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27、第二十七章 剑宗

　　下累了棋，虞在水放下手中棋子，朝着屋外不断看去。他这几日就据在这房中，虽有凉介偶尔解闷陪他说会话，但他心里始终静不下来，时时刻刻想着师兄和苏前辈如何了。
　　凉介知道他心思不在这，同样将棋子放回棋奁，“你心中念叨着他们，为何不去找？”
　　虞在水回了神，“他们之间显然是有事我不知道的，我若是这样去找，怕耽误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凉介猜到他的顾虑，撇开了话题，“我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什么故事？”
　　凉介将手拢进袖中，这才缓声道来：“许多年前，有一座仙山，山中无人，只住了一位神仙。那神仙是依着一棵神树而诞生的，诞生之初，华光四溢，金光腾升的模样像一张鸟翅，这模样恰巧被拾柴的樵夫撞见了，他下山后四处奔走，说山里住了一位凤凰神。”
　　虞在水从未听过这些，诧异道：“这莫非是……”
　　“从那以后，有人再到山中来，就会见到山顶不知何时建了一座琉璃宫殿，有些人从远处遥望，那座宫殿掩映在一片葱绿的山色中，如同藏着一块玉石，这山便有了名字，凡人都叫它浮玉山。”
　　“浮玉山有了凤凰神，来山中的人就多了，为了见一见琉璃殿，为了见一见凤凰神，他们在山腰还修建了一座亭子，名为忘返。凤凰神从没有露过面，但山中人多杂乱，扰了他的清静，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座本不高的山拨高了许多，直到无人打扰。”
　　自此，凡是要上浮玉山，就是长途跋涉，凡人见到忘返亭也时常背道而驰，只到一半就下山去了。
　　“这些我从未听过，上仙是如何得知的？”
　　凉介轻轻一笑，“是一个小童子告诉我的，这故事十分有趣，几百年，一直记到了现在，如今想起，就讲与你听了。”
　　虞在水还未对这故事做出评价，就听门忽地开了，他一回头，就见不久前还在惦记的人出现在眼前，对他说道：“该走了。”
　　只三个字，虞在水就听出他师兄似乎心情不太好，他往后看了看，小心问道：“师兄，怎么不见苏前辈，他很早就寻你去了。”
　　林鹤闲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尤其在听到虞在水提了苏步青时，带着警告的神色往虞在水这里瞧了一眼，虞在水被他这一眼看着不敢再多询问。
　　凉介起了身，他将林鹤闲那隐忍烦闷的神色看的明明白白，当下猜中了不少，“要去哪里？”
　　虞在水也跟着一起看着林鹤闲。
　　林鹤闲知道自己这是一没控制住迁怒了，他拍了拍虞在水的肩，“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苏步青回客栈的时候，那几间房已经退了。
　　他没有要上楼的打算，而是等在门口。不过多时，就有一人顺着阶梯而下，来人一身玄色长袍，长发高束，身量十分高，衬得周遭的人矮小了不少。
　　苏步青见他出来，同他一起出了客栈，“我等这几刻，还当你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沈经纶抱着手，低头看他，“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那傻子主动离开你，我看他离开时脸色不虞，想来是在你这里又受气了。”
　　回想起林鹤闲生气离开的模样，苏步青握了握手指，神色如常，“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沈经纶并不认同他的话，“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想不开两百年，我倒是十分好奇，若是他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他杀了你，他会摆出什么表情。”
　　“沈经纶，凡是在这凡尘之中，哪会没有愚钝的时刻。”苏步青看他，“凡人不例外，神仙也不例外。”
　　“是，你说的没错。”沈经纶嗤笑，“但神仙想要玩弄人心，也是易如反掌。”
　　凡人所看到的神明目光总是那样低垂，若是瞧不清，就会被那微微下垂的眼角欺骗，认为里面藏着一片悲悯和怜惜。
　　如今凤凰抬了眼，那双浅淡的眼眸之中，是直抵人心的看透一切的清明。
　　沈经纶是在苏步青踏入他屋中，说要与他谈一笔交易时认清的。如今的凤凰没有了神体，顶着一个不知从那里得来的躯壳，用曾经他听过的语气对他道：“沈经纶，你想让凉介重回上界，我能帮你。”
　　从那之后，他们达成了一个交易，沈经纶让凉介离开，苏步青夺回神力，修复天阶。

　　两人没有任何耽误，到了浮玉山。
　　坍塌的琉璃殿还是那破败的样子，凤凰台上扶桑静立，只有风声而过。
　　一百年前，那几个修仙者所用的弑神阵法，是沈经纶所创。但这个阵法最开始是用来缚神的，有人从他这里盗走，改了阵法中许多咒令，让这缚神的阵法成了弑神的杀器。
　　但那几人似乎并不想取凤凰的命，而是夺了他的神力，将神体封印在了浮玉山下。
　　苏步青如今收回了一分神力，但那从媛女身上引过来的怨念仅仅靠着这一分神力和神魄压制还是不够，唯有回归本体，才能在之后取回神力时万无一失。
　　沉寂了许久的阵法再次浮动，这曾是沈经纶创出来的阵法，阵眼在何处他最清楚不过。风平地而起，直悬而上，两人衣袍浮动，陷进了一片白光之中。
　　这场景十分熟悉，百年前，苏步青就站在阵中，被瓜分去了神力。他清楚那四人从头到尾的计谋，那时他即将控制不住满身的怨念，弑神大阵或许不仅能封住他，还能困住那些怨念。
　　所以那时在阵法启动时，他欣然接受。林鹤闲曾经问过他，在弑神阵法中，他到底是什么神色。
　　并无神色。
　　他不怨恨，也无眷恋，平静地走进那片光中，接受一切。
　　可他料想到了一切，都料想不到岁重会来。那一剑劈出他的神魄，怨念没了抵制，疯狂地顺着神力涌到那四人神识中，他来不及拦，下一刻就陷进了昏暗。
　　如今重来，苏步青还是那副闭着眼坦然接受的模样。
　　只是一切回归，风平浪静后，他看到沈经纶脸色犹疑，“你的神体，似乎不在这里了。”

　　苏步青睁开眼，阵法散去，他的神魄依旧还在这躯壳之中。
　　“沈经纶。”苏步青喊了一声。
　　沈经纶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皱着眉，“云连衣的事的确是我引导的，但我从未露面，他也不会解阵，且这阵法显然没有被人动过。”
　　“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这阵里就什么都没有？”有人在岁重带着他的神魄离开后，趁着阵法还未隐散时将他的本体带走了。
　　“接下来你要如何？”沈经纶担心凉介，对这事比苏步青还要上心。当年他设计让云连衣复活凤凰，好在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让他得知了凤凰这百年来一直都藏在人间。
　　凤凰想收回神力斩杀怨念，沈经纶想送一人回到他该回的地方。
　　“既然是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能做到这些的，只有那四人。”沈经纶坐在琉璃殿废墟上，“你与他们还有什么恩怨？”
　　凤凰是久居浮玉山的神明，与修仙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沈经纶很早就觉得奇怪，凤凰为何会将神力分给那四人，他起了疑惑就去查，最先查起的是那个弑神阵法。
　　那阵法是他所创，从未公之于众，是如何由那四人得知的。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沈经纶冷笑，“当年从我这拿走阵法的人，正是我曾经的同源，叫赵回舟。”
　　沈经纶当年为了报仇叛出了逍遥道，赵回舟那时才刚入逍遥道，他们从未正面碰上过。虽未碰过面，但沈经纶查过这个人。
　　“赵回舟此人相貌平平，在得神力前修为也不算太差，若要说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人一记，大概就是他对玄微谷婵女百年痴心不改了。”
　　苏步青道：“我看过婵女的记忆，她在阵法结束后与赵回舟一同离开了浮玉山，之后也从未提起过有关于此的事情。”
　　“你这样说，婵女和赵回舟是不知情了，那就剩下两人，无愧门的卓清兮，和剑宗典青。”沈经纶对这几人知道一些，“卓清兮就不必提了，如今无愧门稳居仙门第一，这位掌门自然也是风光一时，但典青此人，却尤为神秘。”
　　苏步青在青石镇待了一百年，但也只是意识苏醒，偶尔神魄离开躯壳，仙都那般宽广，他有很多事情探查不到。仙都四大仙门除去无愧门，玄微谷和逍遥道，剩下的剑宗极其神秘，无人知晓剑宗在何处，典青此人也是只知道一个名字，连是男是女都无从探知。
　　剑宗如此神秘，但人间关于剑宗的事情却不少。
　　当年凤凰神陨后，天阶断裂，岁重也跟着一同消失了，七域城立马就如沸水掀开了锅，那些魔修早就在岁重那两百年的压制下生出不满，但奈何不过岁重，如今岁重极有可能跟着凤凰一起死了，他们自然要出来施展一番威风。
　　这一施展，人间就糟了殃。
　　七域城在最初并不是魔修横行之地，相反，那里曾经山清水秀，灵力旺盛，后来有魔修盘踞此地，一夜之间将这城池杀了个干净，并且用幻术隐藏一切。
　　后来无愧门前来探查，那时的掌门段玉跟着一起折在了里面，唯独活下来的岁重在那之后被扫出师门，七域城也在那之后成了一座死城。
　　那里横死的人太多，怨气很重，是仙门深恶痛绝不愿踏足之地，但魔修们却很喜欢，自此之后，七域城成了人尽皆知的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