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改命法则》麻雀闹山

67、认罪

　　田家的变故很快传遍安阳大街小巷，囚车经过的路上挤满看热闹的百姓。为防止变故发生，不得不另派一支青羽卫维持街上秩序。

　　孙逸飞就是被派出来的倒霉蛋之一。他拿着关入鞘的横刀，见哪个百姓越界了，就快步走去往腿上一拍，高声提醒：“喂！看戏就看戏，哪儿有往戏台上跑的！都给我退后，退后！”

　　百姓们不满嘀咕几声，挤挤挨挨往后几步。然后另一边的百姓又被挤出来，孙逸飞赶紧挥着横刀走过去：“喂！说你呢，老大爷！别装聋子，给我退回去！”

　　等到囚车一来，百姓们更加激动，那脚步，前前后后，跃跃欲试，若不是还有青羽卫拦着，只怕他们能冲到囚车上扒着看个仔细。

　　孙逸飞左吼几声，右喝几句，还是没能阻止人群越发上前。最后还是押送囚车的青羽卫们拔刀齐声厉喝：“敢劫重犯者，死！”

　　百姓们这才乖巧不少，纷纷停在原地，垫脚伸头，和身边人讨论。孙逸飞难得轻松会儿，不由得一叹，单手叉腰，瞧着那些令他如此艰难的囚车。

　　李辰商调查两位先皇子含冤一案，就连孙家也不知道。只在今日青羽卫去捉人，安阳城里当官的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周围百姓见囚车里的人穿着打扮不俗，难免升起些嫉妒，就和身边人骂起来。虽然他们大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官哪有不贪的，骂两句搜刮民脂民膏总不会出错。

　　孙逸飞与田家三公子田书茂处不好，自然乐得见田家落难，并未阻止百姓们的谩骂。可是在下一辆囚车缓缓驶来后，他那无所谓的脸色就变了。

　　那是一辆关押田家女眷的车，在一众平常的丫鬟中间坐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她抱着双膝，头上凤冠歪斜，摇摇欲坠的流苏随着囚车来回摇晃。周边人都在哭着，唯有她不声不响，双眼无神盯着前方，半天都不见眨一下。

　　孙逸飞看得呆了，眼珠子随着那女子滚动，等到囚车不见，才呢喃一句：“仙女妹妹......”

　　——

　　另一边，宁王府内，下人都在讨论着田家今日的遭遇。就连霍小舟身边伺候的巧莺在倒茶时，都忍不住和霍小舟多嘴几句：“小夫人，你知道吗？今儿个世孙大人去田家捉人了！”

　　冬月开始冷了，霍小舟躲在屋里坐在榻上，双手捧起热茶，轻轻抿一口，平静道：“本来不知道的，现在你说了便知道了。”

　　巧莺一听，更是兴奋，探身凑过来道：“我早上出门时，遇见给莫家拉柴火的小二跟旁人在路边茶馆闲聊，就躲在茶馆边老榆树下偷偷听了几句。听他说，莫家公子天不亮就去田家喝喜酒，还不到午时就跑回来了，说是田家犯事被咱们世孙抓了！莫公子还让婆子把新夫人看好，免得祸事牵连上莫家......”

　　霍小舟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心里不仅暗叹：描绘得这般仔细，哪是偷听几句！

　　不过听巧莺从另一方面说书中情节，还真有一番趣味。巧莺说完了，又叹一声：“也不知道田家还能不能走出天牢？”

　　这个霍小舟倒是知道，按书里所写，不过一天，田怀恩就在狱中写下罪己书自杀。余下的田家人革除官职，男的充军，女的为奴。

　　田青栀好歹和皇子定下过婚约，入兰烟阁不久，就被李辰商赎出养在孙家，然后变本加厉继续作恶。

　　想到这儿，霍小舟手里的茶盏定在半空，凝目又想：田青栀去往孙家后，直接利用孙婼儿三番两次对付冷秋参。总之冷秋参再度投入自家兄长怀抱，与她绝对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田青栀入孙家。那能去哪儿？霍小舟神色一晃，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便端起茶盏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对身前巧莺道：“李愚安今日回来后，你通知我一声。”

　　巧莺笑起来：“何不让世孙大人直接过来？”

　　霍小舟忽然想起之前，李愚安立在凉风里等了一夜，她面色有些不自然，自己倒一杯茶，饮了半口说道：“不用了，若他来晚了，还打扰我睡觉！”

　　巧莺想了想：“这倒也是！”

　　不过今日是田家入狱的第一天，李愚安是没那么快回王府了。

　　天牢里，昔日丞相单独一间牢房，周围并无其他邻居。兴许是专为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准备的，牢房里除了一堆用来睡觉的稻草，居然还有一方书案，笔墨纸砚，样样不少。

　　田怀恩坐在稻草堆上，盘着双膝挺直腰背，正闭目养神。忽然间，牢房门前铁链叮当，他睁开眼，见是李愚安，神情自若道：“有劳指挥使大人亲自审问了！”

　　李愚安却是没把他提出牢房，而是蹲下身，单手搭在膝上，只在眼尾挂着点笑意，好声道：“非也！田大人，在下前来，不是问罪的！”

　　田怀恩眼中划过一丝警惕，冷笑道：“李愚安，你那张脸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有话直说，别给我在这里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丞相大人还真是慧眼如炬！”李愚安赞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根麦草站起身，又道，“那想必田大人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知道田家如今的处境。”

　　田怀恩脸皮微微抽动，不言不语。李愚安拈着稻草继续说道：“这株麦草青嫩时，结了许多子儿，可现在只剩根杆儿在狱中。”

　　他的目光从麦草移到田怀恩身上，正巧和对方目光撞在一起。李愚安随即一笑，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狱中格外璀璨：“田大人，你说这根麦草的子儿在哪儿呢？是落田里，还是掉在路边，不管哪一种，总归是活着。要是压在皇城粮仓里，那就只有被人吃掉的份了。”

　　田怀恩丝毫不惧，直直盯着他，冷哼一声：“指挥使大人问得好！可见这株麦草死了，他的子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愚安一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轻轻一捻，那麦草就悠悠转一圈，落到田怀恩面前。

　　“看样子丞相大人还不知道，这麦草是魏王进的书，圣上下的旨，我青羽卫亲手割的。你说，这样一来，谁还敢让这麦草再回田里呢？”

　　田怀恩瞳孔一颤，怒火油然而生，咬牙说道：“定是你们向陛下进的谗言！等我见到了陛下......”

　　“你们？”李愚安打断田怀恩的话，悠然说道，“丞相大人所说的你们，连抄田家的圣旨都能拿到。丞相大人，你觉得你还能见到陛下吗？”

　　此话轻巧，却字字诛心。田怀恩眼中的怒火淡下来，寒意自脚底往上蔓延，逐渐凉了四肢百骸。他怎么都想不到，又怎么能够想到，为皇位拼个你死我活的魏王和六皇子会突然联手，置他于死地。

　　但田怀恩不愿认输，犟着一口气说道：“只要我不认罪，陛下早晚会查明臣是冤枉的！”

　　李愚安听罢，轻叹一声，露出无限惋惜之色，蹲下身诚恳道：“田大人，在下今日来，是为你田家。”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放在田怀恩面前的地上，继续说道：“陛下连番受两位皇子的鬼影困扰，夜不能寐。魏王趁机交出你昔日陷害两位皇子的证据，陛下大怒，责令六殿下早日查封田家。是六殿下在陛下面前周旋，后又想方设法，为您老证明清白。可惜，陛下的性格田大人也清楚，疑心一起，唯死能消。”

　　田怀恩神色未动，心里却开始动摇。皇帝当初能因为一点疑心直接除掉两位皇子，现在又怎么可能等到水落石出那一天。

　　李愚安瞧了正襟危坐的丞相一眼，直接起身，退出牢房，留下一句：“在下说了这么多，想必田大人该明白，若真等陛下审问，只怕是危巢无完卵。”

　　牢房里的身影稳如泰山，只是一切归于平静后，田怀恩立刻抓起地上的信件，一封封拆开看着，越看越是心冷。

　　当初两位皇子在宫外私藏甲胄，用意谋反。来往书信被查获后，就是交由田怀恩审理。他为一己之私，一口咬定，那些信件确实出自两位殿下，却没料到二皇子平日书写会避开母名。

　　更没想到今日，魏王会交出一个“证人”，证明当初收了田家的贿赂，将谋逆的书信藏于二殿下宫中。信中言之凿凿，时间，地点，就连当日天气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就是他田怀恩大逆不道，意欲染指随国江山，利用圣上病重之际，陷害两位皇子。

　　这些证据或许不够充分，但当初陷害两位皇子的所谓证据，比这儿还要粗糙，圣上依旧信了。现在田怀恩又怎会相信重瞳圣明，能帮他查明真相呢？

　　若陛下真有一分相信田家，哪会写下抄没田家的圣旨。但要赴死，谁又能甘愿！

　　田怀恩攥着书信迟疑许久，用腰间一块玉佩贿赂狱卒，让他去赵家一趟。狱卒见钱眼开，捧着玉佩点头哈腰，保证一定会把话传到。只是刚转过拐角，就把玉佩和话都交代给了李愚安。

　　李愚安掂着玉佩笑了笑：“把这玉当成信物，一齐送去赵家吧！”

　　此时的狱卒已然换了个神情，掷声道：“属下领命！”

　　......

　　入夜后，天牢里又来一个访客。狱卒打开牢门，望了眼四周小声道：“二位大人，马上就到交班的时辰了，你们可要抓紧点！”

　　访客揭下斗篷，拉起狱卒的手，拍上一锭光闪闪的银子：“辛苦了，拿去花吧!”

　　狱卒眼睛亮起来，一边把银子往袖口里藏，一边笑着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大人真是客气！二位大人好好谈，小的给你们把风去！”

　　眼瞧着狱卒不见，赵克责这才快步迈入牢房里，跪在田怀恩面前，脸色悲苦道：“大人，你受苦了！”

　　田怀恩却是一脸淡然，急忙扶着他双肩问道：“我叫你前来，是要问你宫中的事！陛下龙体如何，怎会突然要查我田家？”

　　若赵家真知道这些答案而不告诉他，那就证明田家再不可能重获清白。若赵家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有一丝救。

　　然而赵克责说出的话更叫人绝望：“大人，自从陛下被两位皇子的鬼影困扰后，我家小女再不能见圣颜。又向陛下身边总管打听，得知陛下近日总靠魏王进贡的安神香才能睡着。我猜肯定是那香有古怪，便让小女带一点儿出来交给大人。岂料今日才拿到手，就听闻大人您的事了。”

　　魏王的香究竟是何，好巧不巧，田怀恩也知道些。当初两位皇子含冤，他虽然乐见其成，却在暗下调查过。那时候，魏王尚且年轻，做事难免露出马脚。他便查出了内务府和魏王的联系，进而知道了那香。

　　但他什么都没说，把这个把柄悄悄攥在自己手中。本打算等女儿和六皇子成婚后，就利用这个把柄扳倒魏王。

　　没成想魏王棋高一着，居然先和李辰商联手除掉他。

　　赵克责拿出那点锦帕包着的香，双手呈现到田怀恩面前，笑道甚至谄媚：“有了这个，相信大人定能洗刷冤屈！”

　　这下田怀恩终于明白，为何赵克责知道田家落难依旧赶来见他的原因了，原来是相信着田家能东山再起。

　　可田怀恩很清楚，如今陛下深受梦魇困扰，难有清醒的时刻，仅凭一点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没了，他双眸暗淡，望着那香，不由得摇头，呢喃着：“没用了......”

　　赵克责像是没听清楚：“大人，什么没用了？”

　　“田家不可能了。”田怀恩说了句。

　　“啊！这......”赵克责面露为难，又劝道，“还有这香呢！”

　　田怀恩缓缓站起来，灰白的发丝落下，他摇摇晃晃走到书案前，盯着那页白纸说道：“赵大人，仅凭一点香，什么都证明不了。”

　　赵克责一听，赶紧收了香，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几圈又笑道：“田大人，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先告辞，咱们明日再谈。”

　　然而田怀恩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便什么都没说，随人离去。他自己则整理下衣襟，端坐于书案前，又在桌下摸索一番，果真找到个封口的小素瓶，随即拿起瓶子一笑，提笔落字......

　　另一边，赵克责转过拐角，却把香交给李愚安，小声道：“李大人，我都按你的吩咐说了。”

　　李愚安盯着他看了会儿，莫名轻笑：“有劳赵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