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Rose》弦月青空

6、湖畔倾谈

　　米海尔的邀请对星马烈来说十分诱人。
　　他总不好意思一直住在舒米特的庄园白吃白住，他得有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而且，正像米海尔说的，比起自己漫无目的地寻人，让布雷特和莉迪娅来找自己，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虽然，画画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有点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我不擅长画人物肖像，只擅长风景画或静物画。”
　　“这就够了。”
　　星马烈思量一番，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谢谢您，米海尔爵士。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也很乐意为您效劳。”
　　“我也很高兴你能答应。”米海尔笑了，“下来坐会儿怎么样？”
　　星马烈点头：“好。”
　　两人从马上下来，把各自的马拴在附近的白桦树上，然后并排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近处的湖水清澈见底，鲜绿的水草在湖底随波飘荡，被粼粼湖水映得像一幅美丽的油画。举目远眺时，整片湖泊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嵌在山谷中，又是不一样的美感。
　　望着眼前的景色，星马烈几乎舍不得闭上眼睛。
　　“我经常坐在这儿，看着这片湖水，感觉很平静。”
　　“您一个人吗？”
　　“有时和舒米特还有埃里希一起，有时一个人。”
　　“噢。你们的关系真好啊。”星马烈说着，不禁想起了布雷特。他们一起在NASA工作，也经常一起坐在草地上遥望星空，谈天说地。
　　“舒米特和埃里希从小在这里长大，形影不离，我是半路加入的。”米海尔说，“说说你的朋友吧，我对你很好奇，可埃里希说，唯有他们是你仅存的记忆。”
　　好吧，从何说起呢？
　　进入大学后就听说了被誉为“天才少年”的学长布雷特的传闻，在他回校演讲时心生仰慕，下定决心要以布雷特为榜样努力学习。因为同校的追求者莉迪娅恰好是布雷特的妹妹，误打误撞地在大学期间就和布雷特成为了朋友，还去过他家里几次。毕业后进入NASA工作，又和布雷特成为同事，朝夕相处中两人的友谊也更进一步。爱慕布雷特，但由于顾忌莉迪娅的感受，同时自己也比较胆怯，他一直将爱意深埋心底。
　　星马烈默默回忆着，选择避重就轻，长话短说：“我们三人曾经在同一所大学学习，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
　　“他们是怎样的人？”
　　“莉迪娅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她哥哥布雷特聪明，帅气，有趣……还是个工作狂。他很受欢迎，学校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那你呢？”
　　“我？”星马烈一愣，“我……我一直以布雷特为榜样。”
　　米海尔忍俊不禁，总结道：“你崇拜他。”
　　星马烈也莞尔，坦诚道：“差不多。”
　　米海尔说：“你很漂亮，也很有才华，我很喜欢你画的画，你很有天赋。”
　　星马烈脸红了：“谢谢爵士夸奖。”
　　“那幅玫瑰，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罗莎堡。”米海尔说，“那儿也有一个玫瑰花园，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爬满窗台，铺满石板小路两边……”他用手比划着大约一米的高度，“那时候我才这么高，玫瑰丛几乎高过了我的头顶，我经常在花园里和祖母玩捉迷藏。”
　　星马烈看着米海尔，米海尔皮肤细如白瓷，眼睛碧若湖水，从侧面看，鼻子高挺而线条笔直。他的金发长及胸部，用黑色缎带系了个松松的马尾垂在背后。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就有一种平和高贵的感觉。
　　“听起来是个很浪漫的地方。”
　　“曾经的确是。”
　　“曾经？”
　　“我前两年去过一次，那里没有人打理，已经荒废了。”米海尔说，“荆棘疯长，和现在的我差不多高。”
　　“为什么没人打理？”
　　“那里是爷爷的伤心地，爷爷不让人靠近那里。我是偷偷去的。”米海尔说，“母亲在那里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一年后，我父亲也去世了，小时候我跟祖母住在那里，我十岁的时候，祖母也过世了，爷爷便让我跟他一起住在兰茨胡特堡。在这儿，我和舒米特还有埃里希成了朋友。”
　　“原来如此。”星马烈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米海尔深呼吸了一下，微风拂过面颊，携来他喜欢的花草气息，消散了往昔的淡淡愁云：“是啊。”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过去的，现在的……”星马烈开玩笑地说，“坦白地说，我总有一种脑子空空的感觉，这下子好像没那么空了。”
　　星马烈的话逗笑了米海尔，随后米海尔又想起埃里希告诉他，星马烈连今夕何夕都不记得，还曾问过他今年是哪一年。他止住笑，问：“你想知道什么？”
　　星马烈转头问：“您身上带了钱币吗？”
　　“嗯，带了。”米海尔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金币，递给星马烈，“想要快速了解一个国家的历史背景，从钱币着手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是的。”
　　星马烈接过金币，心中暗叹米海尔总能准确地察觉到自己的意图，然后开始仔细地端详手里那枚金币。
　　金币正面是一个侧面人头像，边缘用大写字母写着“弗里德里希一世,巴伐利亚公爵”。金币反面是一个盾形纹章，盾牌上方装饰着皇冠和缎带，盾牌中央绘着一只侧身站立的雄狮，边缘也有一圈大写字母，上面写着“巴伐利亚公国”，盾牌正下方有一个年份日期，上面写着“1450”。
　　“这是今年铸造的新币。”米海尔说，“正面是弗里德里希一世，第一任巴伐利亚大公，现在的巴伐利亚公爵是我爷爷，弗里德里希八世。”
　　星马烈问：“反面的狮子盾徽是家族纹章吗？”
　　“嗯，这是维茨巴赫家族的象征。”米海尔点头，“巴伐利亚现在分裂成了两个公国，我爷爷统治着兰茨胡特领地，我叔叔艾伯特公爵统治着慕尼黑领地。但两个公国的纹章都是狮子——兰茨胡特是白底红狮，慕尼黑是黑底金狮——使用的货币也是一样的。”
　　“毕竟是同一个祖先，来自同一个家族。”星马烈盯着金币上的人像，他对西方中世纪的历史了解得并不多。在他的印象里，中世纪是欧洲大陆战争最频繁的时期，所以这一时期也被称作欧洲文明史上的“黑暗时代”。
　　初见米海尔一行人时，他们的身上就沾染着鲜血……
　　如果他能够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也许会为寻找布雷特和莉迪娅提供一丝线索。可是，埃里希说那是秘密……
　　“米海尔爵士。我很抱歉。”星马烈鼓起勇气，再一次问起这件事，“我不知道你们在林中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埃里希先生说那是秘密，但对我来说，那也许是我找到朋友的线索……”
　　“兰茨胡特公爵唯一的继承人被刺客追杀，如果被我爷爷知道，会挑起战争。”
　　星马烈惊讶地看着米海尔。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左眼下有刺青，这是米兰公爵手下的雇佣兵的标志。几十年前，维斯孔蒂家族曾经有四个女人和我们维茨巴赫家族联姻，包括我的祖母，在查清楚是谁雇佣他们之前，这件事的确是秘密。”米海尔说，“但你不属于这里，星马烈，你是例外。”
　　星马烈点点头。
　　四下静寂如斯，除了他和米海尔，再没有半个人影。
　　他屏住呼吸，忽觉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