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4、第四章 温久

　　若说修仙界最神秘的地方，除了魔窟七域城，当属仙人谷；若说修仙界何人脾气最古怪，当属仙人谷的谷主温久。
　　此人不仅修为高深，还有一手传闻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只是这几百年来独自一人深居简出，从未出过仙人谷。
　　仙人谷藏得深，多少求医之人都死在求医途中，甚至哪怕找到了仙人谷，温久也不一定会出手相救。此人性格无常，传闻说他有着与凤凰比拟般的容貌，如玉一般出尘。
　　云连衣此时全靠林鹤闲和虞在水轮回续着命，路途险峻，好在虞在水出门时准备周全，几人御剑而行，又有苏步青带路，不出三日就到了仙人谷。
　　此谷藏得确实深，山重水复，最终穿过狭窄的山洞，才觉豁然开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仙人谷藏了宝呢。”虞在水背着人，忍不住腹诽，“这是到了？”
　　“如你所见，穿过这花田，估计就到了。”林鹤闲这一路寻花问柳，每日除了给云连衣输送些灵力保命，就是对着某处高山流水之景，夸赞这自然美景，又或者指着某处农耕之人，赞扬这勤劳凡间。
　　虞在水早就不堪忍受，如今终于到了，他心情立马就明朗了。
　　“等等，这些花，怎么看着都这么怪异呢？”虞在水刚要踏进花田，又收回了脚。
　　他们刚停下，就有个少年从花田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扭头打量着这几位不速之客，“你们是谁？”
　　那雀斑少年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林鹤闲立马换了副笑脸，“在下无愧门弟子，前来求医。”
　　“求医的？”雀斑少年去看那昏迷不醒的云连衣，拿了农具往上走，“那就跟我来吧。”
　　借着距离较远，虞在水压低声音朝着他师兄道：“师兄，这就是温久，不是说他貌比凤凰，看着不像呀。”
　　林鹤闲精准捕捉到他话里的两个字，低声附和道：“你很有眼光呀。”
　　想了想，他又道：“这么说，你见过凤凰？”
　　“这倒没有。”虞在水不好意思的笑，“不过我去过几趟浮玉山，那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想来凤凰估计只会比那更好看吧。”
　　他那时还不是无愧门弟子，只是一个无名散修，修为普通，浮玉山的路那样难爬，他上去了许多次，每次见到那凤凰神像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想到如今没有凤凰也没有琉璃殿了，他才慢慢回神。
　　“对了，你们可千万不要碰这些花草。”雀斑少年警告的回头看他们。
　　这些花邪魔的很，黑气弥漫，颜色艳丽，看着都是剧毒，这么一想，虞在水把人背稳了些，好奇道：“若是碰到了会如何？”
　　“若是碰到倒也什么大没事，我家神医会在你毒发死前将你救回来的。”雀斑少年假模假样的笑了笑，“就是毒发时你要受点罪了。”
　　虞在水心说难怪，此人不是温久，大概是那神医招来的花童或者杂役什么的。
　　林鹤闲同路上一样与苏步青走在最后头，趁着距离拉远，他含着笑意挑起话题，“怎么样，还熟悉吗？”
　　苏步青平静道：“若是见到他，你不要讲话。”
　　“如今我们两个都换了副样貌，他认不出的，放心吧。”林鹤闲想到往事，又笑出声，“不过那温久可真小气，身上真是半点都看不到神医的气质。”
　　——
　　两百年前，岁重的名头才刚刚冒出来。
　　那时他性子顽劣，不管是在七域城还是修仙界，前者不敢明面动手，所以只能暗地里给他找仇家，希望这魔头哪天出了城就不要再回来；后者自然是打着除魔卫道的理由各路追杀。
　　岁重提了他的焚音剑，他在魔窟呆的久了，面对着一群妖魔鬼怪，时不时就要出来洗洗眼睛。
　　他路过人间时，听到百姓在谈论凤凰神，说那神像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竟雕的如似真人。
　　他们虽说从未见过凤凰神，但那神韵气质必然是不会错的。
　　岁重当下来了兴致，他如今什么美人没有见过，既然有人谈起，那便去看看。
　　浮玉山的神威让魔修不敢来此，但到了岁重这里，他上山时看的仔细，这感觉就跟回家了一样熟悉。
　　路过忘返亭，穿过一路的桃花林，到了凤凰台，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棵树。
　　刚踏上同如白玉一般的石板，那棵树就随风而动。
　　寂静高岭，那棵巨树发出的声音莫名显出些落寞之感，它一晃，天地都仿佛只剩下了无止境的风声。
　　心中虽古怪，但岁重还是踏入了琉璃殿中。
　　只是他刚进屋，就被一道无形的灵力扫了出来，他重新站在殿外，看着那人缓缓走出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间的凤凰神。
　　凤凰那身明亮耀眼的衣袍上绣着松木与灵雀的纹路，每一步流光溢彩，仿佛灵雀盘旋着松木，金光舞动着繁纹。
　　凡人果然说的没错。
　　凤凰看过来时，目中带着山河绝迹一般的悲悯，浅色的唇和浅色的眉目如刚染上的画，与那眼眸琉璃似雪，直击人心。
　　总之岁重有点移不开目光。
　　他当下做了一个决定，以后若是在七域城看那些丑东西看多了，就来琉璃殿洗眼。
　　“为何入魔。”凤凰先是无缘无故将人打出来，又是莫名其妙问出这句话。
　　岁重活到现在什么都没怕过，想也不想，“想入便入了，你还管这么宽？”
　　他这话一出，凤凰带着杀意的招式直逼，逼得岁重焚音出鞘，提剑相抗。
　　浮玉山不是每日都有凡人或修士上来，多数时候，都只有那棵树偶尔发出风动的声响。
　　那日很巧，浮玉山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所以他们先是在凤凰台痛痛快快打了一场，魔气和灵力纠缠着相杀，连那棵扶桑树都被波及到以至于掉了好几片叶子。
　　那日又很不巧，浮玉山上虽然无人，但天上有。有个修仙者御剑飞行，恰巧从浮玉山上空路过，他匆匆一看，就见那魔头与凤凰打的不可开交。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魔头岁重与凤凰是为宿敌的传言就此展开。
　　凤凰作为凡间千家万户的神明，信徒众多，很遗憾的，这位在魔窟和修仙界声名狼藉的魔头，在人间也开始臭名昭著起来。
　　但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岁重兴奋至极，两人从凤凰台打到凡间荒无人烟的山野，几乎打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停息。
　　他们专门挑着无人的地方动手，于是挑到了那片带毒的花田。
　　岁重落到花田中，他此刻魔气激荡，那些花明明带着剧毒，都被这魔气毁尽。
　　凤凰于上空看他，还没继续出手，就有一道带着愤怒与杀气的灵力逼过来，岁重躲了过去，看到了花田的主人温久。
　　都说温久一手医术无人能及，但其实他修为也算的上佼佼者，因为那日岁重深有体会。
　　温久的杀招就和他的脾气一样，喜怒无常。
　　但那一次，温久花田被毁，是真心想要杀人。
　　那几日，岁重被两人一同追杀，虽然没有受重伤，但最后还是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才离开。
　　总之，那几日，七域城的人都乐坏了，被凤凰神盯上，岁重必死无疑！
　　于是那群魔修一个个表面如丧考妣实际心花怒放，他们一致决定，给城主办一场凶礼。
　　岁重好不容易逃脱，辛辛苦苦带着伤回了七域城，第一眼看见的是挂在正中的自己的遗像。
　　岁重：“……”
　　岁重：“哈。”
　　沉浸在欢喜中的邪魔回头，一个个如雷一般炸起。
　　“有鬼啊！”
　　“城主又活了！活啦！”
　　岁重：“……”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谁是鬼？
　　那一天，是岁重人生中自封最倒霉的一天。
　　从那之后，岁重一旦提起凤凰，语气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但该洗眼的时候他也毫不客气，直接在人间购置了大批凤凰的画像。
　　——
　　提起的往事虽已过了两百年之久，但那些杀意还历历在目。
　　岁重看着如今又种满毒花的田，难得心虚。
　　他们被领着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雀斑少年先进屋问候，过了不久出来，对着一行人点了点头，“我家神医谷主让你们进去。”
　　他说完就离开，没有过多的停留。
　　虞在水看了看师兄，第一个进了院子。
　　现在的温久和两百年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看着几人进屋，声音冷漠又直接，“想要我救人可以，你们要帮我一个忙。”
　　虞在水估计也没有想到对方连伤患都没看就要帮忙，愣了愣，“前辈不看看他的伤吗，他伤得很重。”
　　“我知道。”温久轻轻瞥了一眼他，“伤的不重你还来找我干嘛，找我吃饭？”
　　“……”
　　林鹤闲当年被他追着杀时，不仅要抵挡住那决绝的每一招，还要听着他一顿怒骂，对他这恶劣态度早就心知肚明，于是他笑道：“好，我们答应了，你快救人吧，晚点估计这人要成为你人生的第一个绊脚石。”
　　温久也很干脆，立马伸出手去把脉，“此人命悬一线。”
　　虞在水听得心里一紧。
　　“但还不至于成为绊脚石。”温久又去看后头的两人，“你们两个，看着似乎眼熟。”
　　打了包票温久认不出的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