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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破窗寻月(四) ...

  •   闻知秋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账本。

      她虽说开酒肆,可是对于账本只能看懂最简单的部分,要是想从其中看出问题恐怕还得求助于柏安晏。

      想到这里,她把账本又放回了夹层,打算出门去找柏安晏。

      他在京都这么多年,总有自己的人脉。

      不是不能求助于骆先生,但是闻知秋知道骆先生年岁大了,他能安稳度日就很好了,闻知秋不想让他再过心惊胆战的生活了。

      总要有人能过上普通百姓的幸福生活。

      她把阿喜的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就好像阿喜只是出门游玩,很快就要回来。

      晚风吹到院中,院墙角落的野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随风轻摇。

      她似乎还能看到阿喜拿着木剑在院子里嬉笑玩闹的模样。

      闻知秋贪恋地看着这里,似乎想要将这里的每一寸都刻在心里。这是她此生为数不多的安稳快乐时光。

      她轻轻笑了笑转身朝院门走去。

      没成想,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贺归渚。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夜幕低垂,梨花巷迎来了它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

      住在梨花巷的多是在京城各处摆小摊的百姓,闻知秋本不必住在这里的,可是她喜欢,她喜欢这里的人间烟火气。

      此刻,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梨花巷飘荡着各家的饭菜香。

      垂髫小儿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将嬉笑声甩在身后。

      这样热闹鲜活的场景里,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热闹的人间烟火未能感染他半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凉意。

      他看到闻知秋时才动了一动,仿佛一个雕像活了过来。

      只是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你要去哪?”

      闻知秋沉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从贺归渚那里离开,所以她请萧妤帮忙把她把行李搬到城外的院子里,还拜托她千万不要告诉贺归渚她的去处。

      所以,贺归渚问她的是,你离开我要去哪里?

      “我……”闻知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傻,“我要去找柏安晏,我有东西要给他。”

      “莲生。”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莲生不知道从哪里出的来,悄无声息就站在了巷子边。

      “去帮闻姑娘将东西送给柏公子。”

      莲生想接过闻知秋手上的木盒,可她却没松手,只是看着贺归渚:“你什么意思?”

      贺归渚勾着唇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想和你好好谈谈而已,这些小事就不用你亲自费心了。”

      闻知秋和他对视着,贺归渚的眼眸里有几分漫不经心,和他往常的模样很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把木盒递给莲生:“你交给柏公子就说,他让我找的木盒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让他仔细看看有没有被我磕碰坏。”

      莲生点点头抬手接过木盒,迅速离开。

      贺归渚突然上前,闻知秋站在台阶上,二人之间四目相对。

      “知秋,我真的想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闻知秋轻笑了一声,正欲答话,却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被贺归渚一把揽在怀里。

      她的大脑也开始昏沉:“你……你做了什么?”

      贺归渚打横抱起她,嘴角勾了勾:“让莲生趁你不注意下了点迷药而已。

      “没关系,睡吧。”

      闻知秋的意识随着他的声音沉入了深海。

      她仿佛海面上的一艘小舟,随着海浪颠簸,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突然,有一个海浪翻滚而来,她被拍打到海面里,可惜她不会水,只能在海水里挣扎。

      下一刻,闻知秋醒了过来。

      房间里是黑漆漆的一片,有一个身影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醒了?”

      闻知秋想起身却不太有力气,贺归渚扶了她一把。

      “这是哪?你带我来要做什么?”

      贺归渚倾身抱她抱进怀里:“这是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他有些用力,弄得闻知秋有些痛,她难受得在他怀里挣扎,可是这似乎激怒了他。

      “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又抛下我!”

      闻知秋平静地看着他在黑暗中的剪影:“你早该知道的,我们注定要分开。”

      “谁说的,”他的声音里有隐忍的哽咽,“我们不会分开。”

      夜很静谧,除了窗外蛙鸣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沉默的呼吸声。

      闻知秋习惯了黑暗,渐渐能在黑暗中看清贺归渚的轮廓和神情。

      贺归渚就这样看着她,一眼不错,就好像他一眨眼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将她抱在怀里。

      那时的闻知秋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今天酒肆里发生的趣事,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平静的幸福,漂亮的脸蛋上永远都洋溢着活泼快乐。

      贺归渚,哦不,游出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总是笑意盈盈地听着她讲话,眼神里满是温柔,会在她讲累的时候适时为她递上一杯水,等她喝完后再问她,然后呢?

      夕阳西下,他们坐在院子里,橙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戏本子里的故事结局。

      闻知秋曾欺骗自己,她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平静地幸福下去。

      她仔细地看着眼前人。

      他的眉眼间不复从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不动声色的冰冷和隐约可见的偏执。

      他抓着闻知秋的手很用力,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的腰上用力地抓着,似乎想将这个人融入骨血之中。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

      贺归渚听到了她的话,嗤笑出声:“发生了什么?你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

      闻知秋终于知道了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她一直到了晚上还没回来,贺归渚心中愈发慌张派了大批人手去找。

      他在院中枯坐了一夜,那一夜是他当时经历过最长的一夜。

      只是他不知道,此后他度过了无数这样的漫漫长夜。

      第二天,他等来了沙漠日出,却没有等到闻知秋。

      他在西漠找了闻知秋整整三个月,人都瘦到脱形,身体实在撑不住在马背上昏了过去。

      温皇后很早就传信让他回京,但他却坚持要找到闻知秋 ,还是温皇后的手下趁他昏迷把他带回了京都。

      从西漠回京都的路上,他一直没有醒来过,全靠随行的医者用药吊着。

      直到回到京都,温皇后派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般地送进侯府。

      就这样,整整过了一月贺归渚才醒来。

      他昏迷时,其实一直沉溺在一个梦境里。

      在那场梦里,他和闻知秋安逸幸福地生活在西漠的小镇上,闻知秋每天从酒肆带一壶酒回来,他从学堂下课去村口等她一起归家。

      在夕阳下他们对酌,闲聊,相视而笑。

      他们是尘世间最普通却也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所以他不愿醒来,他宁愿永远沉溺在梦境中。

      醒来后,他一度不能接受现实,还是林夫人在他床榻前痛哭流涕,他才渐渐看起来好了些。

      但只有身边的近卫知道,他夜夜难寐,手中翻来覆去地拨弄一个珠串,看起来像是动物骨头编织而成。

      “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之后又离开我呢?”贺归渚痛苦的声音都在颤抖,仿佛一个祈求神明垂帘的可怜信徒,“你明明也爱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闻知秋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听不出她的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吗?因为前一日晚上,我听到你和侍卫的对话。

      “你要找的是当初和你交换信物的萧姝,不是我。

      “你爱的不是我,你……”

      贺归渚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堵上了她未说完的话。

      一场密密麻麻的小雨悄然落下。

      这些年来的孤苦、思念与无处可放的爱恋就像雨水带来的潮气一样将她紧紧包围。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仿佛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水越下越大,闻知秋只觉得自己要被这雨水溺毙,她只好死死抓着贺归渚的衣角。

      不论她怎么骗自己,她是喜欢他的。

      一场狂风骤雨袭来,她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仿佛飘上了云端又坠下。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从前总是温柔。

      还好最后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接住了她,让她稳稳落地。

      巨大的身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正想推开他却感觉到有泪水顺着她的脖颈而下。

      原来真的下雨了。

      他们明明在做世间最快乐的事情,可为什么彼此都这么痛苦呢?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爱不应该让彼此痛苦。

      爱该像从前的落日余晖一样,温柔地倾洒在彼此身上。

      爱让彼此感到安心、感到快乐、感到幸福。

      闻知秋被他抓着双手压在枕边,她双眸空洞,看着眼前的幽黑淡淡开口:“我说了很多次你都不相信,我不是萧姝,萧姝已经死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阿昀是谁吗?阿昀就是萧姝。

      “我不是萧姝,不过,安榭确实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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