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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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整个下午，伊薇特睡得昏昏沉沉，梦醒后又重新入梦，反反复复。
梦里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她再次被绑在火刑柱上，四周不见火苗，唯有密密麻麻的蜘蛛、蚂蚁，从脚底往上，仔细啃噬她身体的每一寸，伤口中流出的却不是血，是金黄粘稠的糖浆。
糖浆滴落，吸引更多的虫子，仿佛陷入无穷无尽的循环。
甜得发腻的香味充斥鼻腔，一点一点糊住她的双唇，再缓缓蒙住双眼。
在丧失听觉的最后一瞬，她听到远方传来的风声：“卓拉，卓拉。”
随后凭空迸出一声巨响，彻底将她梦中拽出。
清醒过来的伊薇特倏地坐起，满头大汗，额边碎发早已湿透，忆起方才所见所感，止不住一阵干呕。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知何时，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床边。
奥兰多摸了下她的手，满脸担忧：“卓拉阿姨，你的手好凉。”
虽然她立马抽回手，但掩盖不住苍白的脸庞，以及沙哑的声音：“阿姨没事，就是做噩梦而已。”
见此，霍尔顿蹲下身，拍拍奥兰多的肩头：“奥兰多在这儿陪着卓拉阿姨，爸爸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孩子乖巧地点点头，霍尔顿起身飞奔出门。
肩负重任的孩子轻手轻脚爬到她身边，捏起袖口给她擦擦汗：“卓拉阿姨不怕，奥兰多保护你。”
听到这话，伊薇特唇边带上笑意：“奥兰多打算怎么保护卓拉阿姨？”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故事，卓拉阿姨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
奥兰多轻轻握着她的手，开始磕磕绊绊地讲起故事：“从前，森林里住着一群兔子，她们幸福又快乐。有一天，森林里出现头吃素的大灰狼，因为他一颗牙都没有，兔子们开心地帮他建小屋，带他找新鲜的、不用牙也能吃的软果子。可渐渐的，兔子越来越少，而大灰狼的屋子却越来越大。”
故事戛然而止，估计是忘记后面的内容，他尴尬地挠挠头，两眼扑闪扑闪。
看到他这模样，伊薇特捏了捏那圆嘟嘟的小脸，扯起嘴角：“剩下的，奥兰多以后再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他脸上又恢复笑容。
小孩子果然好哄。
下一瞬，门外传来脚步声，一急一缓。
很快霍尔顿便出现在门口，他之后进门的，是拎着篮子的帕特阿姨。
帕特阿姨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颇有些气定神闲：“额头有点烫，应该是着凉，有点发烧，待会儿喝点热汤，会舒服很多。”
直到此时，霍尔顿紧锁的眉头才舒缓些许，他抱起床上的孩子出门熬汤去了，还顺便带上房门。
房内独留下二人，伊薇特并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帕特阿姨在篮子中翻找什么。
倒是帕特阿姨率先打破沉默：“以后不要大清早就洗冷水澡，容易着凉。”
说完，她从篮子里找出一小瓶粉色的药水，递给床上的病人：“喝下这个，很快就能好。”
这粉色的药水，伊薇特再熟悉不过。
是魔药，还是最基础的那种，一般用来治小伤小病。
难怪。
之前帕特送给她的是些新鲜蘑菇和药草。
见她有些迟疑，帕特补充道：“放心，不苦，也没啥副作用。”
在帕特的注视下，她拔掉瓶塞，喝下药水，像喝水一样平常。
随后，她把小瓶递回去，帕特却没有立即接过，只在床边坐下，状似无意地说起：“我的母亲留下些药方，就是靠着那些药方，我才能在巷里买下自己的房子。现在我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再去熬药，好在霍尔顿会时不时帮衬我这个老太婆……”
“帕特阿姨。”
预感到下一句话，伊薇特终于开口打断她：“您是希望霍尔顿能早点顺利地娶个老婆，还是觉得我孤零零一个人住进个男人家里，无论是为名声考虑，又或者是作为报答，都得嫁给他？”
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截了当，帕特忽然哑火，随即陷入沉默。
伊薇特没有接着说什么，只从另一侧下床，走到窗边，从盆栽中摘下片绿叶，再步至帕特身旁坐下。
叶子在苍白指尖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翠绿，富有生机。
帕特偏头望向她手中的叶子，徐徐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自视甚高，死活不肯嫁人，后来一个人待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忽然有些羡慕一家三口的邻居，尤其是冬天，他们说说笑笑，而我却只感觉冷冷清清。
“所以我就想，能劝一个是一个。霍尔顿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有句话怎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卓拉你好好考虑吧。”
感受到她话里的真情实感，伊薇特只把叶子放在她手心：“帕特阿姨觉不觉得它很像我，脱离原先的舒适环境，不用多久就会枯萎干瘪。可有一种叶子，落地生根，最终会长出新的枝干和花朵，而且它会比原先的更强壮，更漂亮。”
“可不是所有的叶子都会落地生根。”
这句反驳也在伊薇特的意料之内。
她浅浅地笑了笑：“帕特阿姨的药方上没有促进植物生长的药水吗？我听说，用那药水，别说是绿叶，就算是枯死的根，也能重新开花。”
话说到这，意味已然明显，要是帕特还不明白，伊薇特可能就要搬出她外婆曾经的至理名言——“如果你选择嫁给某个男人，并不能说明那个男人多么优秀，只能说明那个时候，你恰好选中的是他。”
毕竟对于女巫来说，不结婚生子反而更加利于长寿。
所以大部分女巫都是独身主义。
至于伊薇特自己，暂时还是个未知数。
对于她们打趣的话，她都能接受，但是真要劝她嫁给霍尔顿，她不接受。
事已至此，帕特慢悠悠起身，收拾好篮子离开。
目送帕特出门后，伊薇特重新躺下。
不一会儿，霍尔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了门。
汤底滋润透亮，愈发衬出汤料红红绿绿的颜色，其中少许的百里香，更添一番风味，闻起来很是诱人。
她端起碗慢慢品尝，心中暗道：霍尔顿值不值得托付尚未可知，但他会做饭是真的，还挺合她的胃口。
直到她喝完汤，霍尔顿才开口说话：“有个工作挺适合你的，等你好些，我再带你去看看。”
提到工作，她瞬间来了精神：“明天吧，要是再碰上克洛伊，你得给她道歉。”
知道自己理亏，他无奈叹了口气：“好。不过，你别和她走得太近。”
“为什么？”
霍尔顿对克洛伊的态度也很奇怪，就之前的事情来说，克洛伊心肠还算不错。
于是她紧盯他的脸庞，追问道：“兰花路8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在她之前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关于兰花路的印象。
可霍尔顿似乎并不想多说，抬腿便要走人。
但伊薇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她眼疾手快，直接从床上跃下，三两步跨到门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其实应该说是砸上。
随即双手抱于胸前，靠在门后，目光坚定地注视眼前的男人，撂下狠话：“不说清楚别想走。”
似乎对她的一系列操作并不感到惊讶，霍尔顿只是笑笑：“你光脚下床，等会儿再爬进被窝，是不是觉得床铺轮不到你收拾，所以根本不会注意？”
……
“还是说，你担心自己恢复得太快？”
这还是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还是笑着说的……
莫名的阴阳怪气。
她伊薇特是什么人，岂是简单的两句话就能打到的？
她微微踮起脚尖，视线与他平齐，理直气壮说道：“是你没礼貌在先，怪不得我。”
“那我现在回答你，我不知道。”
果不其然。
看来得使点激将法，就看他吃不吃。
伊薇特抓紧他端碗的那只手，将他拉近几分，双唇紧贴在他耳侧，以接近嘲弄的口吻说道：“你和克洛伊明明就是老相识，她长得又那么漂亮……你该不会是求爱失败，因爱生恨了吧？”
再配上别有深意的眼神，轻蔑的一笑。
近乎用尽她所有的演技。
还未等她勾起唇，添上那点睛之笔，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拦腰再将她拉近，二人间的距离远比之前更近，甚至紧密相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抵在她的颊侧，他结实的胸膛中，心脏正强有力的跳动，以及他锢在自己腰间却格外安分的手。
“我的老婆是在吃醋吗？”
唇一张一合，热气喷薄而出，直到她耳边。
许久没跟旁人如此亲密过，伊薇特只觉老脸发红，双耳发烫：“你，你不是说会澄清的吗？”
“突然之间又不想了，毕竟之前求爱失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老婆，得更加珍惜才行。”
“不行！”
她忍住使用魔法收拾他的冲动，用尽全力把他推开，不料力度过大，同时也把她自己重重地砸在门上，声音比方才关门时还要大。
此时此刻，原先游刃有余，从容有度的霍尔顿彻底消失不见，他完全变了脸色，伸手欲要查探她的状况。
偏偏这时候他紧张得手抖，手中的碗掉落在地，碎成渣子，白瓷碎片在地上甚是扎眼，愈发雪上加霜。
“别碰我！”“别动！”
二人同时出声。
本就有些虚弱的伊薇特眉头紧皱，脸上的红晕骤然消失，只剩下更加苍白的脸。
“你现在哪儿痛？”
“背。”
简单思考一瞬，霍尔顿蹲下身，将她打直扛起，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床边，再以最轻柔的动作将她放下。
一沾到床，她下意识地想要打滚，却再次被他紧紧地锢住。
于是二人就以一种究极暧昧的姿势死死僵持。
“要不我再去把帕特阿姨找来？”
“别，我有办法，就看你配不配合。”
意识到几分不对劲的霍尔顿终是说了声“好”。
见状，伊薇特紧接着说道：“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犹豫一刹那后，他终于说出口：“兰花路8号其实是，是……”
“是什么？”
他松开手，倒向床的另一侧，闭上眼：“在那工作的都是女人，去那消费的都是男人，男人们随便进进出出，可女人一旦进去，几乎不可能再出来。”
那克洛伊是怎么出来的？
似乎料到她会再问，他睁眼，坐起身：“克洛伊以前是那的老板，虽然现在已经当上鹿头酒馆的二把手，但她并没有放弃老本行。”
“明白了，你走吧。”
伊薇特坐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说道：“至于澄不澄清，选择权在你，我无所谓。”
霍尔顿神色复杂，最后冷着张脸，无声无息地收拾完碎瓷片离去，只留下句“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病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