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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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净手，苏步青这才回身，“那些怨念去了哪里？”
婵女自嘲的笑了几声，擦干净沾染在下巴上的血，“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与媛女一同出生，长相一模一样，唯独修为差了大截。媛女资质不够，修为到了那浅薄境界就怎么都提不上了，但她性情温和，对修为不够这事不怎么上心。
她那样羡慕媛女待人的那份真诚和柔和，似乎不论是谁，都会更偏爱那个她眼中的废物。
所以在得到凤凰神力后，察觉到那掺杂在神力之中的怨念，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那些能够毁人心智的怨念转到了媛女身上。
她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要做到这个很容易，只需要乘着对方不备就能成功。
她不信媛女在那样怨念缠身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理智。
结果也如她所料，媛女神志不清下杀了她的夫婿，那一夜她的妹妹痛哭流涕，跪在她脚边祈求她的原谅。
婵女从来都没有见过媛女那样的神情，被蒙在鼓里，诉说着自己的罪证，让她亲手了解自己。
她扶起对方，大方地原谅了妹妹，然后又引导着媛女去杀更多的人。
婵女沉浸在毁天灭地的喜悦之中，却不想媛女已经入魔，她得了神力也压制不了对方。
怨念缠身，神力也无法压制。
直到此刻，婵女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那种毁灭一个人的快感很快消退，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居然亲手毁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在入了魔的媛女逃出玄微谷后，婵女第一时间掩盖了事实。她查阅了各处古籍，没有任何书上提到过怨念缠身该如何处理。
那时她才明白，被怨念缠身的凤凰，这是那位神明从未让人知晓过的秘密。
所以她换了方向，用了数年，期间甚至想要开启当年封印凤凰的大阵，终于查到了青石镇那处宅院。
魔头岁重那日去到浮玉山，不是为了弑神，而是为了救神。
他的焚音劈开凤凰的神体和神魄，将神明伪装成了那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她需要神魄来压制那些控制着媛女的怨念。
只是到了今日，她才明白想要弑神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凡人倾尽所有，无非都在凤凰的一念之间。
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作鲜血咽回肚中，婵女颤抖着手，轻轻捏住了那墨绿色的一角，血染深了那处衣料，留下印记，“凤凰殿下，我错了，你杀了我，但是……我的妹妹，求求你救救她……”
“你亲自引导着她杀人，又引她入魔，为何又想要我救她？”
“你……为什么……难道是你，哈哈哈，怪不得……”婵女恍然大悟，她曾经就怀疑过为何兜兜转转，这一切又主动绕回了凤凰身上，如今看来，这位高山之上的神明，哪怕与世隔绝，也能懂如何玩弄人心。
林鹤闲以为苏步青昏睡百年，却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他一步步引导着婵女查到自己没有被封印，透露只有神魄才能压制怨念。
从出了青石镇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着她主动出现。
“只是抽走了你不该得到的东西，你伤的不重，但今后不会再有修为了。”苏步青没有在那些事上透露太多，转身离开。
“求求你，神明大人，救救我的妹妹，她不该如此的……”
不该被她这样迫害，不该从正道入魔，不该手染鲜血……
她的妹妹，曾经是那样温和善良之人。
苏步青将人带到这处荒废的宅子，一是因为偏僻，二是为了躲避一个人。
这个人做事随心所欲，绝对不会乖乖待在青石镇等着自己回来。所以他走出不远，看到林鹤闲站到自己对面时并不怎么惊讶。
他曾经安静地依靠在那棵巨大的扶桑树下，分出的神识从浮玉山到七域城，看着这人做事嚣张，闹脾气时就捉弄那些奇形怪状的魔修，半点都不懂得收敛。
看着他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就下到人间，尝着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味美的点心，随手买来的纸糊的风车被遗落在某处街道上，离开的背影潇洒肆意，背对着他目光的那张脸上时时刻刻都是笑意。
所以他会找来，他也并不惊讶。
——
一百年不久，哪怕是三百年前他质问岁重为何入魔，也都是那样历历在目。
那一日离开了仙人谷，凤凰没有回浮玉山。他一路跟着岁重到了七域城，在那城门口站了许久。
七域城作为魔窟，自然不是什么风景秀美之地。
那里被黑色的迷雾笼罩，是那些仙门百家口中的禁地，里面都是些作恶多端后无容身之所的魔修会去的地方。
哪怕是再胆大的人路过此地都要警惕几分。
所以他站在那块刻着七域二字的石碑前，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岁重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又以什么样的修为，进了这漫漫无边的穷凶极恶的魔窟。
但这问题再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
他们除去那次不欢而散，再次见面，是在人间的慈溪国。
慈溪只是一处依附着大楚的小国，地处最南边，有如“春江水暖鸭先知”，一切的春风和细雨都是从此最先地开始。
岁重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凤凰，上次他被追着打，可谓是心里的阴影。他几口吃掉手里刚买来的肉包，拍了拍手打算离开。
凤凰看他要走，“好吃吗？”
岁重一时被这带着求知欲望的美色冲昏了头，带着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来到肉包铺子前，又要了个肉包子。
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时，那包子已经被他放到了凤凰手中。
真没出息啊，怎么就对着这张脸没有半点抵抗力呢？岁重在心中给自己甩了几个耳光。
凤凰吃东西的模样看在他眼里似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咬掉的那部分肉包连指甲大小都没有。
“……你这么吃，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肉馅？”
一刻钟后，他才发现对方似乎是不爱吃肉馅，只吃面皮。
他喝了口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坐在这看着这人吃了许久的肉包。
堂堂七域城城主，与这死敌相遇，不是一雪前耻，居然还看着对方吃了那个自己花钱买的肉包子。
岁重再次在心中将自己谴责了一遍，为了挽回些面子，他放下杯盏，“肉包一文一个，你打算——”
他还没说完，凤凰已经伸了手，桌上多了一块碎银，以及被吃了一圈面皮的包子。
那人放下这块碎银，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岁重一时有点愣怔，感慨这不染半点铜臭之气的凤凰会随身带着凡间的钱财。
他伸出手，“不会是假的吧。”
岁重此次来凡间，纯粹是在那七域城闷得慌。
那几个胆大包天给他办丧礼的魔修被他一一教训完，七域城人人自危，现在没几个人敢出来晃到他眼前来。
他在那城中已经许久没有见着人了。
这次出来只是为了寻点乐子。他一捞剑，转眼就跟上了还未走远的凤凰。
今日凤凰一身素白，光从背影看来不过是个普通的修仙者。他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进了一间客栈。
岁重更疑惑了，这凤凰放着琉璃殿不住，要来住这凡间的客栈？
他要了间客栈，就住在凤凰隔壁。入了夜，他辗转反侧，仔细去听隔壁声响。他不死心，又分出灵识探查，悄悄钻进了凤凰的那间客栈。
此刻正是深夜，寂静之下，他见那凤凰静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岁重十分好奇，一点一点上前，凑过去往那书案上看去，刚看清几个字，那提笔写字的手停了。他再一抬头，和那凤凰对上了视线。
烛火之下，晦暗不清，但他离得太近，所以那张被稍稍该过的脸毫无保留的映入他眼帘之中。
凤凰那张脸做了稍微变化，但那双眼睛是好认的。
凤眸狭长，乌黑眼睫遮了一半的情绪，那样静谧的目光看的岁重心中一跳，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他曾经仔细描摹过这双优美难忘的眼睛。
凤凰重新低头，继续提笔。
岁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凤凰是能瞧见的，他索性不装了，收了灵识，重新去了凤凰的屋中。
“写什么呢？”岁重随意的坐到他对面，对着那些字看了半天，“这都是什么，怎么我一个都看不懂？”
“五百年前的古老繁文，已经失传了。”
“哦。”
岁重也就是随意一问，没想到得了答案。他想了想，又问，“你写了什么？”
凤凰收了笔，“一些只能由我知道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岁重没指望他会一五一十的回答，“你放着那琉璃殿不住，来这里做什么？”
将纸张整齐叠好，凤凰才开口，却不是回答那个问题，“人间，你喜欢吗？”
岁重皱了下眉头，又想起凤凰先前对自己所说的那句“为何入魔”，这位本应该高高在上的神似乎很在意他的身份和看法。
除去这些，最为怪异的是，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视线放到凤凰身上。
他们从前并不相识，刚见面就是一阵对打，他想起几日前提起凤凰都还是咬牙切齿的，如今一见人，瞬间什么都忘了。
他轻嗤一声，换了个姿势，离对面的人近了些。
“凤凰殿下，你似乎很关心我啊？”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 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