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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这一场急雨下过之后,海城也入了冬。冬季天黑的早,似乎才过晌午天就暗沉下来。阿秋从小厨房跑出来,她嘴上嚼着一块桂嫂塞给她的年糕片,因为有点烫,便嚼着边哈气,有些滑稽。
      泰禾收回视线,嘴角弯起,回答电话那边的人,“好,我明天去”。财政司长家的张小姐,就是邀请她参加生日宴的那位小姐,邀她明天一同去逛马路,看电影。
      她盖上电话布,傍晚公馆的电灯全部亮起,有仆人在外间唠着闲话,看起来也不复白日的冷清,有了些烟火气。从厨房飘来一股子醋鱼味儿,泰禾鼻子微皱,打了个喷嚏。
      第二日泰禾起了个大早,似乎天刚蒙蒙亮,她昨日看小说看到深夜,半睡半醒地躺了几个钟头,索性就直接起来了。
      阿秋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似乎答应了一声。管家要阿秋帮忙去邮筒取信,她找半天也没有找到信件,感受到背部被轻拍了拍,她挥挥手,示意她正忙,别烦她。那人锲而不舍,她不耐烦扭头,一脸凶相,只见一位着深绿邮政制服的青年正笑着晃了晃信件,“我还没有往里放”。
      阿秋闹了个大红脸。
      吃过早饭,泰禾往外走,阿秋跟着她嘴里念叨着,“小姐,你也带我去吧,我就待在外面”。
      泰禾实在被缠得没法子,只能让她跟着去了。
      陈顺安早已等候在车旁。
      “哗,你去哪了,身上沾的油漆点子”阿秋扯起他的袖子后面,惊乍乍问到。陈顺安低头看,二楼有一处窗户坏了,他刚修完顺便给刷了漆。泰禾也看到了那几点很隐秘的绿漆,因为穿的深色,不仔细看不太明显。
      泰禾坐上了车,阿秋坐在副驾驶位。一路上阿秋的嘴就没停过,泰禾本就没睡好,被吵得头痛,往后靠在座椅上阖目浅眠。
      阿秋又在问陈顺安他今年过年会回老家吗,陈顺安依然寡言少语,说不回,又让她不要说话,小姐正在休息。
      阿秋回头看了看,再回过头来闭了嘴。她端正表情时不时用余光瞟向身旁的人,陈顺安麦色皮肤,个子高壮,在驾驶座里满满当当,鼻梁挺直,眼睛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眉目生冷。可她见过他笑的样子,眉目舒展开来。
      泰禾在场内等了一会儿,张小姐才来到。
      张小姐带着一阵香风很是热情地坐在她的旁侧,揽住她的手臂,仿佛她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熟识了十多年一样。
      泰禾没有抽出手臂,尽管不太自在,但财政司千金的热情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张小姐平日看着高傲冷淡,可实际上比阿秋还要能说,泰禾怀疑她其实不是财政司长千金,而是说书弟子,泰禾电影几乎没怎么看,只因张小姐每隔一会儿就提前告知她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原本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泰禾看完只觉得是身心双重折磨,张小姐拿手帕擦擦眼角,齉着鼻子道,“你怎么都没有掉眼泪?”。
      泰禾实在没有好脸色,本就冷淡的表情更加冷淡,“因为我冷血”。
      张小姐竟然破涕为笑,她说泰禾你很有趣。
      看完电影不算,张小姐还要拉着她逛马路,电车叮铃铃驶过,马路飘过来栗子的香味,远处还能听到汽笛闷闷的声音。张小姐拉着泰禾去买点心,打开盖子,桂花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前面还排着几个人。
      泰禾心不在焉地抚摸着自己右手的绿檀串珠,张小姐还在聊她们刚刚走过的弄堂,
      “总感觉这里的弄堂静幽幽的吓人,不比我们青岛,不管是胡同还是哪里都是敞敞亮亮的。”张小姐是北方人,如果不是跟随父亲调动,她一点也不想要来到南方,这里的人说话软软糯糯,她嗓门大,一张口好像在凶人,遭人误会,时间长了,她就懒得说了,却又被人说她骄矜自负瞧不起人。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总感觉你跟她们不一样”。她一见到泰禾就想跟她交好,她个子不矮,说话也没那股子矫情劲儿,一看就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很像她们北方人。
      泰禾认为她的话有失偏颇,南方也有高个,北方也有矮子,南方也有说话如雷鸣北方也有讲话缠缠绵绵的,主要还是在个人。
      张小姐说也是,你哥哥就是是高高的个子,钱素音男友也很高。
      泰禾不置可否,可她知道徐岭年其实是北方人。
      要感谢张小姐,她许久不曾好眠,总是听到些许动静就立刻惊醒,鸟叫,风吹,雷声等等,或大或小的声音,都让她绷紧的神经更加脆弱,昨日的疲惫让泰禾在晚间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起来,暖融融的日光顺着绿色丝绒窗帘的缝隙落在她的被子上。楼下似乎很热闹,有纷乱的人声。
      泰禾揉了揉眼,躺在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坐了起来,浓墨般的长发散落在□□的脊背上,她愣了愣,在床脚找到了自己的绸缎睡裙。
      想起来昨夜实在困倦,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脱光了睡觉。
      她正要去够床脚的睡裙,门被敲响。
      “小姐,楼下来了个疯女人,又吵又骂要找先生。”
      泰禾到了楼下,那女人粉脸白颈,细眉细眼,看起来是个秀气温顺的女人,可一张口,声音虽好听,但那股子泼皮劲儿尽显,泰禾甚至以为是林太太在楼下吵架,她看了看四周或担忧或瞧好戏的表情。
      “信成呢?他好几天不来找我,是不是郑婉之那个老女人耍了什么手段?”
      “侬伐要面孔…”
      污言秽语止于利落的巴掌声和短促的一声尖叫。张小姐说得对,泰禾确实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
      泰禾比这个女人高不少,自上而下地俯视她,面容肃冷,她一字一句道,“如若你再说一句,你猜你能不能今天从这里好好地回去”
      说完又是一巴掌,不过这次话不是对她说的,“把她赶出去,再把这种堂子里的女人放进来,你们就和她一起滚出去!”
      旁边站着的人赶忙上来拖拽,那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推了泰禾一把,泰禾没有防备,磕到了窗台,顺手把花瓶碰到了地上。
      泰禾手被瓷片划伤,大滴的血珠涌了出来。
      正巧汽车停在公馆外。
      林太太尖利的骂声让人耳朵疼,她赶过来让人拿药箱,紧接着转身面上已经带着泪水,声音凄厉,“林信成,你让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家里欺负你的女儿,你是人吗,你配当父亲吗?”
      她扑上去就要和这位姓沈的小姐拼命。
      还没等她动手,林先生已经走到先惊后喜的沈小姐面前,粗暴地一脚将她踹到地上。
      沈小姐捂着肚子,林先生站在光的逆影里,冷冷道,“把她赶走”。
      沈小姐整个人躺在暖融的阳光里,可却觉得身体冷得发抖。她有些回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躺在地上。
      林太太和泰禾坐在沙发上,阿秋正在拿脱脂棉摁住流血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林太太面色背对林先生,面上有竭力掩饰的喜悦与得意,林先生在她背后往前凑,想看一看,林太太换了个方向,将泰禾挡得死死地。
      林先生轻咳一声,说了句废话,“泰禾痛不痛?”。
      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掐了一下,泰禾眼皮都未抬,只答不痛。
      管家在一旁回忆道,“小姐从小就很坚强,小小的人儿,摔倒了手臂磕到石头上割破了也不哭,只是过来找我让我给涂药”。
      林先生和林太太对视一眼。
      那么小的孩子,磕到了怎么会不疼,不哭大概是因为觉得哭了也没人在意吧。林先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今天我们一家出去吃,去江边大饭店,那里上了些新菜式,我们去尝尝”
      许久没有一家三口去吃饭了,林太太很是心动,她看向泰禾,可泰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同学约了我出去,你们两个去吧”。
      林先生还想再劝,泰禾已经站起身来往楼梯上方走去。
      林太太有些生气,“林泰禾,你翅膀长硬了是吧,你受伤我们也很心疼你,你非要扫兴是吗”
      泰禾站在楼梯口,“心疼?”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母亲,“姆妈,你真的心疼我吗,所以刚刚是因为心疼我才斥责沈小姐,还是因为要借题发挥才心疼我?”
      她问得太认真,林太太一时间竟然仔细考虑了一下,但不论她如何思考,最后的结论都是于她有利的。
      泰禾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林太太和林先生已经不在公馆,想必是已经打定主意过二人世界,免了一个煞风景的林泰禾跟在旁边,可能饭菜要更美味一些。
      既然如此,她也就懒得出门了。天气清冷冷的,外面起了风,树梢只是轻轻摇晃,可转眼一看,管家穿着一身长衫,似乎被风绊住了脚,在风中拿手挡着脸,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冷得要打摆子了,她只想在这样缩在被子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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