨稍微小点了才能走。”
　　“到哪里坐一会儿吧？”看着楚瑞翔温和的笑脸，不禁的她的心情也跟着温软起来。
　　楚瑞翔把伞放到拿书包的手上，垂下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没有理会她错愕呆愣的表情，拉着她往楼道走，到了楼道，他放开她的手坐在了台阶上。见席筱雪愣着没有跟着坐下来，他又用力拉了她一把，便见她踉跄的跌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
　　席筱雪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从没有想过他会拉她的手，也没有想过这样优雅的一个男生会和她在放学后无人的楼道里毫无疙瘩的坐在台阶上。
　　两人聊了一些关于课业的话题，楚瑞翔功课好是因为天生的聪明，而席筱雪却是靠后天的勤奋。开着玩笑说很嫉妒他，她连梦里面都经常在背化学方程式。又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好，发觉他不像刚开始那样表面看着温和实则难以接近。不知道不觉周围的暮色已转浓，变得黯黑。
　　席筱雪的手机响了两下，从书包掏出来，是妈妈发的短信，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
　　“雨好像小了点。”楚瑞翔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我送你。”
　　两人在蒙蒙的细雨中小跑着，伞有点小，不能完全遮住两个人。席筱雪站在他右边，他换成右手握伞，尽量的把伞倾斜到她的一边。他只需要跨大步子就能配合上她的速度，低头看着她在旁边低眉顺眼的神色，怀里紧紧的攥着淡黄色的书包。沁凉的细雨打在脸上，他有些迷醉，迷醉在这样温馨的雨夜。
　　等到了公车站台，就着昏黄的街灯，席筱雪才见到他的左边已经是一片濡湿。她的脸有些泛红，匆忙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抽出来在他身上擦着，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一些话。声音温婉动听，但是很轻很细，雨打在塑料盖篷上噼里啪啦的，淹没了她单薄的话语。
　　远远的公车掌着昏黄的灯在雨里姗姗的驶来。楚瑞翔把伞递到她怀里，席筱雪立马又推回给她，“下车的时候雨就停了。我不需要。”
　　楚瑞翔加了点力道的硬塞给她，“我叫我家的司机来接我就是。”
　　公车在站台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席筱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人隔着玻璃挥手说再见，她看着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慢慢的倒退，直到融入进一片墨色中。
　　头抵着玻璃，无心看外面缓慢流动的灯火。心口像是不断灌进一些无名状的液体，有些沉闷，有些心酸，又有一点点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