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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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心咒是不是你下的？阿媛会入魔，是不是你做的？”媛女所认识的杨雀总是笑得很温和，像这样历声质问的样子她从未见过。
婵女闻言轻轻看过来，她脸上没有那种被揭穿被质问的慌张和不安，只是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是。”
杨雀始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所认识的婵女那般心高气傲，从不需要他人施舍的东西，更何况是去加害自己最至亲之人。
“你疯了。”杨雀红着眼眶，又是媛女出来没有见过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最了解你的姐姐，你这样会害死她！”
婵女坦然，她做事从不遮掩，“我就是这般目的。”
“你什么都有，当了谷主，修为高深，她从来没有在你这里拿过什么东西，到底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婵女嫣然一笑，带着怨恨看他，“我有什么了？我的夫君日日惦记着我的姐姐，如今这般斥责我，长老门，还有那些弟子，他们偏偏都要去喜欢那个修为低劣的废物！”
“我从很小就跟着她们去人间除魔，我那般讨她们欢心，也不过是让她们只记得阿媛爱吃什么，喜欢些什么，她修为不够就将她护在玄微谷，可是我呢？”
“杨雀，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恨她吗，就是我将你带到了玄微谷，可你转头就爱上了我的姐姐，她明明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啊，你到底为何要喜欢她？”
杨雀不欲与她继续争辩，他出了云居，却见媛女迎面而来。
他连忙收了脸上的神色，拂着媛女的发丝，“阿媛，你都听到了？”
媛女抬了头，那双漂亮晶亮的眼睛此刻没有聚焦，散乱的目光落在杨雀身上。
下一刻，杨雀胸口被那只纤细的手贯穿。心脏被搅动，那种缓慢拉扯的痛让杨雀弯下腰，从喉口吐出血来。
“阿媛……”他轻声唤她，又怕因此惊醒了她。
媛女面无表情收了手。
杨雀倒地时依旧不敢出声，从那一句阿媛，到后来意识涣散，他都怕惊扰了此刻被通心咒控制的人。
若是让阿媛知晓了自己杀了他，她该如何痛苦。在那一刻，他只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记起。
往生咒飞速轮转，很快就消散了。
媛女睁开眼，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她抬手摸上胸口，久久不能回神。剜心之痛，她也受过，正因为受过，她才在此刻泪流不止。
苏步青看她捂着胸口匍匐在地，他低垂的目光是一种无波无澜的温和。媛女若是抬头，就能发现这道目光，像极了那时她走进无名小庙，跪拜的那尊神像的怜悯目光。
她曾以为抵达安宁，后来才知道所谓安宁，是置身于辽阔，被无尽黑夜裹挟的深渊。
心有所缚，漏业不止，而流转生死，因此她从未摆脱业孽，也从未抵达安宁。
苏步青转身离开，媛女抓了衣角，声音低缓似无声，但他听得很清楚，她问，“苏沉那时说了什么？”
关于苏沉的那一部分记忆，苏步青没有再翻出来给她看，他在离开前告诉了她答案，“他说他不会怨恨你。”
那日垂死的男人明明不断吐着血，却还是将那些说给神仙听，他说那日她进了无名小庙，其实他也在偏屋里，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也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声音。
雨停了。苏步青收了身上隔绝细雨的灵力，他出了破旧的府邸，在转身时看到林鹤闲。
林鹤闲撑着伞，似乎是还没有察觉雨已经停了。
他们遥望彼此，就像曾经在人间相遇时那样。苏步青走近他，与他擦肩而过，“走吧。”
只是他没能离开，林鹤闲抓了那他的手，掀开袖子看的十分仔细，最后在那洁净漂亮的手上轻轻抚了一下，抚的苏步青没忍住抓了下手指，正好将林鹤闲一根手指抓进了手心。
“好吧。”林鹤闲像是无奈一笑，“那就走吧。”
两人回了客栈，就见虞在水站在门口泪眼汪汪的瞧着他们，“师兄，苏前辈，你们可算回来了。”
林鹤闲立即在他额头上敲了几下，“这么大的人朝我撒什么娇？”
“不是啊。”虞在水捂着额头，“我不是怕你们出事嘛。”
苏步青瞧了几眼那紧闭的客房，立马明白了缘由，“你害怕凉介？”
因为凉介现在状态不佳，所以此次住客栈让虞在水和凉介住了一间房，若是出了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还在青石镇的时候虞在水似乎就不敢与凉介独处，那日也同此刻一样，眼巴巴候在外头等他师兄回来。
虞在水一看被看穿了心思，只能老老实实承认。
林鹤闲笑的不行，“他又是上仙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虞在水小声道，“师兄你有所不知，虽然凉介上仙待人温和有礼，可是他不说话安静的时候，总让我有种难受的感觉。”
林鹤闲一脸惊奇，“我可告诉你，这人可是沈经纶的宝贝，千万别惦记他，那沈经纶疯起来你师兄都拦不住。”
虞在水满脸通红，急忙解释，“不是啊，就是……”他时常觉得凉介一个人静坐的时候，无声的像是死人，一动不动，满脸哀伤，心如槁木。
偏偏和人一说上话时那些感觉又全部消失不见，和熙如春风，嗓音也是轻轻的，带着一股温润之气，这种割裂感时常让虞在水毛骨悚然。
苏步青拍了下他的肩，“不必着急，你慢慢说。”
虞在水正要讲，就听见他师兄啧了一声，他又不敢再讲了。
苏步青看了一眼林鹤闲，“回屋讲吧。”
几人进了苏步青的客房。
虞在水缓和过来，这才慢慢说来。
原来是苏步青和林鹤闲相继离开之后，虞在水睡到半夜，正想起来喝口水，就发现床上无人。
他一下就清醒了，以为人丢了，他赶忙转身要去寻人，结果这一转，比人丢了更吓人的事情发生了。
凉介站在窗边，细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虞在水本来放了心，结果又一瞧，就瞧见凉介那下半身隐约透明，整个人形如鬼魅，像是很快就要随风而散。
虞在水心已经凉了半截，大概是察觉到他，凉介回了身，“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凉介稳稳实实的站在那，没有什么透明的下半身。虞在水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本就有些怕眼前的人，说了句自己睡不着就离开了屋子。
他本是想找他师兄寻求一下安慰，结果他师兄不在，他又去找苏前辈，结果苏前辈也不在。
他怕的不行，只能在门口等人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林鹤闲很快抓了重点，“他人快透明了一半？”
虞在水点头。
林鹤闲来不及多说，立马出了屋中。
“我师兄他这是？”虞在水摸了摸头发。
苏步青端坐在他对面，回道：“他怕交不了差。”
人是林鹤闲带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沈经纶只怕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林鹤闲进了凉介的屋中，凉介还站在窗边。
“我暂时没有大碍。”凉介猜到他来此的目的，只是他依旧看着窗外，“是不是吓到你的小师弟了？”
“他心思单纯，并不知晓你与沈经纶那些事。”
凉介转了身，“他运气很好，遇到的人愿意帮他，我很少见到像他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了。”
“你们去过仙人谷，温久他还好吗？”凉介轻笑，“我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只怕不能再见他了。”
林鹤闲给他输送了几轮灵力，“他很不错，还能跟我拌嘴，还收了个药童。”
“他久居山谷不问世事，总也学不会收敛脾气。若是他冲撞了你们，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
“你不用赔不是，好好活着就行了。”
凉介一愣，又转笑，“沉迷人间的仙，也消散在人间，这样倒也不错。”
“但是有人却想救你。”林鹤闲语调微微冷了些。
“是那位凤凰神吗？”
“你知道，你早就认出来了？”
“我在上无尘仙界前，曾经向他许过一个愿望。”不是对着扶桑树，而是跪在凤凰神像之下，满身都是伤，用最虔诚的心向凤凰祈求，许下愿望。
那时很多人都劝他放弃，不要执迷不悟，坦然面对生离死别，凤凰神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但那位神出现了，因为他的心足够虔诚。
凉介大概是在回忆，“那时候浮玉山很冷清，雾也是冷的，我抱着我弟弟，不断给他取暖，只是我力气已经尽失，没能一直抱着他上凤凰台。”
“我将他放在凤凰台不远处的那棵树下，把身上的衣服都脱给他，一个人进了琉璃殿。我太冷了，跪在蒲团上起不来，直到有人对我说话。”
林鹤闲心中微微一动，“凤凰？”
“不是。”凉介继续道，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大概是回忆真的很美，“是一个还没有我高的小童子。”
穿着华丽漂亮的短袄，脸很圆，眼睛很亮，一副聪明伶俐又十分讨喜的模样，那小童子手里拿着个人间孩童爱玩的白兔花灯，看着他，声音清脆，“你许了什么愿望？”
那时候凉介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我希望用我的命，换我弟弟的命。”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十九章 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