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替身》裕为

12、第 12 章

　　他们在晚间抵达目的地，在山间烧起火堆，徐大刀比许容有经验得多，轻轻松松引起人高的焰火，把山里的虫子剥来一把：“这叫竹虫，你尝尝。”

　　那虫子肥肥糯糯，白白胖胖，许容只看了两眼它蠕动的躯体，胃口失了大半，别开眼：“你吃吧，我不太行。”

　　徐大刀嘲笑他，接着给他烤熟了又送来：“这样你应该能接受吧。”

　　虽然旺火把它烧的黢黑，上面还沾满了木柴燃后的灰烬，现在大概就是黑色的蛋白质体，许容觉得比方才活着时要有胃口得多。

　　塞野果一样闭目把虫子塞到嘴里，一口一个，也是酥脆香。

　　自听到魔物消息始，两人更不敢放松，夜里也睁大眼所以要互相守夜，全神贯注，直到接近天明才能都睡着。

　　许容选了上半夜，新世纪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早睡，上半夜根本不是问题。

　　没多久徐大刀睡着了，鼾声时重时轻，许容对那魔物的警惕更高，万一运气不好真遇上，往哪边跑可以引开魔物又能顺利逃走。

　　他们的原狩猎地点并未改变，不过夜宿位置因此又往东挪了二里，尽量离魔物出现的位置更远，也尽量偏僻易守。

　　许容没想出结果，干瞪着眼睛发了半宿呆。

　　次日起床就是真正的狩猎。

　　他背上弓箭，拿上一把鱼叉，是的，这里的打猎工具非常实用，鱼叉尖端锋利，攻程远，是再好不过的利器。这两样就构成了他的全部工具，加上背包里一个兽夹，那是需要在合适地方布置的陷阱。

　　两人都很有耐心，上午遍寻不获，也没人抱怨。徐大刀源自老练的猎人经验，坚定野兽早晚会遇上；许容则完全由于不懂，盲目跟随徐大刀于森林中移动。

　　两人上上下下好几遍没找到适合猎取的大型动物，在午时爬上树干，许容在枝干粗壮的分叉处靠着它休息，半小时内醒过来，警惕地逡巡四周。

　　徐大刀午觉没睡，但精神依旧饱满，遵守诺言，闲下来就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经历。

　　听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是种奇怪的感受，徐大刀是个很好的讲述者，重要的是，他只说不问，从不刨根究底许容来历，这点实在难得。

　　许容不想骗他，但来历这回事，自己也说不清楚。

　　“小团儿她妈妈知道自己熬不过冬天，所以那会儿天天做衣服，就想把她一岁前的衣服都做出来。”

　　许容沉默地听。

　　小团儿并非徐大刀亲生女儿，是那女人与前任丈夫的孩子，前任丈夫是个猎人，嗜酒，脾气暴躁，动辄打骂她，是个十足的垃圾，但他走得也快，某次上山以后，再没下来。猎人这个活本来就是兽口里讨生活，游走在死亡线上。大家都不怎么意外，因为长期生活在山林里，甚至没有几位亲属听到他的死亡消息。

　　徐大刀那时刚回山下，又一次寻找弟弟失败，碰上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都是孤家寡人。他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当一位守护者，看到一个寡妇的生活，令他起了同情心，便总忍不住替她搭把手，然后就多了一个女儿，他自己也成了一位猎人。

　　许容只顾着唏嘘，眼睛像是夜里的猫眼，发亮地瞅着山间的窸窣动静。

　　“有东西来了。”

　　每每听到这样的提醒，许容心脏有如电闪雷鸣经历一遭，紧张地怦怦乱跳，因为并不知道来到的到底是魔物还是野兽。

　　“野猪。”

　　野猪在山林里很常见，徐大刀着重给他讲过遇到这些动物以后，猎人的要点，此刻他默默背诵。

　　伏在树枝上，屏息静待，等徐大刀射出第一箭，这是他们打猎的战术，许容补位，截断后路。

　　山野中哼哼声逐渐靠近，视野里也出现这位猎物的全貌，鬃毛棕色，背脊上是硬针悚立，獠牙高高弯曲，长相与家养猪大不相同，成年野猪的咬合力惊人，可以咬断成年人的脖颈。是个棘手但是很常见的猎物。

　　许容垫起脚尖，做好准备。

　　那边徐大刀举起弓箭，尖锐的破空声搔刮着附近人的耳膜。

　　野生动物更加敏锐，察觉到威胁靠近，它迅速地往另一侧撤退，却刚刚好被预判的弓箭射穿了颈部，野猪被伤口疼痛刺激，高昂地吼叫，更加急忙地冲出这一面。慌不择路的逃窜使他又踩入了一只路口布置的兽夹。

　　兽夹合上的时候，立马就看见泅出的血迹。野猪伏倒过去，嘶吼声响彻天宇，极为恐怖地震颤着附近人的心情。它试图站起来继续奔逃。

　　许容明白不能再等，但是他毕竟只浅试过投壶，实力有待估量，心跳加速，捏住鱼叉，深呼一口气，在树梢前蓄力瞄准，狠狠一插，飞高的鱼叉在空中逐渐下落，噗呲一声，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

　　鱼叉的伤害位置很深，直接插进内脏，连整个身体都连带痉挛地跳动一下。

　　同时发生的是野猪的嚎叫，它血已经润湿身体下面的土壤，现在这一声更像绝望的回光。

　　许容捏起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比老猎人徐大刀反应还快。给它补了几箭。

　　没多久，野猪合眼彻底没了气息。

　　许容谨慎上前，拔出鱼叉，这深而阔的刀尖，居然全部没入，自己这身体从前基础很不错，恐怕从小就是个练家子。

　　这天收获很好，不止一只野猪，还有两只兔子和鹳。接下来几天，他们都顺利得过分，两只鹿，两只野鸡，狍子和狐狸。甚至剥下一张完整的狐狸皮，这在市场上是热销货。

　　许容盘算着这些两人拿出去卖钱也足矣，至少药钱都有着落。夜晚都要和徐大刀好好计算一番。

　　许容拂去尘土上的杂草石块，用粗而直的木枝比划着。

　　徐大刀盘点：“野猪，4两，鹿，10两……”

　　许容粗粗一算，也起码能上五十两银子，两人瓜分一下，也能得20两以上，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许容感慨自己的幸运，若是真在钱上面栽了跟头，后面可怎么了解清楚这个世界。

　　最后一天打猎，两人只想打个小狍子带回去打牙祭，于是在树梢上搭着腿闲聊。

　　他们满打满算来山上也快有10天，不知道在家的池纭过得怎么样，那家伙的身体虚弱，像个病西施，每天处理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他与徐大刀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渴望回家的想法。

　　可是今天偏偏不让他们休息。

　　路口又出现一只野猪。

　　两人心照不宣隐匿身形。

　　这位新的猎物毛发是纯粹的褐色，皮毛顺滑，但背脊的刚毛更有加巍峨，高高地戳在背脊上，让人怀疑有东西掉上去也会被扎个对穿。

　　不止如此，体型四肢都更加庞大，这显然是一头难得一见的大型野猪。

　　许容没有把握能拿下，但野猪已经到眼前，野兽的攻击力极强，自然的生活环境注定它们不会轻易和平，若是发现两个人类在树上，只怕他们不死也脱层皮，那时候想占据上风会更加艰难。

　　熟悉的步骤，先让徐大刀射出第一箭，他的弓几乎有五担，拉力极强，面对大型野兽，只有这样的弓才足以对抗他们厚实的皮毛。

　　弓身被拉到极致，那根紧绷的长弦几乎在颤抖。

　　许容在树后观察两边。

　　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弓需要持续的大力才能控制住，但那头野猪还没靠近，徐大刀鼻尖已经浸出汗。

　　随着时间推移，那野猪仍旧走得慢悠悠，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始终没移动到最佳的攻击地点。

　　许容看向徐大刀举起手中石子：这个，我扔出去。

　　得到对方点头首肯，他瞄准一扔，石子飞到它后方。

　　落地是清脆的，石子相互碰撞的声响。

　　平地出声，野猪也是在这丛林中厮杀出来的，警惕性丝毫不弱。

　　它猛地跳起来快跑两步，发现并不是天敌，或许是小动物丢下的石子，吊高的警觉心缓缓落地。林间起了雾，柔雾中有股泥土的气息。

　　在这种耐力的比拼下，许容有些焦躁，面对绝对实力的威胁，多呆一秒都是拿信心在磨刀，只看哪一方先被找到豁口。

　　幸好，他们还在暗处。

　　等野猪终于靠近，许容也如愿以偿地听到大弓发射。

　　终于可以开始，然而，许容错愕地看向落在猪肘部的箭头：射中了，但是射偏了。

　　这头猪实在机警，反应比之前的猎物都要快，没有按照计划往后撤退，选择了弓箭方向的右后方，所以避开要害的伤亡。

　　野猪受惊大叫一声，带着箭身更快地冲走，但是它逃跑的方向，是正朝着许容这里。

　　只要朝这边走一定是能看见许容，他握紧鱼叉，想掷出逼走野猪，还没动弹，那野猪已经发现了他。

　　找到目标的动物狂性大发，直勾勾冲着许容冲过来。

　　千钧一发，许容艰难地跳上树干，他爬树真的不太好，借着起跳力道上了第一层树杈，还是太矮。

　　他看着几乎只有人高的枝丫，挡不住野猪，这种动物在发狂时甚至可以撞倒一颗松树，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巨大的体型，獠牙似刀尖锋利坚硬的发狂动物。

　　野猪已经咫尺之间，躲不过了，许容折身看向后头那个能要自己命的庞然大物，用力把鱼叉朝他眼睛扔去，爬树动作不停，鞋底一步步狠狠扣住树皮借力爬高。

　　面对着树皮凹凸的质感，他心跳声大的像雷霆霹雳，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一个巨力，身子摇晃，恐怖的力量几乎完全传递到他身上，许容当即被撞飞，抛物线一样又撞上一棵树，腹背均被撞击，他感觉五脏都被打碎了，眼前是纷飞的星子。

　　要给他撞上西天了，这猪果然不好对付。

　　许容想爬起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躺下，不然恐怕会变成肉泥。

　　然而手臂撑起，几次想借力站起来，都被剧痛撕裂成两半，又一次狼狈的摔下去。

　　甩甩头，找回两丝清明，他想说什么，只看见面前的徐大刀面色慌张地摇晃他肩膀。

　　居然不是野猪，他泄了力，再也撑不住，往后一倒，彻底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