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31、第三十一章 偶人

　　拂过剑，那几缕怨念被苏步青收拢进袖中，林鹤闲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动作，抓了他的手细看，“这剑是不是沾了什么？”
　　“沾了些怨念，不过现在已经干净了，拿回去吧。”
　　林鹤闲将那剑还回孩子手中，但还是担心，又将苏步青刚刚那只拂过剑的手抓来看了许久，他看苏步青神色如常，才放了心将手放开。
　　他们对上的视线又错开，两人回头，看到凉介和沈经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得了消息，几人一同离开鹿神村，往蔺都而去。说来也巧，凉介当年带着弟弟一路求医，其间就到过蔺都。
　　蔺都离鹿神村并不远。这座都城民风朴实，一眼望去，没有什么太过华丽的东西。这里的风往往裹着沙砾，因此长居在这的人都习惯顶着面纱出门，城中若是来了外人，也十分好认。
　　沈经纶替凉介挡着风沙，从摊贩上买了顶帷帽给他戴上，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林鹤闲目睹一切，转身去看苏步青。风这般大，都吹不动苏步青那衣摆，就如同许多年前在那场风雪之中，有人迎风雪而来，红衣沾染不上半点白沫。
　　苏步青抬眼看他，目光带着询问。林鹤闲盯着那颗殷红的痣，抬起的食指在那颗痣上轻轻蹭了一下。
　　几人刚要继续往前，就听后头有人喊：“师兄，师兄你等等我！”
　　这声音带着喘息，虞在水一边追一边招手，“师兄！”
　　林鹤闲几日前就让虞在水回了无愧门，从离开青石镇后，他就给虞在水传了信，还在无愧门的虞在水立即就坐不住了，一路追着踪迹寻来，但总是差了一步，好在这次没有再半路错过。
　　苏步青帮他拍着背，林鹤闲无奈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虞在水终于喘匀了那口气，“我看了师兄你的传信，实在坐不住，就来了。”
　　不必说，定是虞在水这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驱使，林鹤闲对自己这师弟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只怕是又想听故事才来的。”
　　林鹤闲在信上透露的不多，虞在水对这知道的东西一知半解，自然要跟过来看一番。
　　随行的四人变作五人，林鹤闲边走边给他讲清近来发生的事情，虞在水听完点头，“所以接下来，是要找木匠？”

　　那短剑上有怨念的气息，是傅知弦的东西没错了。
　　但这蔺都如此多户人家，想要找一个极有可能刻意隐藏起来的人，还是有些困难，这样一来，先从木匠下手或许会找到突破点。
　　五人分作三路，凉介与沈经纶往西面去打听剑宗典青一事，林鹤闲往东面去打听傅知弦这个人，剩下的苏步青和虞在水，则是顺着那些赶集的铺子，去找城中木匠。
　　虞在水对这些琳琅满目的摊子很感兴趣，左看右看，顺手买了几个小玩意。苏步青对人间的东西兴趣不大，走在前头，侧目一看，就发现虞在水停在了一间铺子前一动不动。
　　那摊面上放的东西十分杂乱，有木刻的小玩意，还有些用纸糊的人偶。这些东西小巧精致，但不是让虞在水驻足的原因。这些东西上，大部分都用红墨印上了一个花纹，苏步青往近了一看，这些花纹与那把短剑上的剑是一样的。
　　虞在水看着这些东西，对苏步青道：“苏前辈，这个图案，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皱了下眉头，很快又展开眉眼笑道：“我想起来了。”虞在水往身上翻了翻，翻出个水绿的玉牌，底端挂着一串鲜红的穗子，“苏前辈你看，这个图案与我这玉牌上的东西是一样的。”
　　苏步青没有去接他的玉牌，而是接着他的手看了几眼，“这玉牌，是挂在剑上的？”
　　虞在水笑道：“这玉牌从我记事起就在我身上了，总觉得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就一直怕丢放在贴身的地方。”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那便将东西收好吧。”
　　虞在水将东西重新收好，“只是这摊子怎么也没人守着？”
　　他问了一旁脂粉摊的摊主，才知道这一堆杂乱东西的摊子是长青街那家扎纸匠推来的。每日都推到这个位置，推到这里人就走了，也不管能不能买出去。
　　虞在水继续问：“大伯你可知那扎纸匠是什么来头？”
　　脂粉摊主又将他们瞧了几眼，“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这里的人都挺怕他，在这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听过他讲话。”
　　“为何怕他？”
　　“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他在这里待了快三百年了，哪有人能活三百年呢，除了那些仙都里的半仙半神。”摊主停下咳嗽几声，“所以我们都猜啊，那男人估计是从仙都来的。”
　　“是个男人？这几百年就没有变过样子？”
　　“他整天都带着兜帽，我们这里风沙多，有几次把他帽子吹下来了，是个年轻男人，以前也有人见过他的模样，是个男人，从来没变过。”
　　这样一来，这扎纸匠的确是傅知弦无疑了。
　　两人朝着那扎纸匠所住的长青街去了，天慢慢阴了，风沙似乎比起白日还要大上许多，虞在水一边用手挡着风，一边后悔没有在那些摊贩手里买个帷帽戴上。
　　“苏——”虞在水一开口又闭了嘴，呸呸往外吐出嘴里的沙子。
　　苏步青看他这般难受，将人带到屋檐下，“这里没有高树遮挡，风都是直吹进城，你少开口便好，想跟我说话就传言。”
　　虞在水点点头，正要给他传音，就看见苏步青背后的那道木门的缝隙慢慢变宽，有人站在漆黑的木门里，露出一双冷漠冷厉的眼睛。
　　“苏前辈你后面——”虞在水也不管风沙大不大了，张口喊道，“有鬼啊！”
　　苏步青将他挡在身后，却见那道木门缓缓打开，开到一半，里面的人也看的更清了。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头发用一根布条随意绑着，苏步青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人。虞在水往周边看了看，才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地方，面前这人应该就是那个扎纸匠。
　　既然是扎纸匠，那他也就是师兄口中的那个傅知弦。

　　傅知弦的目光越过苏步青，紧紧盯着一脸惊恐的虞在水，“你们是谁？”
　　虞在水不知为何对那道视线怕的很，往苏步青背后又缩了缩。只是他刚缩完，身前的苏步青没有任何预兆的往前，与傅知弦当场对打起来。
　　“苏前辈！”虞在水一看，急忙想上来帮忙。
　　苏步青对打之余分出精力朝他道：“不用来，你就在那里，保护好自己。”
　　两人很快没了身影，虞在水给他师兄传了音，正想赶过去，离开时余光撇到一抹白色身影。
　　他停下来，在门口外往屋里探了探脑袋，确认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才走进去。这屋中东西不多，一张木椅木桌，桌上摆了些扎纸用的东西，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虞在水又好奇又害怕，也不知那个傅知弦是个什么人物，这屋子怎么一股子阴气，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反应过来，扎纸匠，扎的就是阴间东西，能不吓人才怪。
　　最终还是害怕胜过了好奇，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那只脚刚刚抬起，面前那扇里屋的门缓缓开了，发出的咯吱声响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虞在水：“……”
　　他握了握手，咽了口口水，这才慢慢上前，将那扇门彻底推开。
　　这是一间放置纸人的屋子，一个个涂着红脸的纸扎童子摆放成排，虞在水的目光在这些纸人身上一一略过，直到他的目光停在最中间的那个纸人。
　　要说是纸人，这东西也太精致了些。这扎的是个少年模样的纸玩偶，与人等高，套了一身白衣，头微微低着，乌发浓密，只从眉眼来看，算得上清秀。
　　虞在水心里腾升起一股熟悉感，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他刚要移开视线，下一刻，那玩偶轻轻抬头，睁开了眼睛。

　　——

　　两人对打时丝毫不遮掩，灵光四起，林鹤闲与沈经纶等人很快就察觉到了，林鹤闲连虞在水的传言都来不及听，立即赶去了苏步青的位置。
　　苏步青要分出神力来压制体内的怨念，对打时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林鹤闲看出他的保留，一跃上前，替苏步青挡下了最近的那混着灵息的一掌。
　　苏步青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退到一边，沈经纶挑眉，“这么放心他们？”
　　“他身上没有我要找的东西。”苏步青淡声道，“赵回舟可能不是他杀的。”
　　“哦？”
　　“赵回舟那一分神力不在他身上，就连他本该有的那一分神力，也不在他身上。而且他似乎……”
　　受了很重的伤。
　　傅知弦的确受了伤，所以不仅是苏步青有保留，他自己也打的吃力。林鹤闲懒得装，除了那副容貌未变，魔气瞬间疯长，即使没有那把焚音剑，这熟悉的姿态傅知弦也能把人认出来。
　　他被这魔息逼得吐出血来，目光寒如冰霜，咬牙切齿道：“是你，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