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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今日墙外已无嘈杂声,课上得令人感到十分疲倦,教历史的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语重心长,“同学们,不要小瞧历史这门课,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是没有未来的”
      扫视着一张张疲态各异的脸,本该是振奋激昂的年纪,怎么一个个如同朽木。
      他把原因归结为这些孩子吃得太饱了,所以容易犯困。
      泰禾整理好做的笔记,有人帮她合上了书本,她的手被夹在书里。
      愤怒的赵同学按住她的手,她领了风纪的任务,让她逮到一条大鱼。
      “你怎么不穿校服”
      徐桂云就坐在旁边,嘴唇嗫嚅了几下,赵同学一个眼神扫视过去,她又闭上了嘴。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办,习惯性向泰禾求救,可泰禾才是需要帮助的那个人。
      泰禾捏住赵同学的手腕,施加力气,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抽了出来。
      她站起来,纤细高挑的个子居高临下,自带威严,用一种轻蔑淡漠的语气,“关你何事”
      “你!!”
      赵小姐甚至退后一步,又觉有些丢人,可一向好脾气,从不敢反抗(她自认为)的乖乖女林泰禾竟然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有一瞬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张老师并未走出课堂,林泰禾同学是难得的在课上认真听讲的同学,他自然是要偏心的了。
      “赵同学,你昨日甚至是前日的课业都还未交予我,谁让你来管风纪的,我应该去问问你的父亲”
      赵同学眼看又要疯狂,同学们怕了她了,这时主任走了过来,了解了情况,赵同学被她的父亲带走,主任又向林公馆致电,好巧不巧,是徐岭年接听的电话。
      主任将电话递给林泰禾,泰禾接过话筒,听见了徐岭年的声音,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只说了一句“你让陈顺安把洗好的校服给我送过来”
      对方答知道了。
      泰禾在走廊踢着青灰色的墙沿,门打开来,徐岭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校长也笑意盈盈的出来了,“校服而已,脏了不穿没什么大碍,穿校服是为了规范学生行为,不是为了搞形式教育,钱主任也太小题大作了”
      “兰舟,有空出来咱们再叙”
      徐岭年脸上挂着得体客气的笑,余光扫了楼梯口探头探脑的人,笑着应承。
      泰禾无聊到将斑驳的墙皮抠出来,手指腹上粘了薄薄一层灰。
      她一转身,吓了好大一跳,这人未免也太不识趣了,正是因为不想跟他打照面,才故意背过身去,他不是最会看人脸色,不然怎么哄得钱小姐俯首帖耳,日日眉开眼笑。
      能过得那么开心,要么是感受到被爱,要么是太爱自己了。
      泰禾只肯相信前者。
      徐岭年见她已换上七分袖的淡蓝棉布上衣和黑色中裙,朴素简单的学生服装反而比洋装更适合她。
      徐岭年侧过身,彩色窗格玻璃透过来五彩斑斓的光照在他的侧脸,如果他去拍摄香烟广告,一定能风靡一时。
      他向她道歉,因为他妹妹的鲁莽。
      可他算谁呢,他此刻的话是真心的吗,还是担心她为了符合骄矜野蛮的大小姐形象而去为难他的妹妹呢?
      可泰禾左思右想并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泰禾松开抓着裙子的手,皱褶慢慢抚平,她也平静下来,仰着头“没关系,她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可应该道歉的是你,你不该如此傲慢地向我施舍歉意”
      徐岭年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他下了两节台阶,低头平视她的眼睛,“我向你道歉”
      泰禾有些羞恼,胡乱答应了一声,跑下了楼梯。
      她只是觉得如果他觉得需要道歉也是他带着徐桂云让她来跟自己道歉,不应该是他替她说出口。
      好吧,她承认她有一瞬间的羡慕,为徐桂云有一个很爱她的哥哥。
      泰禾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嫩生生的手指合上日记本,里面写了一堆无用的废话,是她用来骗自己的。有皮鞋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泰禾皱起眉头。
      果然,敲门声响起,她特意等了一会儿再说话,林峻青穿着笔挺制服,扬起俊秀的笑脸不请自入,自在地坐在他的书桌旁。
      泰禾抱臂冷眼看他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你若是敢将我的房间染上半分烟味,我就敢将烟头塞进你的头发里。”
      林峻青不敢不信,将烟从嘴里拿出来“淑女还是不要那么粗鲁,一点不可人疼。”
      泰禾轻蔑地笑,那要什么样的才算可人疼,是别馆他养的那个唱曲的,还是和他出双入对的广告女郎?
      大约是她嘴角勾起的鄙薄刺痛了他,他登时站起身来,手指抻了下些微凌乱的衣褶,路过她时,将那只在他嘴唇上微微浸润的香烟塞进她的嘴里。
      泰禾呸地一声吐了出来,烟是好烟,只不过不是她常抽的牌子。
      徐岭年去了一趟码头。将近黄昏,码头上的人影不少反多,号子声此起彼伏,他对这里很是熟悉,他也曾是这里弓腰扛货的其中一个。
      现在是秋季,江面送来凉爽的风。夏天就不一样了,穿衣服热出痱子,脱了衣服晒得掉皮,身上的汗一遍一遍往外冒,流进裂口的皮肤里,回到家身上还会有盐渍和血渍。
      工人气喘吁吁地过来,拿肩上的汗巾子擦了一把脸,灌下两口水,“先生,你要的那批货都已经卸好了,马上就给您装到船上”
      徐岭年说不急。
      他让工人带他去看这批茶叶和丝绸 ,料想数量不会很多,但是他并不急。做生意求的是稳妥,稳住了,哪还愁买卖。
      他一检查,果然,如他想得一样少,反倒笑了。
      林峻青站在大楼的高处,有人上前。
      他有些惊讶,“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倒也是个人物”
      林峻青拿过桌上放着的报纸,没有让人提起兴趣的消息,闲来无事,索性去接泰禾。
      年轻女孩将简单朴素的蓝衫黑裙也穿的娇艳动人,不过仅限于泰禾。泰禾生得好,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不过两人一起长大,他对泰禾的美没有真切实意的感觉,从车窗望过去,她娉娉婷婷地从人群中走过来,树叶的疏影横斜,在她身上汇成一幅流动的江南风景画。
      泰禾径直走到后座,打开车门,里面的人对她打了一声招呼。
      “惊不惊喜?”
      “只有惊吓”。
      “你怎么会来?”
      林峻青半真半假地看着她道,“特意来接你啊”。
      他生来就有一副迷惑女人的模样,眼尾上翘,眼波多情,可仔细一看,却是一片清冷。
      他这么说,那泰禾也只能这么信了。
      林太太和林先生参加舞会,今日只有他们二人。
      “你今晚要在这吃吗”
      泰禾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人。
      林峻青张开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意思很明显了。
      泰禾点点头,转过了身。
      可身后的人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找茬,“你好久都没叫我哥哥了,总是你你你的,叫声听听”
      泰禾噔噔几步跑开,才不理会这个神经病。
      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泰禾小时候,扎着两个麻花辫,肉嘟嘟的粉团子,那时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厌恶他,那时候的泰禾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甜甜地叫。
      唇边漾起的笑转瞬即逝,快到他自己都没有捕捉到。
      真是可惜,后来她再也没叫过他哥哥。
      吃过饭后,泰禾回屋温书,林峻青在从门里挤了进来。
      他自在地躺在她的床上,拿起一本闲书打发时间。
      房间中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笔纸摩擦的沙沙声,窗户打开一条缝,空气里弥漫着金桂飘香。
      在这浓浓的秋意中,林峻青又捕获了另外一种淡雅的沉香木味道,是泰禾每日练字点燃的线香。
      时间久了,她的床单上也有这种静谧的味道。
      楼下的争吵声将二人的平和打破。林太太尖利的声音简直冲破云霄,让人有一瞬间的晕眩,当然,林先生也不遑多让,他要在气势上将林太太压过去,否则,他今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
      “我和她许久没见,只是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几句话你搂那个小婊子”
      “什么婊子,污言秽语,我说了很多遍,她崴脚了,我只是扶一下”
      泰禾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隐约见几颗零散的星,突如其来的烦躁让她只想自己待着,她提醒林峻青,“我要休息了”
      泰禾一点下去劝架的心思都没有,她很累,明天要
      考试,她要早点休息。
      林太太与林先生的争吵是家常便饭,生活过得太安逸了,想要增加点点缀。
      林峻青知道此刻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厌烦加倍,听了她的话,走出了房间。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明明应该是秋风送爽的好时节,怎么夜里会闷热到睡不着觉。楼下争吵的声音随着大门被摔开的声音终止,大约静了五六秒,伴随着女人或远或近的抽泣声,听闻火机盖弹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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