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替身》裕为

10、第 10 章

　　在陆昭小房子里感受了两日隐居生活，连小团都学会了两个字，许容却至今不知道洗衣做饭陆昭都怎么解决的。

　　趁收拾的时间，他去问陆昭，得到一句轻描淡写：“饭食自己冒出来的，衣服放水里就干净了。”

　　许容知道他在诳自己，隐居避免不了衣食住行，恐怕他都是自己上手。

　　池纭身体似是真没大碍，只有过分虚弱的症状。脸陆昭也说没什么可调理的。

　　好好道别一通，许容约他多下山，两人喝酒也可以，一个人还是太孤单。

　　陆昭笑：“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能去远的地方吗？你多上山来还差不多。”

　　许容：“好好好，我本来也是要做点山里的生意，会顺便来看看你。”

　　山中只有鸟兽，说不定陆昭真是和动物作伴，会点别种语言，然后招来田螺姑娘给自己洗碗洗衣服。

　　沿着原路返回，两日并未下雨，但那稀泥地也和晴空一样，始终如初。许容故技重施，失败，只能扶着池纭走路。

　　“这地多难走，我背你一会儿就到了。”

　　池纭：“你背不动。”

　　哪有背不动，许容这身体体质好得可以徒手打死一头牛，他心里笑这人迂腐好面子，说“那我扶你。”

　　相处越久，许容发现池纭这人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不肯让自己太弱，不能常常被照顾。逆鳞太多，许容挨个撸一遍，发现除了这些，性格又温润，积极努力，包容，稳定，不挑剔许容做的糊饼子。是个瑕不掩瑜的好孩子，若是自己有妹妹，愿意把人招进来做妹夫。

　　不挑剔这项显然是个重点，许容去徐大刀家里抱了半坛咸菜，啃着焦糊的干饼，这回他已经吸取教训，下面加水极多，盖上锅盖，然而再察觉水汽蒸发完打开，底下仍旧糊透。

　　认识到自己烙饼还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许容不再纠结，开始琢磨赚钱。

　　那日下山他在山林里挖了好些少见的花草，以往二十年从没见过，心血来潮想到这东西的金钱价值，这种珍稀花草最有市场，当即就挖了几捧带回来，连受众他都计划一遍，是那些爱花的富人，最好有点文青，文人墨客在虚无的价值花钱最多。

　　他买了几个小坛子，地里挖几坛浇过粪水的土，隔壁邻居家母牛干粪，又找了花生豆类埋进去做营养土，这才把那几株花敬神一般送到坛子里。

　　日常要出门上山的许容显然没时间照料花草，他对着里面的病人池纭说的：“池纭，你偶尔给花浇水，如果太阳太烈就转移一下。”他拍拍病弱年轻人肩膀，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不容分辨把池纭拉进自己的花卉创业中，自己成了甩手掌柜。

　　池纭对自己要承担大量的劳力并无意见，只是反问一句：“要靠这个赚钱？”

　　“对。”许容竖起一根手指：“这花我从来没看见过，肯定是珍稀品种，你看见过吗？”他简直兴奋得要命，这可是一项绝佳的偏门。

　　池纭脸上面露迷茫：“不确定，或许看见过。”

　　许容当即暂停他的话头：“那我们肯定达成一致看法，这是个特别的花，一盆能卖一套房。”

　　不管如何，这花让许容很开心。

　　养花做得风生水起，原本光秃秃的门外小块地也被村里老人们同意让给他，洪绍大手一挥：“我帮你们围一个养花的院子都行。”

　　许容摆手，毫不客气：“朝这边到那边，扎点简易栅栏就行。”他手一指，房子自两边折角都延伸出来扎木栅栏，院门长宽增加好长一节，花草层层用木架子垒高，盆重花大的，就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这地方不用怎么动弹，既能享受清晨柔和的日光，还能避开午后的炽烈。

　　这下，连村子里许多姑娘也更爱光顾他们这小院子。

　　怯生生的花骨朵迎风招展，仿佛无数金钱向许容摆手问好。

　　他早晚各会看顾一下每盆花草的状况，而后出门。

　　男人都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维持家用，扶持家庭。许容也和村里每个男性一样，早早地出门，替池纭抓药，找生财之道，或是苦苦寻觅一下关于这世界的消息。

　　吃药是最费钱的，那日陆昭似是无意问他，要多好的药，许容没概念，一律大手一挥，掷地有声：最好的统统加上。

　　没想到一旦开支起来，宛如开闸放水，一泻千里，寸草不留。现如今那六十两银子已经快见底，留包底几颗不轻不重的碎银。

　　加上，饱暖思□□，似乎不是这样用的。但他开始顾虑起当替身的任务，在家朝夕相对，不做任务说不过去，但是让一个直男立即开始转变身份又好像过于强人所难。

　　系统像是逐渐陷入沉睡，监督者都消失了，许容更有理由偷懒。

　　他在山坡上拔草，顺便照料小团儿，徐大刀在下面耕地。

　　“徐大哥，你当真还不进森林吗？”

　　地里的杂草被他拔起揉成一团扔远，干得汗流浃背：“我刚从山里下来没多久，你要让我多陪女儿一阵子吧。”

　　许容仰面躺下，真情实感地说：“啊！”

　　女孩扎着羊角辫趴在许容肚皮上，发尾戳的他鼻尖痒痒：“小团儿，别闹。”

　　“嘿嘿嘿，叔叔没钱。”

　　许容焦虑道：“是没钱，怎么赚钱呢，真难。”

　　午后他躲在树影下，看人挥汗如雨，一下又一下锄头挥得虎虎生风，一点也不比挥舞斧头逊色。

　　眯着眼把小团儿的甜草吃掉最后一根，小孩还辛勤地投喂他，不离不弃像照顾病弱老父亲。另一边山坡上下来步伐矫健的老太太，真是健步如飞，两三下就冲过来：“后生，许后生。”

　　许容差点被草根噎住，这孩子喂他一根真的野草，吐出来抬头，看人一身花里胡哨的穿搭，还涂脂抹粉的，根本不认识，不由有点疑惑：“有什么事情吗大娘？”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只听那大娘说：“许后生，听说你家里是不是没长辈。”大娘一撩脑后发：“我啊，年纪也大了，就是爱给你们年轻人牵线搭桥，所以想打听打听，你对我们隔壁老石头村的黄家丫头感觉如何。”

　　落脚不久，许容连东西南北都还需要几分钟来辨别，哪曾听过什么老石头村，笑道：“大娘你太热心了，但我认为我现在还没立业，怎么敢成家。”

　　老太太举棋不定，想了半响一合掌：“那先成家再立业，不是更好，还有个姑娘能操持家里。”

　　“不用不用，有心爱姑娘在家，哪还有心情立业啊，大娘还是去操心其他年轻人。”小团儿一直在他腿边扒拉着求抱抱，许容也耐心告罄，勉强一副好颜色打发人。

　　许容一口气没松呢。

　　老太太眉头都皱一起，十分惋惜：“你这小孩太固执了，那你弟弟呢，我也有个好人选给他物色物色。”

　　什么，不止我，连我那卧床不起的弟弟你都能惦记？

　　本来这任务就岌岌可危地活动于失败的边缘，给一个异性恋送媳妇怎么回事？分明是要和他作对，也是送一个清白姑娘入虎口，许容狠狠唾弃这位大娘的所作所为，当即拒接并赶人。

　　“不不不，谢谢大娘好意，我弟弟你也千万别给他介绍。”他轻巧拨拉一下，搡着人往来路走，张嘴撕心裂肺地回道：“谢谢大娘好意，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就别想着我们兄弟了。”

　　推了大半段路，还没走远呢，又被吼一通。大娘脸色挂不住，“你你你……不识好歹”迈着脚扭动身体，气汹汹走过山坡，消失于角落处。

　　终于腾出手抱小孩子，小团儿眉梢都急的发红，抱起来时像抱着一个红苹果。

　　徐大刀自田埂处跳下来，身手矫健，拿着布巾擦汗：“那人找你说亲吗？”他咧着嘴给头上至脖颈处的汗水全擦赶紧，才伸手抱过自己女儿：“你们这长得好就是有些东西避不开。”

　　“你也不认识她？没有媒婆替你说亲吗？”据村里的情况看，徐大刀算是富户，又有能力，每月给家里加几顿肉食也不算问题。

　　“年轻时候还有，现在我这年纪，也就孀姑能看上。”他漫不经心地说，把小孩放下，拿水放毛巾。

　　许容想笑他妄自菲薄，能力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女孩子肯定有不关注相貌之人，他募地想到小团儿母亲，那应该是个完全不介意徐大刀样貌的女人，问到：“那你妻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小团儿也不大？”估计就是这四五年。

　　徐大刀怅然：“就五年多吧，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男人穿上薄衫：“算了，回家。”

　　许容：“哎，怎么那么早回去，我问太多了吗？给你问烦了？”

　　“你话真多，许兄弟。我打算和你上山了，准备准备吧。”他单手扛起女儿，背篓里塞满草和柴火。

　　许容差点以为听错了，几步追上去问：“真的吗？真的啊？”怎么会有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降落在这时候，他都快打算上街卖艺，以噱头赚点哗众取宠的钱财，这下自己燃眉之急也解了。

　　他狂喜跟上：“徐大哥，不会是因为我太能说，问到你妻子你才改口的吧，那我以后求你办事不如专门问你的前尘往事。”

　　徐大刀拍着小团儿背脊，啐许容一下：“你这人真是烦，老问什么，上山无聊都给你说清楚。”

　　“o，好的。”许容心满意足，满载而归，下山路上他也不闲着，能捡的能拔的通通下手，一路捡来许多干枯的碎枝，又摘了一捧野果，还看见一窝野蜂蜜，从没手软，看见就拿。天地之间，物若无主。

　　那蜂蜜确实也是稀罕东西，即使许容不动，徐大刀为了女儿也要捧走这巢穴。

　　他们用当地的土办法，烧烟熏走蜂蜜取下来这巢。

　　蜜糖极甜，两人各取一半带回家。

　　到家老远就是中药的浓浓苦味，嘴里的甘甜都被稀释成不甜不苦的味道。

　　许容进屋哗啦放下绳子捆着的柴火，看见池纭坐在厨房里熬药，拿着一本书，似是那本情情爱爱的。

　　听到声音池纭放下书：“回来了，想吃点什么。”

　　许容心想家里就那袋面粉，食物之事完全没有饭前问一遍的必要，于是先分享自己的收获：“我今天收货不小，你猜有什么？”

　　许容还卖个关子。

　　那用猜，这人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气都溢出来老远：“蜂蜜，野果，柴火。”

　　许容大赞：“你真聪明。”

　　他把自己的收获如宝如珍地捧出来：“蜂蜜，我好久没看见过了。”

　　……

　　晚饭还煎了鸡蛋和烙油饼，许容指导，池纭第一次做，虽然手法生疏，但成品远超预料。许容本来仍旧想自己操刀，但是内容不变，延续之前的方法烙饼，池纭接过他手中锅铲：“我来试试吧。”

　　就这样，又一大权旁落。

　　上桌吃饭，许容洗干净野果放他面前，蜂蜜也一人一小半。

　　池纭吃饭总是斯文稳重，像是吃什么国宴，吃相培养得不错。

　　许容扒拉两口，说：“我可能过两天上山打猎。”

　　饭桌前又是一片沉默：“没钱了吗？”池纭发问，把蜂蜜巢里黄金液般流淌的蜜弄出来，碗递给许容。

　　许容把自己那碗吃完，毫不客气接过，叹道：“还行，但是未雨绸缪，我还是尽早去准备点。”

　　猎人的收获多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池纭接下来的药钱全解决，而且皮毛确实值钱，许容一心钻钱眼里。

　　“我和你一起去。”池纭拿手帕擦嘴，放下碗也不吃饭了，面色冷肃，坚定不移。

　　相处这些日子，自然都把对方的性格摸清楚，池纭是个不能接受他人过多照顾的人，许容烂熟他的所有反应，于是非常体贴，在自己决定上山前把拒绝理由想好：“你现在不是还病着，在家养好病才是真的。”

　　又道：“你在家替我照顾好花草，看好房子更重要。”

　　还继续说，却被池纭的眼刀杀得住了嘴。

　　池纭：“你决定上山就想好了是吗？”

　　没想到自己的预谋被看穿，还把人惹恼，看他脸色气得不轻。

　　许容讪讪：“也不是，但我想不到挣钱的办法。山上确实很危险。”他挠挠头，自己也苦恼起来，交易还是要拿出自己的东西，他没有，既无根基，又没农作物，只能往山上走。上次在山间生存几天，即使日色高照，丛林野树间都可能是吃人的猛兽，许容根本不敢让池纭独自留在一旁，打猎的日子只会更艰难，当然没考虑过带上池纭。

　　吃完饭，那人还是闷闷的，独自洗了碗回到屋子。

　　看来是生气了，两人原本不算多熟悉，相处时间也不久，所以之前向来都是有商有量，彼此不越雷池一步，也没有生气，急赤白脸更不见。许容第一次看他生气，还有些新奇，但还是以和为贵，他心想着怎么哄他。

　　幸好两屋通道不曾安上门，连屏风也被忘在脑后，许容穿过无门的隔墙，把蜂蜜又带一碗来，还加了野果，特地来求和：“你晚上没吃饱吧，我分你点。”

　　池纭淡淡说话，点燃煤油灯，放到许容面前：“那蜂蜜自己带上山吧。”

　　“那是留给你补身体的。”

　　“我不喜欢，你自己东西带够，山上最近降温，衣服也多带一点。”池纭低眉垂眼，睫毛扇子一样，在昏暗油灯的特有的香气里扑簌。

　　古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许容回忆起第一次看见这人的场景，也是仿佛天色助攻，此刻好似纱帷缭绕，那人雪白的脸。真是绝佳的场景，连对男女的性别意识都模糊了。

　　许容豁然开朗，这就是最佳的情感进展时期。

　　紧张得手脚发麻，他忽然靠近：“你头上……”

　　“怎么？”

　　许容凑他面前，高出人半个头，盯着他浓密的发丝皱眉凝思，手已经伸出去了，却不知要找个什么东西。

　　位置到位，替代而来的是脸色滚烫，手指还酥到指尖。

　　这人身上怎么那么香，衣服都是一起洗，他这味道哪来的，莫不是喝药喝的香气。那药像是浓汤里加上各种草料，难以入口，许容想想顿时不遗憾自己身上没这香味。

　　“找到了吗？什么。”

　　许容手指挥弹，指尖了无踪迹，他推让半步：“没了，就是灰尘，大概在厨房沾上柴火屑。”

　　池纭：“嗯。”

　　许容现在还感觉脑子混沌一片，太尴尬，那个场景一定很傻，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盯着另一个男人的头发看半天。

　　晚上要聊的东西都被抛在脑后，两人枯坐了一会儿，只听池纭低着声音：“你要上山的话，早点下来。”

　　“会的，你照顾好那些花，我很快就回来，对了。”他把荷包拿出来塞对方怀里：“这是生活费，你用着，想吃什么可以托村里人帮你买。”

　　把能交代的都说清楚，许容伸着懒腰：“好了，我睡觉了了，晚安。”

　　池纭矜持地双手交握，指尖发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