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女巫》不明幸存者

12、出城

　　炖肉汤红味浓，肉块软烂而不油腻，配以蘑菇调味饭，其中细腻的少许鱼肉为整体口感更添一分滑嫩，几片翠绿的罗勒叶再添一抹风味，最后加上炸至金黄酥脆的马铃薯块儿，佐以一碟蒜泥奶油酱。

　　馥郁的浓香很快勾起伊薇特肚里的馋虫，她在桌前坐下之际，霍尔顿又给她到上杯山莓汁，色泽红润，酸甜清爽，似乎比酒更适配今晚的菜。

　　饭桌上他说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边低头品尝边暗自打算：或许她该支付点伙食费，但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助手的薪酬也不多，可能还需要干点别的，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随即想起后院那几个空落落的花盆，有些药草是可以进行种植的，虽然药效不及野外采摘的那种，但熬些简单的低等魔药已经足够。

　　吃饱之后，她放下勺子，抬头望向对面的霍尔顿，开口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如果你用不上后院的那些花盆的话，可以给我用来种花吗？”

　　“你想种就种吧。”他手上动作未停，只抬眼看向她。

　　得到肯定答案，她扯起嘴角，笑着摸摸旁边奥兰多的头，轻声询问道：“奥兰多当卓拉阿姨的小帮手好不好？”

　　“好。”奥兰多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帕子擦干净嘴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爸爸，我困了。”

　　而霍尔顿刚好吃完。

　　见状，她站起身，挽起袖口：“你先带奥兰多回房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做饭她不会，洗碗总不能不会。

　　“嗯。”霍尔顿应允，快速帮她把桌上收拾干净，才牵上孩子回房。

　　信心满满的伊薇特快速洗完碗，把炉灶通通擦拭一遍，整齐放好。

　　一回头发现霍尔顿安静靠在门边，双手抱胸，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默默注视别人做事。

　　她也不感到奇怪，只旁若无人地解下围裙，挂在墙边的钉子上，随后走出厨房。

　　在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才幽幽开口：“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她驻足，偏头问道：“什么？”

　　“跟我走。”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库房门，虽然天还没黑，但库房里光线并不好，空气洋溢着打铁铺特有的味道，有些刺鼻。

　　跟在后面的她不小心碰掉桌上的部件，叮咣一声响起，她伸手去捡，触感温凉，发现碰到的好像是他的手，她立马缩回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摔坏吧？”

　　“没事，这种东西有的是。”他的语气温柔许多。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味道却越浓，隐约有些油漆味，厚重的味道让她心里有点不安，她停下脚步：“你刚刚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前方的男人驻足，点燃墙上的火把，室内瞬间明亮许多，原先的镜子放在一张大桌上，边上放着几根处理到一半的白桦木。

　　“关于镜子边框，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我好参考一下。”

　　或许是铁匠的职业习惯吧，可她并没有了解过木工这些。

　　所以她只能随口说几句：“尽量简单一点吧，你做的时候也方便些。”

　　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内，他浅浅地笑了：“你觉得什么颜色的边框比较好看？”

　　颜色？他还要刷漆吗？

　　她平时倒是不怎么注重那些，抿唇说道：“什么颜色都行。”

　　听到回答，他忽然往前凑近几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庞，眼中满含探究，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不一样的答案。

　　同一天内，不止一次被人如此观察，她内心已经没啥波澜，甚至能挑起眉，以同样的姿态凝望他。

　　空气中俱是安静，只有火苗燃烧的微弱呲啦声。

　　或许是光线及角度问题，此刻在伊薇特的眼中，他和印象里的热情少年重叠，从眉眼到脸颊，唇角到下颔，仿佛一切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虽然时间重新倒流，但她不再是原来的模样，更何况此刻已是三年之后的他们。

　　风从门口吹进，火苗攒动。

　　这次先退缩的人已然变成她。

　　她后退两步，别开眼神，声音有些小：“时候不早，还是早点休息吧。”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霍尔顿匆忙调转话题：“奥莉说，你和她在一块儿干活，那明天我……”

　　“我自己去。”

　　她打断他，停顿一瞬后，又立马补充道：“或者和她一块儿去。”

　　话一说完，她就快步走出门，全然不顾身后的男人如何。

　　回到房间，她直接蹬掉鞋子，倒进床里，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就在她像条虫子一样左拱右拱时，门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过，门好像……没关。

　　霍尔顿端个烛台，站在门边，看着床上拱来拱去的伊薇特，忍不住笑出声。

　　“不许笑！”

　　“明天我早起给你准备点早饭怎么样？”

　　“不需要！”她甚至都没听清他刚才说的什么，光顾着反驳了。

　　于是乎，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乍现之际，伊薇特早已站在祭坛前，一边后悔一边祈祷：别干体力活，不然她很快就会饿。

　　可杰奎琳并没有准时出现。

　　许久之后，她才姗姗来迟，穿了身轻便的衣裤，头戴顶小帽，手上拎个篮子。

　　就凭这身穿着，伊薇特大概能猜到她想干什么。

　　“走吧，出城。”

　　果不其然，采摘药草，明明才第一天。

　　但她还是笑着从杰奎琳手上接过篮子，安安静静地跟上。

　　二人走的是一条近路，很快就抵达城外西边树林，伊薇特在心里暗暗记下路线。

　　林子里很多鬼针草，没走多远，密密麻麻的小刺爬满她的裙摆，而杰奎琳裤腿上却一根都没有。

　　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除却几朵零星的蚤缀，什么都没见到，杰奎琳的脚步反倒逐渐加快，也不和她说话，只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直到听见潺潺流水声，她才追上在块石头旁驻足的金发女人。

　　前方的斜坡之下是条小溪，水算不上清澈，隐约能闻见股淡淡的臭味，死鱼死虾加上烂木头味，溪边的芋叶尤其茂盛，看起来差不多到膝盖。

　　这种溪底最容易积攒淤泥，也最适合莲芋生长，其肥嫩的根茎往往能制出最有效的治伤药，不仅能让伤口快速愈合，而且连疤都不会留。

　　莲芋，根茎长得像莲花，就是比较难挖，一旦挖破皮，或者挖断，粘上淤泥，药效不足原来的四分之一，所以人们一般徒手挖，图省事的女巫会选择直接从药草商那儿买。

　　“这些莲芋长得挺不错，挖一点吧。”说着，杰奎琳在脚边石头上坐下。

　　见此，伊薇特默默地挽起袖口，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摆，脱去鞋，缓缓地下坡，踏进溪里。

　　冰凉的溪水从她小腿中间淌过，好在淤泥不深，刚没过脚踝，对她来说，最难忍受的是那股味，灵敏的嗅觉有些时候也不算好事。

　　虽然她以前亲自尝试挖过几次，算是有那么丁点儿经验，但她还是“无意间”掰断了好几个。

　　眼看着她接连抛出几瓣莲芋，杰奎琳撇撇嘴：“要完好的，才有用。”

　　随后她就慢腾腾地挖，一连挖出好几个完整的，比她手心还大不少的莲芋。

　　“5、6、7、8……够了，洗洗手上来吧。”

　　洗去手脚上的淤泥，但洗不掉身上的那股味，等她从溪底爬上时，石头边的人早已走远。

　　忍过今天就好。

　　伊薇特在心中劝慰自己，咬咬牙快步跟上去。

　　走了好远，杰奎琳在一个山洞面前停下，一反常态：“安静等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洞里。

　　杰奎琳走后，她席地而坐，望着洞口边上湿润的泥土，心中思考洞里会有什么。

　　进入潮湿的洞穴完全是碰运气，运气一般的会有血蕨、幻影藤、草菇，可以拿来提炼中等魔药：恢复体力、制造幻象、提高感知力等等；运气好的，会碰上狼窝、水鬼、甚至石像鬼，狼心、水鬼脑、石像鬼的眼睛、心脏，只要利用好，制造增强魔法、魔力的高等魔药不成问题。

　　至于运气不好的，可能只会遇上些蜘蛛、蝙蝠等，它们数量多且擅长隐蔽，被消灭以后又留不下全尸，还容易溅一身烂泥，虽然蜘蛛腿、蝠翼也可以入药，但是得先自然风干再小火慢烤，花费极多时间与精力，最后只能得到一丁点儿药引子。

　　杰奎琳应该不会空着手出来的……等等，倘若这不是唯一的入口，她说不定会从另一个洞口出去。

　　想到这，伊薇特站起身，朝洞内张望，只听洞内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山洞都在晃动，尖锐的啸叫声直直传入她的耳中。

　　看来杰奎琳运气还不错。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叫声停止，一切恢复如常。

　　就在她以为已经结束之时，洞内却传出阵异常的声音，清脆短促的金属碰撞声，就像刀剑相拼。

　　发现不对劲，伊薇特快步走进洞里，穿过狭窄的石道，边走边捡起脚边的碎石块敲着墙壁，同时大声呼唤：“杰奎琳女士！杰奎琳女士！”

　　声音在洞里回荡，却没人回应，渐渐的，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隐约闻得见血腥味，她越发加快脚步。

　　等杰奎琳出现在她视线中时，她眼前便是这幅场景——

　　几步之外是个宽敞的大洞，几缕光从顶上射下，直照洞中心的一汪水潭，水底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水潭边是几根断裂的石柱，围成一圈，石柱顶端挂满乌黑的藤蔓，旁边躺了具尸体，眼冒绿光，口流黑血，而杰奎琳站在它身前，左手臂上半截袖子都被血染红，右手里好像握着把剑。

　　“杰奎琳女士！”

　　“来得正好。”

　　杰奎琳转过身来，颊侧糊着几滴血，脸色苍白，声音有气无力：“把它的眼睛和心脏通通割下，就用这把剑。”

　　看到那把银剑，伊薇特皱起眉头。

　　“怎么，不敢？”

　　还没等她回答，杰奎琳又说道：“那你去捞那水里的东西，我刚刚看过，水不深，顶多到腰。”

　　考虑到杰奎琳比她矮半个头，她点头应下，但实际情况与她的设想并不相符。

　　那水不止到腰，足足到她肩头，她憋了好几口气，才把水底的东西全都拾起——发光的是块鹅卵石，另外还有条金项链，和几颗小点的水晶。

　　爬出水潭时，杰奎琳已经站在边上，犹豫一瞬后，她展开手心，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先把东西放下，去边上扯几根藤条。”

　　等她扯来藤条，杰奎琳早已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污，用藤条把石像鬼的双眼与心紧紧包裹，拎在手上，提剑便走。

　　伊薇特瞥了眼方才放石头的位置，鹅卵石没了，其余的东西还在。

　　怎么说也能值点钱吧，这样想着，她悄摸把东西都揣进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