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女巫》不明幸存者

3、哦？

　　上方地面距离伊薇特的脸不过咫尺。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她只觉得身下一空，周边的土地骤然化为齑粉。

　　而脚边是熟悉的白色沙滩和石子小路。

　　这一切于她而言，至少说明两件事——首先，她刚刚的尝试正式宣告失败，其次，莉瓦确实心软，不然她此刻也不会站在这儿。

　　只要再见到莉瓦，空间之戒肯定能顺利到手，可她现在两手空空，而梦境女巫不一定会像莉瓦一样心软。

　　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进，不能退……伊薇特在心中默念着。

　　随后她毅然决然踏上了左边那条路。

　　——梦境荒原，名副其实，天空与土地连成灰蒙蒙一片，死气沉沉，草木全数干枯，风一吹，通通化成灰，路上偶尔会有水洼，边上的淤泥又湿又滑。

　　空气中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松枝混合发臭的鸡蛋。

　　闻着这味，伊薇特有些反胃，她虚扶着身旁的一棵树，停下脚步。

　　奇怪的是，这“树”没有化灰，反倒坚硬无比，摸起来就像生锈的铁棍。

　　铁棍？
　　铁棍！

　　秉持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原则，她绕着这棵树左看右看，最后强行拆下来根细长的铁棍。

　　反复挥舞过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拎着还算趁手的新“魔杖”继续往前走去。

　　深入荒原腹地，周边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不清，依稀能看清前面有个小木屋。

　　仿佛看到了希望，她加快脚步，还没走出几米，突然有个黑影从侧面跑出来，直直地将她撞倒在地。

　　虽然被稀泥溅了一身，但她还是很快爬了起来，而那黑影却已然消失不见。

　　女巫之间向来是喜欢玩这些小把戏的。

　　想到这，她又接着往前走。

　　一阵呼呼的风吹过，风中夹带了女人焦急的声音：“贝尔，快回来！贝尔，贝尔！”

　　不远处有个身穿破旧红衣的女人，正跌跌撞撞地边走边大声呼唤“贝尔”。

　　见此，伊薇特迎上前去，只见她银发灰瞳，却两眼无光，颈间有个月牙吊坠，那月牙看起来像是打磨后雕刻而成的。

　　她伸手扶住那女人：“女士，请问您是住在那个小木屋里吗？”

　　面对询问，女人置若罔闻，只反复道：“贝尔，贝尔不见了！我必须去找她！”

　　说着，她便自顾自走开，短短两步后便消失在灰暗的土地中。

　　留意到这一点，伊薇特若有所思。

　　刚刚把她撞倒的或许就是所谓的贝尔。

　　还未待她考虑清楚，那焦急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贝尔，快回来！贝尔，贝尔！”

　　呼唤声过后，红衣女人从另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走来。

　　在那女人将要从身边经过之时，伊薇特伸手将她拦下。

　　感受到有人阻拦在前，她絮絮叨叨地说道：“贝尔，贝尔不见了！”

　　“我帮您找！”

　　伊薇特先一步打断她，再极为认真地补充道：“女士，贝尔她……可能会去哪，我帮您去找。”

　　听到这话，她握住伊薇特的手，声音悲切：“贝尔平时最喜欢往小屋的西边跑，她说那儿的花很漂亮……”

　　西边……

　　伊薇特极目远眺，西边好像是个山坡。

　　她随即反握女人的手：“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贝尔带回来。”

　　得到承诺，女人点头如捣蒜，然后晃晃悠悠地原路返回。

　　她走后，伊薇特望了眼小木屋，抬腿向着小木屋的西边走去。

　　越走越远，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明晰——坡上确实有些星星点点的蚤缀草，含苞待放，隐约能闻见淡淡的香味。

　　这坡并不高，但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爬树是伊薇特的强项，但爬坡不是，到登顶的那一刻，她已经有些疲惫了。

　　放眼望去，没看见什么人，倒是有只骨瘦如柴的绵羊。

　　羊脖子上挂着个铃铛，任凭它怎么动作，那铃铛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伊薇特走上前，那羊注意到动静，满眼惊惧，直往后退……

　　只听见“啪嗒”一声，那羊便在她眼前消失。

　　这山坡背面竟是个悬崖！

　　她探出头往下望，惊讶地发现所谓的悬崖之下堆满白骨。

　　那骨头……分明来自人类。

　　意识到不对劲，她立马转身，只见方才坠崖的羊正向自己冲刺而来。

　　来不及犹豫，她一个侧翻滚，随后挥动魔杖：“寒意凝结！”

　　可魔杖顶端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而那羊又调转方向，飞奔而来。

　　“寒意凝结！”

　　这次终于起作用了，那羊瞬间冻成冰块，等她靠近之时，忽地化成一滩水。

　　看来关键还是那间小木屋。

　　不一会儿，伊薇特就站在木屋门前。

　　这木屋极其破旧，门上的木板长短不一，坑坑洼洼。

　　推开门的瞬间，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待灰尘尽数散去，一切再次恢复明亮，眼前之景却让她目瞪口呆。

　　木屋里的陈设布局与她外婆的家里相差无几——壁炉中火苗正肆意燃烧，蓝灰色旧沙发上爬满猫咪抓痕，小木桌上放着《奥若大陆游记》……就连窗边摆的花也一模一样。

　　沙发上抱着猫的红发小老太太转过头来：“伊薇特，你来得正好，我今天联系过黛丝女士，她表示愿意做你的魔药导师。”

　　伊薇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维，维奥拉？”

　　“怎么了伊薇特，是不喜欢黛丝女士吗？黛丝女士虽然有些严厉，但她是整个梅利亚最好的魔药师。”

　　说到这，维奥拉抱着猫走进房间：“虽然外婆很想亲自教你，但我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

　　话语中断，伊薇特快步进入房间，房内却空无一物，除了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人转过身来，满怀希冀：“伊薇特小姐，您终于来了。”

　　听这声音，伊薇特联想到那张自己再厌恶不过的脸——哈兰。

　　见她毫无动静，哈兰走近几步，脸上带着笑意：“伊薇特小姐，您难道不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我……”

　　还未待她把下一个字说出口，哈兰便倏地将她扑倒在地：“伊薇特小姐，自打您进入教会那天，我就注意到您……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您竟是为取我性命而来，既然迟早要死，不如您陪我一块儿去往地狱吧。”

　　说着，哈兰把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颈间，却未再有下一步动作。

　　感受到他的停顿，伊薇特放缓语气，直直注视着他的脸庞：“好……但是在那之前，有一句话我必须告诉哈兰先生。”

　　“什么？”

　　“哈兰……”

　　伊薇特抓紧手中的魔杖，用尽全力刺向身上之人：“下地狱的只有你！”

　　哈兰应声倒地，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她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来人并不是旁人，是她的旧相识加文王子：“伊薇特……父亲！”

　　父亲？！

　　伊薇特回过头来，瞥见方才倒地的哈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衣着尊贵的朱利安国王，原来狭小的房间瞬间化成金碧辉煌的王宫大殿，而自己的手中沾满鲜血。

　　同样沾满鲜血的，还有插在朱利安胸口的匕首。

　　意识到什么的伊薇特还未有任何动作，就被冲进来的卫兵团团包围。

　　直到被架上刑场，被绑在火刑柱上，她都没有说一个字。

　　看这动静，台下攒动的人群开始毫不避讳地议论——

　　“听说就是她刺杀朱利安国王。”

　　“可她不是皇室的魔法顾问吗？之前还在加文王子的生日宴上表演过魔法。”

　　“什么皇室魔法顾问，都是假的，我看她就是为了混进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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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死那个女巫！”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呐喊，最开始仅仅有几个人附和。

　　但很快，人群便逐渐统一口径：“杀死那个女巫！”

　　听到这慷慨激昂的“战歌”，伊薇特忽然笑了，以最平静地语气说道：“倘若奈女士希望我正视自己的错误，那您真是白费功夫，我绝不会为我没犯过的错误道歉！”

　　“哦？”

　　简短的一个字却使人群尽数停止不动，有一身披红色斗篷的女人现身于她跟前：“是吗？”

　　“是！”伊薇特斩钉截铁道。

　　得到回答，女人晃动手中的铃铛，四周的一切通通化为白烟。

　　白烟过后，伊薇特发现自己躺在那破旧的小木屋门口。

　　而那银发灰瞳的女人正坐在门边的桌上，悠闲自得地把玩手中的银铃铛。

　　眼前之人就是梦境女巫奈，伊薇特心中确信。

　　于是她直接挑明来意：“奈女士，我希望您将梦境之铃借与我。”

　　她的语气不是祈求，也不是命令，更像是简单地陈述想法。

　　对此，奈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捉摸不透奈的想法，但伊薇特继续说道：“您方才进入我的梦境，我想，在您篡改它之前，您应该已经看到事情的本来面貌，所以，我就不过多解释……”

　　“可这又与我何干？”

　　奈极其强硬地打断她，“你应该知道，这儿不属于奥若大陆，风暴岛也只是旁人取的名字，更何况，你作为时间之书的守护者，也不该过多干涉其他女巫的事。”

　　不得不承认，奈说的没错，所以此前伊薇特的家族一直隐居边境。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第一次时间倒流开启，规则就已经被她打破。

　　见她沉默，奈又补充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借梦境之铃，究竟是为你自己，还是为‘阻止女巫灭亡’？”

　　字字句句都扎人心窝，绝不能陷入奈的逻辑里……伊薇特心中提醒自己。

　　随后她回答道：“这儿确实不属于奥若大陆，但塞西莉亚属于奥若大陆，您作为她的学生，想必您比我清楚，三大圣物是为何创造的，至于您方才说的‘最重要的一点’，我想，首先是为我自己，其次才是为了阻止女巫的灭亡。”

　　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奈语气渐缓：“你很聪明。100个人上岛，能活着见到我的不超过10个，为达成所愿，他们大谈特谈自己的理想抱负、爱恨情仇，聒噪得很……而且，你先见到了莉瓦是吗？”

　　伊薇特点头。

　　见她如此诚实，奈有些好笑：“除却维奥拉，你应该是莉瓦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她居然没直接把东西给你。”

　　“您也认识维奥拉？”

　　“当然，大概几十年前，她来这寻求我们的帮助，希望我们能帮她女儿伊薇特逃过死于生产的命运，可女巫的预言是无法改变的。”

　　伊薇特有十六分之一的矮人血统，但除了红发，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符合家族特征，正因为如此，她的母亲分娩之时极其艰难，留下病根，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你和她说这个干什么？”莉瓦突然出现在门边。

　　伊薇特对于此刻的状况满头雾水，故事里二人明明老死不相往来，但她还是谨记自己的使命：“二位女士，能把圣物借给我吗？”

　　“不能。”

　　二人异口同声：“但是可以送给你。”

　　伊薇特陷入沉思，她不禁怀疑这是什么新型玩笑。

　　见此，奈回答道：“预言显示，费伊的后人会带着时间之书入岛，但维奥拉来时并没带时间之书，所以预言指的其实是你。”

　　莉瓦紧接着补充道：“在这岛上待了两百年有余，我想是时候离开了，况且这路上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得很清楚，倘若真的得有一个人去阻止女巫的灭亡，你比我们更合适。

　　“伊薇特，其实选择你的既不是我，也不是奈，是时间。”

　　这是伊薇特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潺潺的流水声把她唤醒，就在她怀疑自己再一次被戏耍时，她看到自己指间的藤蔓戒指，而银铃铛就放在右手边。

　　虽然莉瓦还是没把魔杖还给她。

　　算了，强大的女巫伊薇特不需要魔杖。

　　她沿着河流走了很远，才碰见一个洗衣的妇人：“这位女士，我是从外乡来的，请问从这到火焰城需要多久？”

　　“火焰城啊，离这大概二十里，你现在走着去的话，应该能赶在宵禁之前进城。”

　　于是她风风火火地朝着火焰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