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女巫》不明幸存者

16、邀请

　　“饿了吗？”

　　霍尔顿蹲在奥兰多面前，语气温柔，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往伊薇特身上瞟。

　　睡眼惺忪的孩子撒起娇：“爸爸，我们今晚能快点开饭吗？”

　　“爸爸一会儿就去做，奥兰多先和卓拉阿姨待会儿，好吗？”

　　孩子点点头，走过来挽着伊薇特的手。

　　霍尔顿随即往后院走去，伊薇特则连忙将那箱钱币抱回自己的房间。

　　“卓拉阿姨不希望箱子里的东西被爸爸看见吗？”

　　她突然得到那么多钱币，要是霍尔顿知道，或许会怀疑钱的来路，所以她得先藏起来才行。

　　她捏捏奥兰多的小圆脸，笑眯眯解释道：“因为箱子里是卓拉阿姨写的日记，日记一般不能给别人看，奥兰多能帮卓拉阿姨保守秘密吗？”

　　“我会的，爸爸之前也写日记，只是最近都没有再写。”

　　听到这句，她首先想到的是霍尔顿画了黑色小花的单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她身边的小家伙已经是哈欠连天，于是她把他领回房，随便挑个童话故事，把他哄睡着。

　　像奥兰多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当真是没什么烦恼，睡眠质量也挺好。

　　就在她为他盖上被子，转身准备出去时，洗完澡的霍尔顿刚好进门，他一头湿发还滴着水，水珠从坚实的臂膀流淌而下，划过线条分明的胸腹，最后被腰间松垮系着的棉麻浴巾拦截。

　　此情此景，比起她，反倒是他看起来更尴尬些：“我……”

　　伊薇特立马捂住他的嘴，微微偏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奥兰多刚刚睡着，见此，霍尔顿伸手取下挂在门后的衣服，快步折回盥洗室换上。

　　没多会儿，他走进厨房开始做饭，她则双手抱胸，靠在门边静静地观望。

　　屋里只剩下汤锅咕嘟作响的声音。

　　原来观摩别人认真做事是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可惜的是，这餐饭依旧索然无味，她只能一下又一下戳着盘里的水波蛋。

　　霍尔顿瞥了眼被戳得稀碎的蛋，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没胃口？”

　　“嗯。”
　　她放下餐叉，单手托腮，望向对面胃口似乎格外好的男人：“你明晚有什么安排吗？我听说明天晚上麦田广场有个露天宴会。”

　　他自然是能听出她话里的邀请，但他短暂思考过后，还是选择拒绝：“我和朋友约好去夜猎，到时候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所谓的夜猎不过是他和艾文一起猎巫的借口而已。

　　她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试图邀请他，可他既然已经拒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听说到时候会有不少的美酒，说不定还有机会来段美妙的艳遇呢……”

　　“早点回来。”
　　他强行打断她，随即又补充道：“最近帕特阿姨没法照顾奥兰多，夜里他一个人待在家我不放心。”

　　寄人篱下，还欠钱的伊薇特没法反驳，只能撇撇嘴，眨眨眼，一脸无辜：“如果我带点别的回来，你不会介意吧？”

　　“别的”具体是指什么，她没说，就看他自己怎么想。

　　此刻霍尔顿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她见到加文时的那些小动作，以及她酒后的醉人姿态，心中情绪复杂，语调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那住宿费就加倍。”

　　得到回答，伊薇特起身离桌，却听见身后的人紧接着说道：“希望兔子骑士能信守自己的承诺。”

　　对此，她不怒反笑，他的反应恰恰证实了她的猜测——他关心她，出于什么原因而关心，她不想管；至于关心到什么程度，用不了多久就能一清二楚；但奇怪的是，她心中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他能比她想象中更关心她，更信任她，最好能彻彻底底地靠向她这边，和她当初接近哈兰时的心态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希望，霍尔顿还是当初的热情青年吧。

　　算了，她今晚必须好好睡一觉，她有预感，明晚的宴会一定不会像安东尼说的那么简单。
　　今夜格外漫长，伊薇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哈兰是她忠诚的信徒，对她言听计从，与她如影随形，而霍尔顿则怨她恨她，在他眼里，她也只是纸上的一朵黑花。
　　总有人认为女巫的梦境常常会与现实相关联，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她也并不相信自己昨晚梦到的一切。

　　一阵敲门声响起，霍尔顿的声音紧随其后：“你醒了吗？帕特阿姨想见见你。”

　　来得这么快？她原本以为得等个三五天以后。

　　伊薇特快速穿衣下床开门，只见门边的帕特脸上笑眯眯的：“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你现在有空吗？”

　　“帕特阿姨请进。”
　　帕特刚一进门，她就把门啪地关上，完全没有管门外的霍尔顿。

　　帕特缓缓在床边坐下，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思考措辞。

　　见状，她也没说话，就站在一旁安静等候。

　　“我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首先是谢谢你昨天救我这个老太婆，还帮我把事情遮掩过去，至于第二件事，在说之前，我想请你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懂魔药？”

　　帕特的问题无非就是变相地试探她是不是女巫。

　　她对她还没信任到能表明身份的地步，但她必须知道所谓的第二件事，所以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截了当：“我当然懂，我不仅懂，我还会熬呢。”

　　她稍稍停顿一下，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见帕特的惊讶不多不少，随即又补充道：“因为我是被女巫养大的。”

　　“原来是这样，那也说得通。”
　　说着，帕特攥紧手心，仿佛鼓足勇气般：“第二件事就是，我希望你能来帮我熬些魔药，不用每天都来，两三天一次就行，当然，我会适当地给你些薪酬。”

　　伊薇特倒是能理解她说的第二件事，帕特毕竟不是女巫，年纪比较大，熬魔药时容易出错，不然也不会有昨天那档子事，更何况，她现在正愁找不到地方熬药呢，如今得来完全不费工夫，正合她的心意。

　　“行。”她答应得干脆，思考一会儿，又扯起嘴角：“不过，我不用薪酬，我只希望您能让我熬些我自己需要的。”

　　帕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缓缓说道：“我还是会给你些薪酬，有些时候可能需要你去送货。”

　　“都行，一切取决于您。”

　　送走帕特后，霍尔顿把镜子搬进她的房里，站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不下去的伊薇特打破沉默：“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他挠挠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别扭，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就转头出去。

　　之后二人再见面，便已经是傍晚时候。

　　因为要参加宴会，伊薇特从那堆绿裙子里挑了件相对没那么保守的，头发随手盘起，勉强地打扮一下。

　　出门之际，霍尔顿刚好将“打猎”的装备尽数收拾好，在看见她的绿裙时愣了愣，那明显不是他姐姐温特的衣服，但此时此刻他只能为她递上件崭新的斗篷和假面。

　　斗篷整体是银白色的，帽檐及下摆有几道用绿色丝线绣的树叶条纹，而假面则通体为暗金色，款式简单，除却左眼角上方栖息的两只蝴蝶，几乎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却正好合伊薇特的口味。

　　“我今天在商店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下了。”

　　“谢谢，我很喜欢。”

　　她从他手中接过斗篷，快速披上，而假面则是他亲手帮她戴上的，系紧绳带的那一瞬，他微微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

　　他回过身，笑容很浅，隐隐透出些苦涩：“早知道就不去夜猎了。”

　　听到这话，她笑了笑：“说不定以后有的是让你后悔的事。”

　　说完，轻快地挥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有些走神，喃喃自语：“可惜后悔没有用。”

　　没多会儿，伊薇特赶到麦田广场。

　　广场之上烛火通明，人影攒动，摆放食物和各色鸡尾酒的高脚桌如同星星一样散落在内，浓郁的奶油香味充斥口鼻。

　　面对食物的诱惑，她还是选择臣服，哪怕味同嚼蜡，当奶油酥皮饼干入口的那一刻，她发现她的味觉已经恢复了，于是她忍不住多吃几块。

　　快拿起第五块的时候，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再吃，待会儿可就吃不下正餐了。”

　　那声音她刚在昨晚的梦里听过，此刻出现在这儿，颇有些讽刺意味。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身面对身侧的男人，唇边扬起个礼貌的微笑：“多谢您的提醒。”

　　男人穿一身黑色衣服，左襟的银色百合花胸针尤其精致，鲜活雅致，花心处镶嵌的红宝石莹润透亮，比起花心更像滴倒置的血泪，两手的袖扣上也点缀着同色宝石。

　　虽然伊薇特早已凭声音认出他，但对于他如今的变化，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垂至肩头的灰绿色直发，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庞，略微发白的嘴唇，丝毫没有遮掩的颈侧刺青……唯一不变的是那深邃的眉眼，以及咖啡色的瞳孔。

　　男人先行伸出手，笑容温和而有善：“你好，我是哈兰。”

　　“您好，哈兰先生。”她轻轻回握他的手，很快便从中抽离，转头四面张望了下，有些后知后觉：“原来男士都不用假面和斗篷吗？”

　　在场的男人确实都如她所说，既不披斗篷，也不戴假面。

　　“小姐是第一次来参加宴会吧，这是鹿头酒馆早就定好的规则，斗篷和假面是漂亮的女士独属的，至于原因，我想大概是方便挑选吧。”

　　挑选？

　　到底挑选什么，哈兰的话音被忽然涌起的人声淹没。

　　伊薇特循着人声方向看去，只见安东尼与克洛伊手挽手走来，安东尼今天的衣服比起昨天倒是更贵气些，至于克洛伊，她的着装很大胆，红色的绑带袖丝绸长裙，胸前的方形领将雪白的脖颈与锁骨展露无遗，领口边上点缀了几颗细碎的黑色水晶，十分吸人眼球；下身裙摆像花瓣一样，随着步伐轻轻飘动。

　　整套衣裙不禁让伊薇特想起一个人，那裙子只怕和她身上这条一样，都是出自杰奎琳之手。

　　二人在广场中心位置站定，离尤诺恩的雕像不过几步的距离。

　　安东尼清了清嗓，声音浑厚高亢：“首先感谢各位先生和女士参与今晚的宴会，接下来正餐很快便会开始，在那之前，我想先向大家简单介绍下鹿头酒馆今晚推出的新酒——迷情紫罗兰，在待会儿的舞会上，我们会选出今晚最美丽、最幸运的女士，她将成为享用迷情紫罗兰的第一位客人。”

　　说完，几位侍者分别端着瓶还未开启的酒，绕场一周，向各位来宾一一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