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7、第七章 扶桑

　　城主新婚大喜，鹿城天一明，嘈杂声彻响，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虞在水与他师兄一同下了山，他看了一路，问道：“师兄，怎么不见苏前辈？”
　　“他有事，先离开一步。”林鹤闲一早就去找人，结果苏步青不在房中，只在桌上留了字条。
　　林鹤闲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看那被褥整整齐齐，显然没有被翻动过。

　　经纶殿外，沈经纶一身大红喜服，凉介站在他左侧，微低着头避开了那些视线。
　　殿外人多，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山腰而至。
　　虞在水一见那城主夫人，惊诧的朝他师兄喊，“那那那……不是温久吗？”
　　他又一想，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那温久说见了人自然能将人认出来，原来是着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这本该在上界好好待着的人怎么成了城主夫人。
　　“唉，小鱼啊。”林鹤闲叹声道，“我们今天估计要干件遭人非议之事了。”
　　“啊？”虞在水刚从那惊讶中走出来，“什么事啊？”
　　林鹤闲一脸认真，“抢亲。”
　　虞在水：“……”

　　那头沈经纶和凉介一同拜完天地，又对拜而望，一旁虞在水全程发愣，刚要问他师兄是不是认真的，就见余光中林鹤闲抽身而动，那身影立即到了那对刚刚结为道侣的两人身边。
　　“怎么样，体验的差不多了吧。”林鹤闲笑道，“差不多了我就把人带走了。”
　　他这话毫不避讳，在场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这是……有人抢亲？”
　　那几个主持礼仪的小修纷纷愣在原地，这该拜的都拜了，礼都成了，现在跳出来抢亲，是不是迟了些。
　　沈经纶将凉介护在身后，他神情不变，似乎早有预料，“你现在，打不过我。”
　　“那我倒要再试一次了。”林鹤闲捏了个诀，飞身袭来，周身灵气肆意，“这人是我受了委托一定要带走的，只能麻烦兄弟你暂时割爱了。”
　　沈经纶护好凉介，确认那灵力而成的罩子能够护住人，这才迎面与那主动杀来的林鹤闲对上。
　　虞在水神情恍惚，与这鹿城上上下下的人一同噤声，看着那两人和昨日一样从山头打到山尾，种了满山的红樱树被灵力波及，一路削断了好几根。

　　“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看这模样，是暂时分不出胜负。”
　　“想不到这城主夫人还是个香饽饽，抢亲的都打起来了。”
　　众说纷纭，虞在水渐渐回神，重新去看凉介。
　　那人像是对那对打的事情并不关心，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灵力扣着的罩子里。只是不过多久，他又动了。
　　虞在水见那从殿中出来的苏步青随手一挥，那罩子瞬间消失，没了障碍，凉介对上了苏步青的目光。

　　不到半个时辰，在场众人就见那城主与人打的天昏地暗，城主夫人喜服还在身上，转眼就跟着人跑了。
　　“……这是，抢亲加逃婚？”
　　“城主知道他新娶的媳妇到手了又飞了吗？”
　　“惨啊。”
　　“要不谁飞上去提醒提醒？”
　　“他们打这么狠，估计刚飞上去就要被扫下来。”

　　虞在水一行人从偏道下了青山，今日大婚，人都聚到那山顶去了，城门口没有一人，正好方便几人离开。
　　“苏前辈，我师兄，他不要紧吧？”那沈经纶不知活了几百年，修为高深难以预测，正面对上，估计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先带他离开。”苏步青停下来，替凉介探了灵识，“出了鹿城往南，去青石镇，槐花巷最深处的那座宅子，你师兄脱身后会去那找你。”
　　“啊，好，不过苏前辈，你不与我们一同吗？”
　　“我去见个人，或许要离开一阵。”
　　“我师兄知道吗？”
　　“他并不知晓，所以见了他后，告诉他不要来寻我。”
　　“好，我明白了。”

　　见两人离开，身影彻底隐没，他这才回身看去。
　　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蓝衣女子从那棵红缨树后站出来，她头戴凤冠，满身利落，走来时衣摆如莲一般绽开，“许久不见了，凤凰殿下。”
　　苏步青还在经纶殿时就已经察觉到神力的波动就在附近，云连衣想要复活凤凰的举动不可能让他们无动于衷。
　　“婵女。”苏步青冷声道。

　　——

　　林鹤闲丢了那支摧残的差不多花枝，又随手折了一根注入灵力，“啧，没有剑果然还是不太方便。”
　　“你的剑呢？”沈经纶给够他时间，又迅速袭来。
　　“丢了。”
　　“当年那剑你如此宝贵，如今居然说丢就丢。”沈经纶细想一番，很快明白了缘由，“果然还是曾经那没出息的模样。”
　　斩过曾经爱慕之人的剑，哪怕那是曾经最珍视之物，也是能扔多远就多远。
　　林鹤闲今日心情不佳，懒得与他斗嘴，每一招杀意更甚，只是他越想越不对，躲过一击后停了手，“你真是故意让他离开的？”
　　他与沈经纶互相斗了那么多年，再清楚不过他的脾气，他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就是两败俱伤也要紧紧抓在手里。
　　“我与他拜过天地，如今是那么多人见证过的道侣，他想离开，放他离开几日又何妨。”
　　不知想到什么，沈经纶目光带了几分怜悯，“倒是你，林鹤闲，若是哪一日认清了，该放手就放手吧。”
　　“你也好意思劝我放手。”林鹤闲最听不得这些话，脸色寒意更盛，但没有动手，“我说今日一早就不见人影，原来是见你来了。他与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
　　林鹤闲随手丢了花枝，“不打了，该演的都演完了，我走了。”

　　林鹤闲与沈经纶战了几个时辰，多少掺杂了些私人恩怨，不过都保留着分寸，没有伤到对方要害。他抹了一把脖颈上浮出的血，匆匆离开了鹿城。
　　苏步青一早留了字条离开时他就觉得不对了。
　　他与沈经纶和凤凰相识多年，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私下见面，绝不是一时兴起。
　　重回青石镇，他一路去了那处宅子，“苏步青呢？”
　　虞在水刚从里面出来，就被他突然出现的师兄抓了肩，“啊，师兄，苏前辈说他要去见一个人，没跟我们一起。”
　　“他从哪里离开的？”
　　“在鹿城一个人留下了。”虞在水见他师兄这般焦急的模样，一时有点犹豫，“苏前辈说，让师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去寻他。”
　　林鹤闲放开他，转身就走。
　　“诶，师兄，你去哪？”虞在水喊了几声，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距离青石镇不远的某处偏僻荒废的宅院里。
　　苏步青寻了处积了雨水的缸，俯身细细洗着手里沾染上的血迹。他神态自若，动作又轻又缓。
　　破败的宅院之外，婵女凤冠不知何时落在地上，披散着发匍匐着身子，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一刻钟前，她贸然出手，本以为有神力加持，想要抓个人易如反掌。
　　却不想苏步青将她的招式看的一清二楚，不到三招就将她击退。
　　婵女目光狠厉，“今日就是死，我也要取你的神魄。”
　　苏步青学着林鹤闲折了根花枝做武器，那截枝丫在几瞬之间点在婵女额头之上，他轻声道：“用我的神力来取我的神魄，未免太过天真，也太过贪心了。”
　　婵女被那截绽满红樱的花枝死死压制，动弹不得，眼里惊恐，“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分明不是你的神体……”
　　“一个傻子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寻来的躯壳，”苏步青耐心给她解释，完全看不出他那堪称恐怖的威压正肆意碾压这蝉女的每一寸筋骨，“用着似乎不错。”
　　让婵女更加惧惊的很快就来了。
　　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身体里流转的神力在渐渐消散，以那根花枝为媒介，一点一点的被渡到苏步青那副躯壳之中。
　　“不……”婵女双目睁大，惊恐的感知这处心积虑得来的力量物归原主，她摇头，“不，把它还给我，求求你……我还需要它……”
　　抽走那神力，苏步青手里的花枝爆裂，化为粉齑。
　　他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神力，抬起手看了会，“不对。”
　　“你将那东西抽出去了。”苏步青随着她落在地上，居高临下，“去哪里了？”
　　婵女面色煞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撒谎。”苏步青从头到尾都是那副神情，只有在察觉到那东西不见时才微微眯了下眸子，“当年你们用着我的修为时，就该察觉到了吧。”
　　“你既然能知道我如今的存在，想来是为了那东西而来，要我的神魄，也是为了压制它。”
　　“我记得，你有个与你一同出生的妹妹。”
　　婵女脸色又白了几分，喃喃道：“所以，你是故意……”
　　“知道那东西为何而来吗？”
　　婵女抬头看他，那双眼睛恍惚中终于找到了聚焦，眼里映出凤凰如今的模样。
　　她在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就将人认了出来。
　　她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人，仿若从不关心世间万物的目光那样的冷冽冰凉，浮玉山那样高，都高不过凤凰站在那里的身影。
　　他曾经那样轻飘飘的一眼，让婵女心中那些晦暗阴毒无处可藏。
　　“世人上到浮玉山上许下的每一个愿望，有太多掺杂着恶意了。”苏步青道，“那些恶意凝聚出来的怨念在扶桑上缠了五百年，最终被我尽数揽下了。”
　　“那些东西你熟悉，”他说，“毕竟很多年前，你在那棵扶桑树下许过的愿望，我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