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女巫》不明幸存者

18、试探

　　到家的时候，奥兰多早已睡熟，伊薇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望着镜中的烛火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端起烛台，打算认认真真把脸洗个干净，在盥洗室她又闻见那股味道——极淡的留兰香薄荷，混合些许白菊。

　　洗漱过后，她取出杯子，回到房间，打开那瓶酒，浅浅倒出半杯，对着晃动的烛火，一饮而尽，美妙的愉悦感很快涌上心头，同样的味道再次萦绕鼻尖。

　　她又喝下半杯，再一次确定是同样的味道。

　　迷情药剂的效果就是如此，它会促使人逐渐痴迷上那种感觉，慢慢想要更多。

　　当她渐渐沉醉于那短暂的愉悦感时，霍尔顿回来了，他轻手轻脚地锁上门，望见她房门外透出的淡淡烛光时，他略有迟疑，最终还是选择过去知会一声。

　　有趣的是，靠近门边时，隐隐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像鼠尾草，又像葡萄酒。

　　房内只有独自喝酒的伊薇特，温暖的烛光中，她双颊渗出些许红晕，发丝披散在肩头……但他还是注意到她肩头和手腕处若隐若现的红痕。

　　感受到门边传来的视线，她抬起头：“你不是去夜猎吗？”

　　“今晚运气不错，猎到头鹿，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挺好。”
　　伊薇特点头，扯起嘴角：“陪我喝一杯吧。”

　　说完，她倒出一整杯酒，递给眼前的男人。

　　杯中酒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紫红色，缓缓冒出气泡，但看到她明亮湿润的双眼，他不由自主地接过那杯酒，绵柔的酒水顺着喉咙流淌至他心底，激起一阵荡漾，当愉悦如潮水涌来，他鼻腔中盈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味。

　　望着她期待且灼热的目光，他淡淡回应：“很特别的味道。”

　　“这是我在舞会上赢来的，鹿头酒馆还没正式开始售卖呢，好像是叫什么，迷情紫罗兰。”

　　“很美的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躲闪，尽量不去看她的手腕，有些吞吞吐吐：“你在舞会上，玩得开心吗？”

　　“当然。”

　　她拿起酒瓶，又为他倒满一杯，注视着他喝下，才慢悠悠补充道：“邀请我跳舞的男士非常英俊，舞技也十分精湛。”

　　听到这话，他不禁皱眉，但还是扬起嘴角笑了笑，语气尤其温和：“那你们真是幸运，能顺利夺得舞会桂冠。”

　　“确实很幸运，不是谁都有机会和主教共舞的。”

　　在听到主教两个字时，霍尔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火焰城，提到主教，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只会是同一个人——现任首席主教哈兰。

　　或许，他不该让她独自去那场宴会的。

　　虽然霍尔顿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但她还是捕捉到他刹那的僵硬，她直截了当说道：“你好像很在意。”

　　“我当然在意。”
　　几乎是秒答，随即他又补充道：“无论你是和谁共舞，我都很在意。”

　　但伊薇特明显能感觉到，他刚才更在意的是“主教”两个字，是哈兰。

　　“那我补给你一场舞。”

　　她取过他手上的酒杯，连同酒瓶一起放至床头的小桌，再点燃房间里所有的烛台，随后朝他伸出手：“能请你跳支舞吗？”

　　今晚的一切通通不在他的意料之内，无论是她遇到哈兰，还是她此刻的异样表现。

　　但他没法拒绝。

　　在接过他的手的一瞬间，她快步上前，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手与他十指交握，一手搭上他的肩，缓缓说道：“就跳点简单的。”

　　“乐意之至。”

　　他顺从地搂过她的腰，双眼直直注视着那烛光中笑容格外明媚的女人，缓慢而坚定地跟随她的步伐。

　　镜中的一切变得格外耀眼，二人在温暖的烛光翩翩起舞，伴着无声的配乐，以及霍尔顿慢慢加快的心跳。

　　她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步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却无一例外地落进他心里。

　　当他沉浸于这短暂的美好中，她冷不丁说出一句：“你比他温柔很多。”

　　“他，是哈兰主教吗？”

　　他果然更在意的是哈兰。

　　想到这，她没直接回答，只垂下眼，另起话头：“你为什么从没有和我提起过奥兰多的母亲？”

　　虽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选了另一个答案：“她过世得早，奥兰多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难怪那天晚上他会以为我是他的妈妈。”

　　她紧接着说道：“你当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你也希望她会回来吧。”

　　她的语气并没有一丝疑问，反倒透出十分的肯定。

　　对此，他抿了抿唇，脸上带着笑，眼底却尽是悲伤：“她是我亲手葬下的，无论我如何希望，她都不可能会回来。”

　　“我和她长得像吗？”

　　伊薇特突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眼中俱是审视与探究：“不然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女人这么关心，这么在意，还是说，你也像奥兰多一样，把我当成她？”

　　她当然知道奥兰多的母亲怎么死的，也清楚地记得温特长什么样子，但她必须这么问，对于目前的状况，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哈兰的那句话：“所以你今晚才会模仿她模仿得那么像……”

　　她不觉得自己与尤诺恩长得像，这一次时间倒流，在今晚前她从来没有和哈兰见过，但以她对哈兰的了解，哈兰不会轻易认错。

　　以及那天在帕特家，霍尔顿的反应，包括此前他所有的奇怪举动。

　　还有一点是，喝下掺有迷情药剂的酒后，她闻见的味道，来自他的盥洗室，和他沐浴过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之前的两次失败是否遗留下不良的影响，造就如今这种局面。

　　虽然奥若大陆过去的三年她不曾参与过，但就算她当初迷失在风暴岛，事件的既定时间线也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发展。

　　在真正的1588年，在她隐居森林的时候，无尽之焰已经成立，猎巫行动早就开始，火焰城并不是如今这副光景，教会里更不会出现女巫的影子。

　　可现在，哈兰成了创新派女巫的簇拥者，猎杀女巫的人变成了霍尔顿，即使他与艾文的能力还没有大到能影响整个奥若大陆女巫的命运，但他本来的人生或许不该如此，至少她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是个善良热情的人，他有顺遂的事业。

　　那些被他斩于剑下的女巫，她们可能无辜，可能不无辜，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审判，真正能让他进行审判的，在伊薇特看来，只有杰奎琳和萝丝两个人。

　　空气沉默好久，霍尔顿迟迟没有回答，只定定地凝望她的双眼。

　　见状，她心中有了答案，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微微低着头后退，缓缓地松开与他相握的手。

　　指尖分离的刹那，他忽地把她拉近几分，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

　　在温暖的怀抱里，她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以及耳边传来的低语：“你和温特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她是我小时候爱哭爱闹的姐姐，而你……”

　　是过去三年来日思夜想的爱人，是尘封记忆里说不出口的秘密。

　　他顿了顿，轻轻松开拥住她的双手，再次与她对视：“你相信女巫的预言吗？”

　　目光交汇，她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暖黄的烛光中，极其的清晰明亮。

　　他紧接着说道：“几年前，我帮助过一个女巫，她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会在某个黑夜里来到我的身边。那晚，我确定那个人是你，我也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

　　“那如果，我需要你帮我，但是我现在不能保证……”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他斩钉截铁道。

　　此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飞速加快，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声中，渐渐迷失自我。

　　她情不自禁吻了他，宛如平地起狂风，短暂且热烈。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意味，狂风早已呼啸而过，只给他留下一颗无比躁动的心。

　　他欲言又止：“你……”

　　“我没喝醉。”她脱口而出。

　　简短的四个字此刻犹如暴雨来临前的雷电，在二人之间炸开，他没料到她会特意补充这一句，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他也没留给她过多的空隙去思考，唇瓣再次紧密贴合，炽热的气息迅速弥漫开，盈满整个房间。

　　当镜中的男女忘情地拥吻时，门边正好吹来一阵风，熄灭室内的烛台，他意犹未尽地停下，双手轻抚她的额头，随即落下轻吻，还未待他说出告别的话语，她忽然松开搂住他双肩的手，离开他滚烫的怀抱。

　　随后只听见极轻的关门声，和温柔地质问：“你现在回去，吵醒奥兰多怎么办？”

　　湿润的吻再一次落到她的唇边，她不后悔此刻做出的决定，相反的，她渴望更多。

　　伊薇特仿佛又回到了森林里，不过这一次，她不是独自探索秘境。

　　身边的新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地四处摸索着方向，她有些惊讶：“第一次？”

　　霍尔顿：“……”

　　在熟悉的领域，她笑而不语，看着他焦急地探索前路，旁观他忙中出错，直到他迷失方向，她才重新夺回领路人的权利，轻飘飘说道：“你好笨。”

　　他陷入沉默，转而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二人重新上路，他仔细地听从她的指引，密切配合她的脚步，任由她带领他去向未知的丛林深处。

　　终于抵达深幽秘境，前路的疲惫辛劳一扫而空，只觉恢弘磅礴的瀑布从天边倾泻而下，落入一汪深潭，溅射在外的水珠泛着莹莹清晖，潭边堆积无数的金银珠宝，珠光四溢，但他没私藏分毫，选择全然交托给她，迫切地渴望得到她的肯定。

　　她当然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你学得很快，待会儿就由你带路吧。”

　　到此，霍尔顿感觉自己被无形飘然的喜悦紧紧包裹，如同升至云端，他情难自禁地握紧她的手，与她快速奔赴下一程秘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