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昼》睡芒

12、Chapter 12

　　Chapter 12

　　提洛斯的手掌大而温暖，更像老元帅而不是原博士或者凡妮莎的手。牵起来有种独特的包裹感。

　　原昼月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又抬首看他的表情。

　　……他没有什么表情，左手牵着原昼月，右手自如地在操作飞船的自动返航程序。

　　原昼月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你为什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他输入完坐标，“好了，该出去了，你来过彩虹吗？”

　　“没来过，在电视上看过，这里很有名。”这是帝国几大星系里较为出名的娱乐星球了，以多种多样不重复的娱乐方式为主。

　　两人走下飞船，提洛斯侧头说：“我们该找个导游，雇一个机器人。”

　　“算了吧，我不喜欢别人参与我的度假，”然后问他，“提洛斯，你牵过几个人的手？”

　　他没回答，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只看了原昼月一眼。

　　原昼月自顾自：“我有好多个，不过我不跟他们这样，这样。”说着，原昼月把手强硬地伸入他的五指缝隙，观察他大一号的指骨和手指粗细，摩挲他的手心，有茧，但也很柔软，手指十分修长。

　　提洛斯被他这样弄，抿了下嘴唇，别开了头。

　　轨道地面充满了喧嚣，游客摩肩接踵，游览轨道上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通往各个娱乐场所的票。

　　手牵手的男士，在这种人潮涌动的旅游胜地，倒也并不新奇。但提洛斯不知是不是不愿意被人看见，拉着他的手揣到了口袋里。

　　原昼月摸到了里头的纸团，有点扎手，因此他微微缩了缩手指。

　　不远处，一个银色机械手臂的女机器人缓缓走来，露出标准的礼貌微笑。

　　原昼月侧首靠近他耳朵说：“机器人来了。”

　　她的外表与人类有些相似，五官简洁却略带机械感。近年来，由于恐怖谷效应的争议，这些机器人在设计上特意避免了过于逼真的细节，尤其是在人类的面部特征上保留了明显的机械感，甚至少了某些生理构造，使得游客更为安心。

　　女机器人微微一躬，声音温柔却透着冰冷的机械节奏：“欢迎来到彩虹星。我们公司推出双人特惠，彩虹星一年一度的双人竞技赛正开放报名，获胜者可赢取十万星币奖励。”

　　原昼月接过一张光屏传单，首页就是双人竞技赛的页面。他随手滑动两下，回头看身旁的提洛斯：“我们先找个地方住？我要住这里。”

　　他指尖轻点，页面上显示的是本星球最豪华的酒店，价格在底部闪烁着一串令人咋舌的数字。

　　女机器人说：“很抱歉，这家酒店的优惠活动相对有限。”

　　“没关系，就这个。”原昼月眼睛都不眨地点击了最贵的房型，额外选了几个服务，“赌场，唔，水上乐园，竞技场。”

　　随即伸手问提洛斯索要：“凯伦的身份证件，还有卡，我的不能用，他们在找我，我还想清净几天呢。”

　　提洛斯没说什么递给他证件，用手腕光脑支付，一串巨额数字就这么刷了出去。这让原昼月有点意外，他居然有这么多的存款？

　　他侧头望去，发现这人无动于衷。

　　原昼月戳他胳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余额？”他担心给人刷没了。

　　“还有一些。”他没有去看。

　　帝国给的每次任务奖金都很丰厚，星币对他而言只是个数字。

　　就在此时，轨道旁，一辆酒店专属的悬浮飞行器缓缓降落，流畅的银色外壳熠熠生辉。

　　“晚上好，先生们，”一位优雅的虚拟管家从飞行器内闪现，微笑着开口，“我是恩格，两位有几件行李？”

　　“我们没行李。”原昼月抬脚跨入飞行器，手一拽，将提洛斯也带进来。透明顶舱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清新茶香在座舱内弥漫，机舱内的托盘臂无声滑出，送上两杯冰凉的欢迎饮料和精致甜点。

　　原昼月抿了一口，看提洛斯没动，凑近问：“你来首都才多久？三四年？攒了这么多钱？”

　　刚刚那一下，就起码刷了八万星币出去。网上有数据，在首都，人均月工资大概是五千星币，在帝国管辖星系的偏远地区，每个月一两百也算多了。

　　“任务很多。”提洛斯回答，睫毛却垂下，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扣着的手指上。他脑海里盘旋的是不多的情感知识，还处于一片空白之中，所以不说话。

　　“很多吗？都是假期做的？”原昼月忽然想到，“你们有组织的吧？不可能单打独斗……”

　　他不信希瓦的那些场面是提洛斯一人能搞定的，自然而然地猜测是他的队伍合作完成的。

　　就在这时，原昼月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凡妮莎。

　　原昼月立刻撤开手，推他更远，将身体转到一边：“你别露面。”旋即将信号加密混淆定位，开启通讯。

　　提洛斯低头，望着空落落的掌心。

　　光屏上，凡妮莎不安的身影闪现：“希瓦那边传出战况，你撤离了吗？”

　　“撤离了啊，妈，我在睡觉呢。”

　　凡妮莎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在哪？你那边怎么这么暗？”

　　原昼月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道：“在房间里，没开灯，当然黑了。”

　　“你确定不在希瓦吗？那你打算多久回来？你爸爸还派了保镖过去保护你呢，你见着了吗？”凡妮莎声音又拔高了。

　　“见着了啊，他保护我撤出来了——我就把他甩了，总之，我过几天就会回家，不用担心我，我自己雇了贴身保镖，没有危险。”

　　他听见凡妮莎那头传来急促的声响，似乎有人在低声禀报：“夫人，定位到了，在瓦苏。”

　　得知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原昼月面色不改，又随便敷衍了几句，挂断了通讯。

　　刚松了口气，另一则通讯请求跳了出来，是原博士。

　　“怎么又来！”

　　他暂时挂断。

　　抵达酒店后，原昼月再次调乱信号编码，接起时，屏幕上投影出父亲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景是一间空旷的通讯室，虚拟蓝光下只有些静止的屏幕光点。

　　象牙塔实验室的通讯管控极严，所有外部联系必须在指定隔间内完成，实验室内更是完全隔绝信号。多数时候，原昼月只能通过父亲的助理才能联系上他。

　　“伊恩带你你离开希瓦了吗？”原博士问他。

　　原昼月说：“我离开了。不过我不是很信任那个伊恩，所以我把他丢在了希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而且我还开走了他的飞船……”

　　原博士微微一：“放心，他没事。对他来说，任务已结束了，短期内他不会再出现。”事实上，伊恩目前还在希瓦，估计受了伤，伤得不轻。而且基因锁正进入待机状态。只有在修复完成并再次激活时，他才会回到原昼月身边。

　　这时，光屏那头传来一阵狗吠声。

　　“……佩佩！汪汪！”原昼月的神情瞬间柔和，屏幕影像也切换成了站在博士脚边的小型机器人狗。

　　那只狗通体银白，体型小巧，造型简洁，是十年前年仅六岁的原昼月为常年待在实验室、难得回家一次的父亲设计的陪伴型机器人。

　　佩佩没有定位系统，不会说话，记忆模块极小，无法链接网络，简单到近乎复古，正好符合实验室的标准——仅具备陪伴功能，不可能窃取机密。

　　在原昼月和原博士聊天之际，另一间房间里，提洛斯也在进行秘密通话。

　　索伦的虚拟影像映现在光屏上，他倚在华贵的椅背上，背景是宫殿高大的穹顶，姿态近乎居高临下：“你们到了彩虹？”

　　“是。”提洛斯的语调平静无波，毫无感情地应道。

　　“他想要散心是吧？”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随他去，玩够了也该回来了。但别让他真地陷入任何危险之中，好好保护他，让他开心点——最多六天……不，五天吧。”他微微眯起眼，语调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五天后，你的任务结束，带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也不能让他察觉你的任务存在。”

　　索伦这样命令他，脸上表情是一种贵族式的轻蔑，仿佛在对待一件高端的工具。他统领皇家军团已有两年，接触到不少机密，也见过许多象牙塔实验室的试验品——提洛斯是其中之一，但不同，甚至可以说超出了他的理解。

　　他是索伦亲眼见过的最高阶试验品，实力强大到堪称“怪物”。

　　所以索伦不把他视作“人”，更不会探究他是否拥有真正的人格和感情。这些造物——他们的“悲惨过去”或“忠诚”不过是植入的程序。所有试验品在他眼里，都是极为先进的“仿生品”罢了。

　　提洛斯虽特殊，却也只是一个为帝国效忠、执行暗杀和渗透任务的利器，和一台高级机器并无太大差别。

　　索伦在刚接手皇家军团时，还摸不准他的作用。出于私心，那段时间让他在军校时观察原昼月，了解一切日常，拍下他的生活细节。

　　试验品不问缘由，任务下达即无条件执行。

　　提洛斯以令人难以察觉的隐匿方式记录着每一帧，细致到几乎过分的程度。由于观察日记字数有限，他只会挑一些他认为可以发送的内容写下来，发送给太子殿下。

　　后来索伦就知道了，用他来观察原昼月的平淡日常太过大材小用。

　　皇家军团开始频繁借助他处理那些难以暴露的“麻烦”，索伦毫不怀疑，就算让他深入联邦首都，把议会上那些老头全干掉他也能做到。

　　通讯器挂断的一瞬，门外传来原昼月的敲门的声音：“提洛斯，你在洗澡吗？怎么在厕所里待这么久。”

　　提洛斯摘下门上的静谧护幕，拉开了门。

　　门口，原昼月一身新的衣装，少年身材高挑，白色衣料衬得他皮肤更加莹润白皙。他扬了扬手里的另一件白色制服，与他身上穿的样式相同：“刚下单的，这是你的，喏，换上试试，我们去竞技场，报名今晚的双人竞技赛！好像有测试。”

　　他不由分说地将衣服塞给提洛斯，眼中闪烁着光：“快去换！再晚就来不及了。”

　　“参加什么？”提洛斯接过衣服。

　　“竞技赛啊！”原昼月拧眉，“你不乐意？”

　　“乐意，”他低声说，“只要你觉得开心。”

　　说完他就进去了。

　　门外，原昼月慢半拍地眨了下眼，靠在门上笑了笑。

　　几分钟后，提洛斯换上制服出来。立体剪裁贴合他挺拔的身材，勾勒出紧实而匀称的肌肉线条。肩线精确，腰腹紧致，白色的布料在灯光下隐隐泛出冷光。

　　原昼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后目光转到了他矜贵立体的脸庞上。

　　提洛斯走到他面前，动作自然地牵他，原昼月抬首：“干嘛，你上瘾了？”

　　“牵手你会觉得开心吗？”他低头问。

　　原昼月：“……还可以啦。”

　　“以你开心的方式来。”提洛斯说完，牵他走出房门，一同步入酒店的“磁浮速梯”，这是从酒店直通往外界娱乐设施的交通，原昼月伸手按下面板上的指令键，边提醒道：“这传送梯有点晕，你小心点。”

　　磁浮速梯启动，舱体轻微振动，四周墙壁随即变成流线感的屏幕。

　　轻微的失重感袭来，原昼月站不太稳，微微晃动。提洛斯下意识俯身朝向他，将他按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