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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柔化的金橙色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渐渐点亮整片原野。
      橘乱坐在屋脊上,向外远眺,
      触手可及的光芒,足够灼热,也足够,耀眼。

      有风从低空划过,掀起了橘乱的衣角,
      这微风,扰乱了他的皮囊,
      却意外地,抚平了他的心境。

      近处的庭院,空中的飞鸟,远处的群山,
      一幅全新的世界画卷在他的眼前徐徐铺展。
      那么,属于他的,杀/死自己的的游戏,是不是,不适合再玩了。

      当一个人站在高处的时候,总会有,往下跳的冲动,
      就像此刻,立于屋脊上的自己。
      这是“高地效应”,
      相对于缓慢安全的着陆,赌一把的侥幸心理占据上风,
      丝毫不给大脑余留思考的时间,
      于是,行动的主体只能被客体诱发的冲动所支配,
      嘭——

      霎时的冲动,是为了,逃离。
      自/杀也一样。
      因为,相对于度过漫长而煎熬的时间去面对自身所恐惧的东西,
      一了百了,看上去更容易些。

      那么,你在恐惧什么,橘乱。
      恐惧丧失灵气而泯然众人?(自我)
      恐惧他人即地狱的个性抹杀?(他者)
      恐惧大环境腐化堕落而无能为力?(世界)
      恐惧……

      恐惧着,一个自我假想出来的,敌人。
      原是,自己先投了降。

      那么,橘乱,自/杀给你带来了什么?
      来来回回折腾,有意思吗橘乱?
      你这和小孩子撒着娇说“妈妈,请多关注我一些吧!”有什么不同?
      承认吧,橘乱,自以为能看清一切的你,也不过只是个俗不可耐的家伙罢了!
      橘乱,这样有意思吗?

      向后仰躺,坠落而下,远空在动态视力下成像,极清丽又极混沌。
      得益于神器的增益体质,橘乱平稳落地,毫发无伤。
      有意思啊,怎么会没有意思呢!
      唯一能确认自己是清醒着的方式,怎会没意思?
      当然是有意思极了,对吧,橘乱!

      昨夜的檀香已燃尽,徒余苍浅的残骸。
      橘乱抽出细枝,火光明灭,星火转薄烟,于室内呈线形蜿蜒。
      升腾、升腾,融赴外空。
      眨眼间,便氤氲了整个清晨。

      螭器静立在缘侧,看向橘乱,面色如常。可橘乱却知道,她快要按耐不住了,按耐不住要把他摧毁的冲动。
      凭什么,橘乱可以直呼父亲大人名姓,
      凭什么,橘乱可以作为父亲大人的道标,
      凭什么,橘乱可以如此容易就得到了父亲大人的偏爱?
      凭什么,几句花言巧语就能留在这里?
      凭什么……
      是的,凭什么他可以。

      对螭器周身的敌意视而不见,橘乱慢步走向这个女孩,缓缓道:“我不会抢占父亲大人对你的的爱意。”
      ——对于独占欲强的孩子,你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信号,不论这个明示的信号是否真实,这一步都必须有,
      因为,这是谈判的起点。

      螭器没有发声,恍若刚才与橘乱对话的不是她一样。
      没有情况的情况就是最好的情况。沉默,在另一种程度上也可以是默许,橘乱接着说,“订立契约,是尊找到我的。”
      “于他而言,我是工具,一具用得还算顺手的工具。”

      在橘乱说出小碓尊的名讳时,螭器垂下了眼帘,
      于是,他笑了笑,“我和他的联系,充其量是相互迫害的‘兄弟’”
      “不过这看起来大概还是不错的,我不会和你争抢作为孩童获得的宠爱,反而还会给自己加上作为长辈的枷锁。”
      “不用担心,你可以尽情使用你的的特权,它不会因我的出现而消失不见。”
      “当然,如果长辈这个词太过无趣,你可以当它不存在。”
      “毕竟,我只是个六岁大的小孩。”
      说到这里,橘乱的语速稍缓,晃了晃三头身,向螭器展示他的无害。但,这并不足以打消螭器的敌意。因为,话语总是给事实施以浓厚的妆容,并不是说的怎样,事实就真的怎样。

      观察到螭器并无不耐烦的神色,橘乱进一步进行了佐证,“而且,作为神器的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吧,我的归属可能相当复杂。”
      “像半妖,像神器,又像个人类。”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
      “但是,在我作为神器时,我会尽全力尽到自己的职责。”
      “当然,如若客观事实已成定局,如若我站在对立面,请毫不犹豫地斩杀我吧,不然那时的我可能会做出相当恶劣的事来。”
      【类似“将猫咪丢入乱成一团的毛线堆”这样的】
      橘乱眯起眼,笑着望向螭器,
      好像,教别人如何杀/死自己,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好哦。”
      经过橘乱的狡辩,螭器不是一点敌意都没有了,只是在父亲大人要将他留下来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折中。

      “所以,我很重要,但是必需品和必须品是不一样的。”
      “也许这一点,连尊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螭器是被橘乱投机取巧攻略的,那么,现在的螭器就是被直球打中,并且无法反驳而同意的。
      当然,可能占主体的是,自己不想反驳。毕竟谁会拒绝多一个人的帮助与宠爱呢?况且他之所求只是想要留下。

      一番谈判下来,橘乱和螭器达成了共识,
      他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如非必要情况,其实可以不用争锋相对。
      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头从橘乱背后伸出,用着幽怨的口吻,
      “相互迫害的‘兄弟’”
      “啊啊啊——,原来乱君是这么想的啊,真是伤透父亲大人的心哪!”

      哇!在背处说坏话,还被正主捉到,真是……
      橘乱艰难地转过身来,即使理也不直气也不壮,还是升高了音调,
      “混蛋的大人,我哪一点说错了?”
      而被称为混蛋的小碓尊丝毫不觉得自己暗戳戳的偷听对傲娇小孩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自顾自的缓慢站起,指尖摩挲下巴,点了点头,“好像一点都没说错欸!”
      “哇!乱君这么了解我的嘛!”
      “不愧是我的道标!”
      ……

      并不理会洋洋自得的小碓尊,橘乱心累地看向螭器,
      目光中传达着:看到了吧,我就是成为了这样一个不靠谱之人的道标,如若可以,请务必不要跳进这个火坑……
      接收到橘乱传达的信息,螭器看了小碓尊一眼,接着不确信地又再看了一眼,最后得出结论:好像,这样的“道标”,她不要,也不是不行……
      那么,接下来,还请多关照父亲大人了,乱君!

      清风吹动树梢,带起了庭院中的风铃,叮铃作响,清脆、悠扬。
      自言自语的小碓尊倏忽停下,一锤手,拍板定音
      “呦西,我们去看夜卜吧!”
      没等橘乱发表意见,小碓尊就拎着小家伙的后领,把他提溜了起来。至于螭器,还用说嘛,当然是愿意去的呀。
      于是,一路上,“离して(ha na si te/放开我)”“离して”不绝于耳……

      “你们说,里面的人在隔扇上贴纸条,有用吗?”
      橘乱想着字条上写的内容“不准偷看!夜斗。”,对即将见到的人的性格有了些许的猜测。见没有人回答,橘乱便自问自答。
      “大抵是没用的。”
      不过,那边鬼鬼祟祟的两个,是非得放着正门不走,跳窗户吗?!
      过分了啊,喂!
      再说了,你们动动脑袋啊,和室有现代的玻璃窗吗?有吗?有吗!
      真当自己是来赶校园专场的吗?
      这一天到晚的,心累哟。
      算了算了,打不过就加入,反正见的也是家庭成员,不丢人。

      三人兜兜转转回到了拉门前,些微拉开了点缝隙,
      从外向内看,
      里面的人脚踩织布机,推拉间,梭子穿行,机杼声响,线纬叠加,刷刷刷,出件率快的嘞,衬得他整个人像只勤快的仙鹤。
      好吧,原谅他选择这个形容。
      实在是,穿着运动服,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不搭呀……
      他尽力还原了。
      暂且收下惊讶,橘乱看了看另外两人,竟是对此状习以为常,
      嘶——,果真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哟,夜卜,这是父亲新收的神器!”
      小碓尊的动作从偷偷摸摸一变而为推开拉门,继而夹着橘乱一把把他扔到正在织布的腰机的稠密线轴上,如此说道。
      啊,之前和螭器相见的时候,也是这个方式吧,是吧?是吧?
      能不能换个套路,他就问能不能?!
      不知道这样会给当事人造成多高的暴击吗?!

      察觉到面前人的眉宇间有些郁结,似乎并不欢迎他/他们的到来,橘乱简直想把搞事的大人揣巴揣巴埋土里。
      不过,这干看着尴尬也不是个事,
      毕竟自己现在是被动的打扰了他的工作。
      于是,橘乱哼哧哼哧地跳下织布机,试探性地说道:
      “你好,我是新加入的橘乱,以后请多指教!”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橘乱的介绍时,从椅子上起身,靠在墙边,望着小碓尊。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为了维持濒临断绝的父子关系,小碓尊自觉地离开现场,拉门关门,一气呵成。拽着父亲大人衣角的螭器自然随着这家伙一起。他们离开身影中,传来某个无良之人的称赞,“好乖好乖,不愧是螭器!”
      接收到小碓尊听着掉san的话,橘乱只想扶额,他真的是……
      如果,真的有卡密萨马(神明),请让,这个可恶的大人不要再折磨他了!

      “喂,你这家伙也是被他骗来的吧。”
      靠在墙边,戴着奇怪小方巾,有着深紫色头发的运动系上下打量了橘乱一番,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呦,我是自愿的。”
      橘乱走到桌子前,坐下的同时吃起了碟子里的和菓子。
      “喂,你这小鬼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一把将坐在榻榻米上的橘乱拎起,扔到椅子上,自己则拖过另一把椅子,坐到了橘乱对面,小臂交叠环扣,压迫感十足,似是必要得出个所以然来。
      “你没说不可以吃。”
      “虽然它们有些甜得过头了。”
      并没有被黑着脸,看着高出他许多的家伙吓到,橘乱将最后一口点心咬进嘴里,吞咽下去才回答道。
      看来,这不仅是开吃了,还开始挑剔起来了啊!

      坐在椅子上的运动系将橘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打量起来,最终问道:“小鬼,你是神器?”
      橘乱看着他似是憋闷得有些厉害,好心地用手给他扇了扇:“是哦。”谁曾想,这个回答似是触动了运动系的神经,一连串问涌现。
      “那你是怎么被他捡到的?”……“他——”
      一直是面前的人在问,而作为被询问对象的橘乱却对这些问题兴致缺缺,因为,他一个都回答不出。
      所以,橘乱没等运动系问题说完,直接打断了以他为中心的对话:
      “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呀?”
      运动系听到这句话,愣神了片刻,而后答道,
      “夜斗。”
      “我是夜斗(やト)。”

      “那好,夜斗,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橘乱拍拍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织布机旁边,转过头来问夜斗。
      “什么需要做什么?”
      没明白这个小鬼要说什么,夜斗肉眼可见的疑惑了起来。
      “ばか(笨蛋),我说的是我们没来之前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们现在继续完工。”
      “如果你说了,说不定我会帮你一起做。”
      听到这话,夜斗顿时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眼睛一亮,
      这敢情好啊!
      虽说这年龄吧,小是小了点,但总归是得了免费个劳动力,不亏!

      “不对,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虽说小孩提出的建议足够诱人,但按照父亲大人一贯的行为方式,只要他主动找上自己,就没有什么好事,天上哪来的馅呦!
      “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个人倾向于这是让我来见你一面。”
      橘乱实话实说,并不怕夜斗反转或是揭露什么,毕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到这来,都是被提拎着过来的。
      听到眼前的小鬼这么说,夜斗一下子不知道自家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难道,真的是心血来潮,给他送温暖来了?

      “我建议你不要想太多,”
      “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
      橘乱看着眼前一脸纠结,着急忙慌的夜斗,平静地说。
      思索思索思索,思索未果的夜斗将围在脖间的小方巾一扯,一屁股坐在织布机前,完全不管啦。
      将橘乱这个身量能做的交给他,夜斗自己则继续开始织布大业。
      “这些是我向找我修补轮胎的老爷爷家的老婆婆借的启动资金采购来的,我们得加快速度,不然赶不上春日祭,回不了本了!”
      “所以,这些周边、同人,其实都是你做的?!”举起纸箱里的手工河屯君、署名十夜的手绘本,橘乱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夜斗。
      ……“うるさい(罗嗦死了)!快给我干活!”
      不设防抬头后,恼羞成怒的某人拿起一旁备用的梭子,施力让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到听到Pia的一声,它带着满满的威胁扎到了橘乱的脚边——如若不从,不死不休。
      哇,调侃到此结束,到此结束,还是小命重要小命重要!
      没有再在雷区附近蹦跶,橘乱安安分分叠起了堆在一旁的coser服。
      此间,札札机杼声,脚步移动声,此起彼伏,不同的曲调好似奏成了最美的和谐。时间缓缓流动……

      日暮西沉,夕阳斜照。
      “呜哇!”咕咚了几口肥宅水的夜斗瘫坐在十字路口的台阶上,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
      “谢了,今天上午。”
      蹲在夜斗旁边的橘乱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唔嗯,不客气。”
      微风吹过,疏香朗朗。

      据说,祝福和诅咒都是一种念,
      只要念头足够强烈,就会转化为实体。
      中午,一个承前启后的节点,前有疲惫不堪的上午,后有接着疲惫下去的下午,还有着无尽可能加班的半夜。
      每个路过这个路口的人,惯常性的将低落的情绪丢下,
      “啊,上午的报表还没做完,手里还有资料还没整理,可恶!”
      “为什么下午还要上学?”“好想直接跳到社团活动!”
      “今天的生意不景气啊,下午看看是什么个情况吧”“下午,下午,下午,也不会怎么样变好吧……”
      “为什么他约的时间是上午,临时又改为下午了呢?”“明明他和别人在一起都是有时间的,为什么到我这就没有?!”
      “下午该去接孩子了吧,可家里菜还没买,衣服还没晾……”
      “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下午!”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

      小小的阴暗随着量变的累积,在声声怨念中质变,一团团不明物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头顶汇聚、凝实。
      地界,时化了。
      见状,夜斗似是早有所觉,
      手一用力,捏扁了喝完的塑料瓶,啪的一下甩进垃圾箱。
      “绯,你在吧。”
      注视着那不可名状之物,夜斗直接呼唤。
      一把没有任何装饰和刀纹的红色太刀出现在夜斗手中。
      他借着路灯,一跃而上,披斜着斩下去。
      瞬间,从人们厌恶下午的情绪中诞生的妖,化为晶莹,四散而去。

      无鞘的刀在完成任务后隐去。
      头戴天冠的和服少女静静站在一旁
      ——是螭器。
      小碓尊拍着手,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弥漫在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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