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66、师尊要吃糖葫芦吗？

　　七兴镇的庙会是从一早开始的，整个晚上热闹非凡，要一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沿着长街许多小商贩支起摊位，卖什么的都有，琳琅满目惹人驻足。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幼童提着花灯三五成群追逐打闹，突然撞着了过路人。

　　大人也不恼，只拍了拍小孩的屁股又让他们去玩了。

　　花朝似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一到了街上左右都要看看，根本无暇顾及剩余三人，她看着一束木草绑成的架子上插了许多红彤彤的果子，一串数下来有七八个，看着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

　　“馋啦？”路栖云弯下身打量着小丫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才没有。”花朝用袖子擦了擦嘴，立刻把脑袋扭开了。

　　路栖云觉得好笑，伸手捏着她的耳朵拽了拽。“还不好意思了？”小耳朵被冻得通红，摸上去凉的很。

　　花朝撇了一眼路栖云，一路小跑着到暮岁跟前，往膝头一趴立刻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暮岁哥哥你管管他。”

　　这哪能让她占先机呀，路栖云也有样学样的蹲在暮岁的另外一边，往膝盖上也一趴，指了指花朝“暮岁哥哥你管管她。”

　　这膝盖有点沉。

　　趴着的俩人仿佛是在无声无息的争斗。

　　“好了，阿云都多大的人了。”暮岁从荷包里掏出来碎银子给了卖糖葫芦的商贩，挑了最红的挂糖最多的两个分给了他俩。

　　“快叫糖把你俩的嘴粘上吧。”暮岁调笑着说了一句，俩人根本没在意，又开始比谁的山楂果更大一些了。

　　吵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暮岁回头看见跟在他们仨身后的沈琼玉，也不知怎么，他到了哪哪就已他为中心自动围出一个小圈来，没人敢接近呐….

　　“师尊.”

　　沈琼玉听见有人叫他，一直落在糖葫芦上的眼神回转，望向四轮椅上的男子。

　　“…您想吃嘛？”暮岁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伸手指了指“那个….糖葫芦。”

　　和花朝斗嘴斗够了的路栖云这时候又贱嗖嗖的过来插嘴，“师尊爱吃甜的。”

　　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了沈琼玉的霉头，刚才还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人听了路栖云的话立刻皱起眉头，肉眼可见的看出来了，他不开心。

　　路栖云小声道“…我是说错话了吗？”

　　“哇，师尊看起来超不开心。”

　　暮岁也跟着点头“确实。”

　　仨人嘀嘀咕咕，沈琼玉一扭头不再看那通红的果子，他冷冰冰的立在那，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心甘情愿来逛庙会的。

　　“不吃。”

　　不吃就不吃嘛，凶什么凶。

　　当然了，这话路栖云也就只敢在心里嘀咕，他哪里敢说出来。

　　于是刚才还欢快的一行人立刻噤若寒蝉，花朝走在暮岁的边上，时不时的还会凑到他耳边与他说些有意思的事情，路栖云走着走着就慢下来，逐渐落到了和沈琼玉一道而行，只不过俩人中间还隔着一人多的距离。

　　路栖云的糖葫芦早就吃完了，他用手拿着光秃秃的签子转着玩，时不时眼睛还要瞟一下沈琼玉，见对方没被吸引便撇撇嘴将木签扔掉了。

　　他装作不在意的双手搭在后脑勺上，走路的姿势有些吊儿郎当的。

　　沈琼玉终于忍不下去了，停下脚步看他，“你看看你，哪里有一丝端庄的样子，德行有亏。”

　　路栖云闻言认真的打量自己一遍，最后发现靴子上有泥，腰带也是晨起时乱七八糟系的，确实有亏。

　　于是在沈琼玉冰冷的注视里，他把腰带解了，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真系好。

　　“你！”

　　怎么？还不满意？

　　沈琼玉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

　　他们这些修为高强的仙君就是事多，整日端着多难受，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路栖云觉得自己挺好的，他忽视沈琼玉的铁青的脸，还恬不知耻的往上凑，笑嘻嘻的一脸欠揍模样，“师尊以前吃过糖葫芦吗？”

　　沈琼玉撇他一眼，看着已经走远的花朝与暮岁，又不得不迈开脚步追赶，他有意走得快，路栖云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他身后一直念叨。

　　“师尊肯定没吃过，我看你刚才望眼欲穿，要不咱们回去买一个吧，酸酸甜甜的挺好吃，这….”

　　“闭嘴！”

　　絮絮叨叨的人被沈琼玉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沈琼玉这么大声。

　　周边人投过来了探究的目光，沈琼玉这才觉得试失态，一扭头又闷闷的继续往前走。

　　干嘛呀，突然吼人。

　　着了一身光华的男人披星戴月越走越远，在路栖云的眼眸中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也不知怎么，从这把总是挺直的背脊中，路栖云第一次体会到了落寞。

　　他晃了晃脑袋，又立刻追上去。

　　花朝和暮岁停在一个小摊位前。

　　一方矮桌上摆着铜钱八卦，旁边还有摇签筒，桌子不大，后方端坐着一位瞧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他捋着胡子坐定，一脸参透天下事的表情。

　　路栖云透过沈琼玉的肩头，看见摊位旁的一面平金。

　　“五十文一卦，不灵验分文不收。”

　　暮岁掏出来五十文搁在小桌子上，而后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那老头捏指掐了掐，突然惊道，“呦，小公子富贵命啊。”

　　“您看我这样，哪来的富贵命？”

　　“小公子家世显赫，祖上积德，按理说庇护子孙后代也不是难事…奇了…小公子这命格却又与这富贵相斥。”

　　花朝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她扭头看暮岁，感觉他脸上不知为何竟然多了几分失落。

　　她有些着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听不懂，爷爷给算算，暮岁哥哥的腿什么时候好？”

　　老头探着脑袋看了看，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好不了嘛？”

　　“非也非也，好的了，只是过程曲折凶险，还要看小公子怎么选择了。”

　　暮岁温和的笑，听到这里他自然是不信了的，和善的道了谢，刚要招呼众人离开，突然桌子上又被扔了五十文，那双手顺势驻在桌子上，带着主人的身躯都弯下来。

　　正是路栖云。

　　“老先生，给我算一卦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于是便换成了看手相，老者托着少年的手细细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你…你想问什么？”

　　“老先生帮我测测，何时能成天下第一，何时能抱美人回。”

　　不用看路栖云都能感受到花朝在冲他翻白眼，他没当回事，目光灼灼的看着算卦先生的眼睛。

　　“小公子….五年之内便能登顶。”

　　“五年？这么长时间啊。”路栖云随口抱怨了一声，谁知道老者将他的手轻轻推回，他的声音有些颤，小声道：“人间三千月华在，悲悯凡俗救尘寰，奉劝小公子一句，凡事在做抉择前还请好好想想。”

　　这话说的，把路栖云都绕蒙了，他摊手表示不理解，追问道“老先生能不能说明白。”

　　老者指了指旁边的平金，路栖云顺着望过去，那面布上用年久失色的墨写了几个大字。

　　天机不可泄露。

　　“好吧，那第二个呢？”

　　其实说实话，当不当举世第一路栖云还是无所谓的，但是能不能抱到美人他就比较在意了。

　　不知为何，老头听完了这话，颇为小心翼翼的巡视了他们一圈，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沉重的点了点头。“五年之内….可以。”

　　“又是五年之内？”

　　“嗯。”

　　“怕不是有什么大造化？”路栖云笑呵呵的冲着暮岁笑，后者却只当是宠溺，对他点头称赞。

　　算卦的老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见一直在后方等着的沈琼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走到摊位前，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物件，又用审视的目光在老者身上巡视。

　　“若是寻卦为师也可，占卜生死批阅祸福本就是无稽之谈，万事万因皆是千变，无需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功夫。”

　　其实沈琼玉说的没错，还未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因为很小的事情而发生转变，命由天定，可是命也由自己所控，凡人喜欢占卜是因为想借由提前掌控未来的定数以此慰藉自己，可是他们修仙的人也相信这些，那就太可笑了。

　　三个小弟子点头称是，一行人离开了卦摊又向着灯火绚烂处而去。

　　一直没说话的老者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不住摇头，“奇了，怎么会有人命运交错的如此厉害，环环相扣，真是奇了。”

　　腊月的天黑的早，最近大雪不断，路栖云踩着厚厚的积雪，看着暖黄色硬照在上面，灯火摇曳，灿烂生辉。

　　暮岁给花朝买了个小兔子纹样的花灯，那小丫头开心的提着灯乱跑。

　　这俩人现在真是一刻都分不开。

　　“呀，路小仙君！下山过年呀。”

　　路栖云一回头，看见一个大娘唤他，原是之前因为宗派任务，帮大娘补过屋顶。

　　那老人随手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摆了好多吃食，一看就是她自己做的。

　　真是不错，是用谷物磨碎了蒸的糕点，捏成了小动物，上面还有一些枣，黄澄澄的看着很是诱人。

　　“来拿着吃。幸亏上次你来帮老婆子我补房顶，不然梅雨季节可太苦了。”她一把给路栖云塞了俩，看见他旁边的沈琼玉，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好心肠的给他塞了几个。

　　这突然入手了暖暖的糕点，让沈琼玉都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路栖云给大娘塞银子，大娘不要，他只能一把抛下拉着沈琼玉转身就跑，还在发呆的人被他一拽第一次不怎么端庄的身体歪斜了一下。

　　“好了，大娘腿脚不好，肯定追不上”他回头看沈琼玉另外一只手捂着那几个糕点，差点掉了就全按在胸口上，生生染了一块污渍。

　　“啊，糟了师尊对不起。”路栖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的挠了挠头，“大娘也是好心，等回去了我给师尊洗衣服。”

　　“没事。”

　　“师尊不生气？”

　　沈琼玉摇了摇头，他拿起来其中一个还尝了尝，其实不是太好吃，谷物磨的不是很细，咬上去还有硬茬，可是红枣挑的是最好的，甜糯好吃，不一会沈琼玉就将手上的几个都吃了。

　　他问，“好吃吗？”

　　沈琼玉点了点头回道，“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