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祝时安》北疆

10、第十章

　　林峻青回到公寓，换下了衣服，□□的背脊舒展开来，正要拿出香烟，电话叮铃铃响起，对面是娇柔的女声，是他的秘书陈小姐。陈秘书要给他拿一份文件，问他此刻是否在家，充满了暗示的意味，嗓音又甜又娇，像含了一口凯司令奶油蛋糕。
　　林峻青似乎也闻到了那股甜味，腻味得不行，他不耐拒绝，冷情地告知陈秘书等他去公司给他就可以。
　　电话挂断，他又躁了起来，没等把烟拿出来，电话又响起，这回是一位端庄自持的小姐，于是林峻青又换了一副语调，“蒋小姐的邀约，我肯定是随时有空的。”那边又说了句什么，大概就是年轻小姐面对喜欢的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娇嗔与做作。林峻青再是不耐，也轻逗慢哄地聊完一通电话。
　　等到那边终于肯挂断电话，他啪地一声撂下电话筒，躺在沙发上，讥笑自己和徐岭年有什么不同，都是准备靠女人上位的烂人。
　　不过到底他和徐岭年还是不一样。
　　他又坐了起来，拿起电话筒，“陈小姐，把文件拿过来吧”。
　　陈顺安载着泰禾过了街口，到一处较狭窄路段，对面驶来一辆汽车，隔得不远可以看清对面驾驶座的人。双方都没有倒回的意思，泰禾憋着一口气，看那辆车在路中段安然自若的样子，都可以想象出徐岭年那幅冷淡的面孔。
　　于是她下了车，准备好好讥讽他一次。
　　徐岭年看着对面怒气冲冲过来的人，嘴角微勾，他自觉地摇下车窗，准备迎接这位脾气不好的女士的怒火。
　　“徐先生，不，应该叫你徐老板”泰禾的皮鞋踢了踢轮胎，“怎么纡尊降贵亲自开车啊”
　　“不会开车就请司机啊，道路守则要遵循啊，看见我们过来，你还硬要往前开!”
　　泰禾很少出现这么泼妇的语气，只因这个人实在太可恨，他竟然还笑，如果他不找事，她是不愿再和他有半分纠葛的。
　　“你怎么不说话”
　　“看你似乎还没骂完，我准备等你骂完”
　　“你”不要脸!
　　泰禾脸孔涨红，这对话似曾相识，泰禾想到什么又冷下面孔，“你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赶紧把车倒回去，以后见面就当从不相识”。
　　林峻青的笑意消失，面容冷峻，他忽然将手伸出窗外拉近泰禾与他的距离，宽大的手掌扣住泰禾的后颈，在她的惊呼声中印下冷淡克制的一吻，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泰禾，“不认识的人会这样做吗”
　　看见陈顺安从对面的车里下来，徐岭年放开自己的手，意料之中迎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抡足了力气，白皙的俊脸上留下鲜明的红色，他握住那只手，轻吻了吻手背，“不要再说不认识这种话，泰禾，诚实一点”。
　　泰禾将手扯出来，眼眶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流泪，她拽住陈顺安，“我们走”。
　　陈顺安很是复杂地看了徐岭年一眼，徐岭年坐在车里，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尽管占了上风，却并没有好脸色。
　　泰禾整理好情绪，她下了车，飞快地跑回公馆里。
　　泰禾要进入百无聊赖的寒假生活了，林先生要去苏州忙生意，林太太自然也是跟随，乡里乡亲面前她怎会给其他女人机会，泰禾拒绝了与林太太林先生一同回苏州的提议，只答应过些日子年关跟前会和陈顺安一道回去。
　　林公馆里空落落的，便是习惯冷清的泰禾也觉得有些孤单，恰好张小姐约她明日出去逛大马路，晚上去参加海城大舞厅的舞会，她最喜爱的电影明星据说明日会去，她早早便央求父亲给她俩留了票。
　　泰禾当然同意。
　　张小姐在电话那边嘱咐，“不过明日据说天气不好，你要多穿些啊”。
　　泰禾挂掉电话，拉开墨绿色丝绒窗帘，推开窗户，不远处的树梢左右摇摆起来，果然起风了。
　　窗户紧紧闭着，时不时有几声雨点敲响玻璃，屋外湿湿冷冷的，冻得人要打摆子，屋里倒是热腾腾一片。客厅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只有卧房开了一盏绿壳台灯，黄朦朦的光照在绷紧的赤/裸背脊上，油亮亮的，黄铜床嘎吱嘎吱地摇摆，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在男人背部偾张的肌肉上留下指痕，男人的嗓子传出闷哼声与女人娇柔婉转的声音缠绕一起。
　　林峻青披上衬衣，打开窗户，一股带着潮意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空气中腥涩的气味，暗红窗帘吹得往上翻涌，有几滴雨点落在了狼藉的床单上，混入一片潮湿。
　　一团绵软贴上背脊，白嫩的手臂从身后环了过来，林峻青手指夹着烟，另一只手扯开缠在胸前不安分向下的手，“你该回去了”
　　女人的身体僵住，“外面又吹风又下雨的，这么晚了我去哪儿”
　　林峻青提上裤子便不认人了，他阖上窗转过身来，十分不绅士地对女人吹了一口烟，烟雾呛得女人皱眉咳嗽几声，“司机送你，回蒋司长那里啊”
　　女人也不装了，她光着身子坐到床沿，脚趾蹭着他的西装裤子，“你真要同他的侄女成婚？”
　　林峻青躲开她，靠在床背上，“不同她成婚难道同你，到时候再邀请蒋司长前来观礼，想必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象了一番画面，他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意。
　　女人难得被噎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敢娶我就敢嫁。”
　　林峻青掀开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将烟头捻灭，“我胆子小的很”。
　　陈秘书恨恨地起了身，满肚子怨气没处撒，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她早知道这一点。陈秘书还是难过，他伤了她的心，她也要一刀扎透他。“只怕是你想娶的未必肯嫁你。”陈秘书也不是没和他过夜过，他嘴里呢喃的名字可是他这辈子都不敢张口求娶的人，至少现在不敢。
　　林峻青眼风凌厉起来，化为刀刃，一刀一刀地割着陈秘书。
　　陈秘书的嘴张开又闭上又开始心软，到了没说出那句话，还是不舍得将他扎透。
　　但是，“峻青，以后还是不要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喝酒了，你知道的”陈秘书双眼媚而弯，长长的波浪鬈发散落在奶白的皮肤上，“酒后吐真言啊”。
　　到第二日，窗外风雨也不曾停歇，路边有小贩兜着两筐黄橙橙的橘子，旁边有个走路蹒跚的小囡囡拿着一根木棍在玩水，也有炒栗子的，卖桂花糕的，街角有一家馄饨摊，泰禾从那下了车，她提着裙角小心地迈开地上的积水，轻巧地跳了过去，待站定，张小姐就在不远处海城名伶美人巨型招牌下冲她摆手。
　　这次的电影张小姐还未曾看过，泰禾满意的看完电影，两人边讨论着剧情，大多数时刻都是张小姐在说，边往路边的馄饨摊走去。
　　张小姐一点也不觉得财政司长之女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馄饨有什么不搭调，泰禾也是一样，她路过这里的时候，馄饨的鲜汤味道就勾起了馋虫。
　　钱素音和蒋铃音路过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碗热腾腾的荠菜馄饨端上来，皮薄而透，裹着鼓囊囊的菜肉，汤是吊得清爽的骨头汤，喝一口，冻得麻木的五感全部通开，张小姐放下豪言，这碗吃完要再来一碗，可惜没带保温桶，还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一阵不属于馄饨摊的香味也传入鼻腔，泰禾抬头，钱小姐和蒋小姐微微笑着和她俩打招呼。
　　钱小姐问好不好吃，泰禾说好吃，张小姐虽然因为上次生日会的事两人产生一些龃龉，但她向来是个大气的人，她吃到了好吃的东西恨不得推荐给每一个认识的人，她热情地邀请这两位小姐坐在旁边也尝一尝。
　　钱小姐正要坐下来，蒋铃音拉住表姐，笑着说“我们今日还有别的事，就先不陪你们吃了。表姐，你肠胃不是不好，还是不要吃路边的食物了”
　　张小姐的神色些微尴尬，泰禾拿手帕擦了擦嘴，“既然如此，钱小姐还是不要勉强了。”
　　蒋铃音拖着钱素音离开，钱素音不解，“不是说要和林峻青的妹妹搞好关系，我上次夺了张小姐的风头还未向她道歉”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林峻青与这个妹妹的关系并未如她所想那般要好。
　　张小姐更不解，“搞什么啊，神经！”有必要那么嫌弃吗，蒋铃音下车时嫌弃的眼神好像这个摊子包括他们两人在内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她有什么可高贵的，又不是蒋司长的亲女儿。
　　又撇着嘴抬着眉学了学语气，“表姐，你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说完又呸了一声，气的不行。
　　泰禾被她逗笑，是真的开怀大笑，她许久都不曾这样笑过了。
　　徐岭年其实心里稍感讶异，又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泰禾原本就是一个爱哭爱笑的女孩子，只不过这些年见得少了，但她本性依旧单纯良善，泰禾就是泰禾，这一点永远不会有变化，他坐在车里面庞浮起一抹新鲜的笑意，他吩咐司机，“往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