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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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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的透明玻璃瓶中,粉紫色液体透出淡淡的珍珠光泽,隐约能看见中心细密的气泡正缓缓上升。
伊薇特心中直觉,那酒有些不对劲,于是当侍者再次从身旁经过时,她伸手拦下他,又多看了两眼,随即出声询问:“请问这酒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东尼接过话茬,面带笑容:“那暂时还是个秘密,待会儿舞会时我们会详细说明,现在就请各位准备入席吧。”
原先的高脚桌通通被撤走,换成长餐桌,烤鸡、烤鹿、烤野猪等,以此被端上来,佐以浓烈辛辣的酱汁,配上微甜的白葡萄酒。
刚才吃下太多饼干,伊薇特现在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两杯酒,眼角余光暗暗观察坐在她身边的哈兰,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进食,几乎没怎么说话,不过此时次刻他颈侧的刺青看起来倒是相当明显——沙漏形状的黑色印记,底边写着“尤诺恩”。
她心里想到先前在塔楼里看到的画像,有些走神,就没怎么掩饰自己的目光。
感受到身边人直勾勾的眼神,哈兰放下刀叉,偏过头回应她的目光,语气依旧温和:“你很喜欢观摩别人吃饭的样子吗?”
“那倒不是。”
她尴尬地放下酒杯,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只是对哈兰先生有些好奇。”
“是吗?”
哈兰拿起丝帕擦拭嘴角,望向她明亮清澈的双眼:“要说好奇,应该是我对小姐你比较好奇才对。”
听到这话,她不自觉挑眉,语气中夹带一丝惊讶:“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能让哈兰先生感到好奇呢?”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猜测,小姐你要么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要么就是不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边虽然带着笑,但眼中却无半点零星的笑意。
见此,她重新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一口,脸上的笑逐渐加深:“您猜得确实没错,至于具体的理由,我就不细说了,想必您也能猜到的。”
说着,她伸手拿丝帕时无意间碰到他的手,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直地注视她的双眼:“那你对于我好奇的点又在哪?”
真要说的话,她对他好奇的地方,多了去了,直白点讲,倘若有机会的话,她想好好拷问拷问,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那么做。
她单手托腮,作端详状:“我对您和尤诺恩之间的事比较感兴趣,我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值得您特地为她立雕像,为她刺青?”
对此,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缓缓说道:“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然后,他就再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直到正餐结束。
舞会开始之前,安东尼让侍者将广场中心的桌椅完全清空,再架起小型的篝火,随后便是来宾们自由起舞的时间。
原先披斗篷,戴假面的姑娘纷纷卸下伪装,纵情起舞。
而伊薇特就站在一边观望,她对跳舞不算厌恶,但也说不上喜欢,她唯一会的就是近几年奥若大陆刚刚开始流行的弗拉明戈风格的舞步,虽然之前她在皇宫特意学习过宫廷舞步,但最后她并没有完全学会,或许比起宫廷那种高雅、端庄的风格,热情、奔放的弗拉明戈舞步更适合她。
更何况1600年的时候,弗拉明戈已经彻底风靡整个奥若大陆,几乎没有姑娘不会。
舞会接近尾声,篝火旁再没有跃动的人影。
“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哈兰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等她转身之时,他已朝她伸出了手。
在场的宾客,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她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快速搭上他的手,还装作一副欣喜的样子:“能与您共舞是我的荣幸。”
在褪下斗篷的间隙,她忽然补充道:“您……会弗拉明戈吗?”
斗篷之下,是一袭惊艳的绿裙,高垂的领口之下偏偏露出白皙的双肩,半镂空的袖子紧紧包裹着细长的小臂,胸前、腰后均缀有浅绿色的流苏,裙子的上半部分勾勒出曼妙曲线,下半部分却是格外蓬松轻盈,裙摆处的荷叶褶皱如羽毛层层堆砌。
“当然。”
纵使哈兰给予她最肯定的答复,她也没有为他摘下假面。
欢快的乐声很快响起,一黑一绿的身影在无数的目光中尽情起舞,本该飘逸的流苏随着她的舞步来回翻飞,裙摆更像她手中的画笔,而他也不遑多让,步步紧逼。
比起协作,二人更像是较劲,一来一往间,散发出浓重的火药味,每次他握紧她的手,向她靠近,她都灵活巧妙地侧身拉开距离,以退为进,到了后半段,攻守互换,她成为舞步的主导者,而他却选择贴心地配合,共同描绘今晚最靓丽的风景。
乐声渐渐停止。
他紧搂她的腰,与她鼻尖相抵,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疲惫,他额角早已是大汗淋漓,而她仅仅出了层薄汗,二人视线交汇那一瞬间,她没有任何犹豫,搂住他双肩的手稍一用力,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随后拉住裙边微微俯身向他鞠躬,看似笑容满面,实则语气冰冷:“多谢您的配合。”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感谢哈兰先生与这位小姐为我们带来这场精彩的舞蹈盛宴,这真是今晚最大的惊喜,想不到哈兰先生竟会热情奔放的弗拉明戈,更想不到这位小姐舞动时竟如此美丽动人。”
安东尼招呼侍者端上两瓶酒,朗声说道:“我打算将美酒赠与二位,不知其他几位客人可有异议?”
无人出声,唯有哈兰开口:“安东尼先生,可以先告诉我这酒的精妙之处吗?”
“既然您这般问,那我就直说了,迷情紫罗兰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能让你找到真爱。”
找到真爱?
这种说法在人群中激起一阵议论——
“那酒当真像他说的一样?那么神奇?”
“肯定是唬人的,他自己都不一定会喝自家卖的酒。”
“我倒是愿意试试,说不定是真的。”
对于安东尼肯定的语气,伊薇特只问了句:“您怎么确定您说的是真的?”
“它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闻起来是不同的味道,有的像花香,有的像泥土,但在真正入口之后,您会发现,自己心中会产生一阵美妙的愉悦,那时您能闻到的味道,就是来自您真正的爱人独有的味道……试过您自然会明白。”
望着安东尼认真的神情,她确定他是亲自尝试过的,她也确定,那所谓的美妙感觉究竟来自哪儿。
大部分的女巫对此都不会感到陌生,迷情药剂可算得上是梅利亚女巫的魔药必修课之一。
想到这,她自顾自笑了笑,暗自感叹,鹿头酒馆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时间不早了,麻烦您将我的那瓶打包好,我打算带回家去。”她走上前对着端酒侍者轻声说道。
“小姐不打算立即尝一尝吗?”
她委婉说道:“倘若它真能让人找到真爱,我应该挑选合适的时机打开,毕竟这可是难得的珍品。”
安东尼点头,转头面向一旁的哈兰:“那哈兰先生您……”
“我想请这位小姐喝一杯。”
侍者很快为她二人开瓶倒酒,酒水汇入杯中,那粉紫色的液体宛若盛开的紫罗兰,伴随着气泡升腾,一股浓烈刺鼻的香味弥漫开来。
那味道有些熟悉,像胡椒酒。
“闻起来确实很特别。”
哈兰像是在自言自语:“有股淡淡的松枝味。”
待酒入口,口感并不像胡椒酒那般辛辣厚重,反而格外细腻绵柔,她心底确实涌起一丝愉悦,当那愉悦感慢慢充盈她整个心房之时,她鼻腔中却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极淡的留兰香薄荷,混合些许白菊。
此刻的味道,她不确定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但既然酒也喝了,她该回去了。
“多谢您的款待。”
她拎过打包好的酒,拾起自己的斗篷,转身离开。
走出广场后,她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于是她没有按原路返回,选择半道绕进另一条黝黑的巷子。
今夜的星星很少,月亮也不怎么亮,尾随的人很快迷失目标。
就在这时,伊薇特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手上拿个尖锐的石块,将那人逼至墙边,声音虽小,但语气狠厉:“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却不紧不慢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进几分,抵在自己颈间,压低声音:“威胁主教可是重罪。”
哈兰?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原本抵在他颈间的石块被他抢过,二人位置调换,他迅速将她的手腕反扣于背后,再顺势把她抵在墙上,此刻更贴近墙壁的是她的脸颊。
黑暗中,他取下腰带捆住她的双手,随即腾出手,一只手死死摁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耳后,胡乱地拨弄她的头发。
她立即抬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但他并未就此放弃,执意取下她的假面,随即双唇紧紧贴在她的耳边,有些委屈道:“明明方才你曾与我共舞,怎么现在对我这般防备?”
“这难道不是您自找的吗?没想到大主教喜欢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噢,我忘了,现在是首席主教呢。”
她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和普通朋友聊天:“尤诺恩女士知道您有这种癖好吗,想来应该不知道,您称她一声恩师,在她面前肯定不会如此放荡……您平时要伪装聪明乖巧的学生,又要装作高尚博爱的主教,肯定很累吧?”
话说到这,他有刹那的松懈,松开紧摁她肩头的手,将她调转过来,二人面对面,再次鼻尖相抵,他捧着她的脸,冰凉的指尖细细描摹她的唇,声音越发低沉:“看起来你自以为很了解我。”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得再争取些时间,方才他捆得并不紧,挣脱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她换了种语气,带着几分讨好与迎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观察您这么久,我对您当然是了解一些的,但是我很好奇,尤诺恩究竟是做了什么,能得到您那么多的关注?”
“比起我,你好像对她更感兴趣。”
他终于不再执着于她的唇,双手却继续往上,轻抚她的脸颊,眉眼,仿佛以手代眼,企图在脑海中描绘出她的五官:“所以你今晚才会模仿她模仿得那么像……”
在双手挣脱束缚的瞬间,她飞速抬腿以膝盖直击他的小腹,再重重甩了他两耳光,紧接着她以手肘为武器,肘肘用尽全力,最后又补上几脚,带上了原先搁在角落里的酒和斗篷火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