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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肖逸此刻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脑子里全是和黎瑞棠分别之时的情景。黎瑞棠骑着马伴随肖逸的马车送了很长一段路,分别时,二人紧握双手,彼此似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出口一般。
      肖逸慢慢抬起手,觉得此时手掌还带着黎瑞棠的温度,慢慢把手放在脸上,突然一惊,为自己的举动羞愧难当。“他是我的大哥,义结金兰的大哥,永远都是……”肖逸默默地在心里道。

      从黎瑞泽那里回来邱洛儿累得一头倒在床上,眨眼工夫就睡着了。
      “邱洛儿,邱洛儿。”不知过了多久,邱洛儿听见有人叫他,迷糊着起身开门。
      “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二少爷都要等急了,他叫你过去招呼客人呢。”说话的是黎瑞泽院子里的佣人。
      邱洛儿洗了脸换了衣服随来人又回到黎瑞棠住处,见正厅里好几个人围了一桌子正在吆喝着赌钱。邱洛儿进了屋默默站在黎瑞泽身后。
      “哎,不行了,今天倒霉透了。”一个人叫道。
      “你这才输了多少就没钱了。”另一个人道。
      “真是没钱了,出来的急得很。”那个人把钱袋子反过来给大家看。
      “不如这样,这局你若输了算我的,你若赢了,我让这个美人陪陪你……怎样?”黎瑞泽一把拉过身后的邱洛儿,脚下使个绊子,邱洛儿扑通跪在地上,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黎瑞泽。
      “这……”那人本犹豫,可定睛一看邱洛儿,眼睛都直了道,“哎呀呀,我见识过的人也不少,从没见过这么上等的美人,黎兄果然是享尽天下美物啊……”
      “你还有这个癖好,我可嫌脏。”另一个人道。
      “是啊,再美也是男的,哪能跟那小娘子的软玉温香比。”又一个人嘻嘻笑着说。
      “哟,这不会就是女人扮的吧,这面皮也太细滑了些,我家那二妹就总喜欢女扮男装出去疯玩呢。”
      “扒下他裤子给我们看看,若是个女的岂不让老四占了便宜。”
      “唉,不是女的老四也占便宜,就他副样子……”
      大家一阵哄笑,就有人伸手去解邱洛儿腰带。
      “二少爷,”邱洛儿忽然推开旁人,跪直起身子对黎瑞泽道,“小的对不起二少爷,小的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心甘情愿个让二少爷处置,无论打骂洛儿绝没半个不字……如果二少爷觉得还不出气,就一刀杀了洛儿,只是……只是求二少爷不要这样对待洛儿,看在……看在洛儿伺候您多年的份上……不要这样……”洛儿嘴唇发抖声音哽咽。
      “好,那你可愿弃了那呆子,还与我在这梨花庄里快活?”黎瑞泽勾起邱洛儿的下巴,盯着这双充满哀求的眼睛。
      “黎大少爷说……会还我自由之身。”洛儿大着胆子说道。
      “你本事真是大了,居然拿大哥压我。好啊,到时候一具死尸扔出梨花庄,自然是还了你自由。”黎瑞泽一脸阴狠毒辣,突然站起身一脚踢开邱洛儿,对众人笑着说,“虽是上等的尤物,可我也早腻了,你们尝尝吧,我先告辞了。”
      邱洛儿死死抓住黎瑞泽衣角不放,有人过来掰开他的指头将他按在地上。黎瑞泽出了院门,耳边传来邱洛儿凄惨绝望的求救声……

      肖逸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此时在马车里睡熟着了。突然一个激灵猛醒过来,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心头突突跳个不停。伸手撩开帘子探出头看,漫天的星星仿佛跟着自己走,一股股清新的嫩草味道飘在空中,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和嘎达嘎达的马蹄声仿佛是在委婉地低声倾诉。肖逸顿时诗兴大发,取出随身带着的笔纸,刷刷点点一气呵成,自己念了几遍,并没什么地方好修改,简直就是多一个字嫌多少一个字嫌少。心里想着定要拿给邱洛儿看,那人天天念叨自己呆傻,呆子傻子能做出如此的好文章么。小心地把纸吹干,叠好了放进里衣里,想着自己给洛儿咏诗的情境又昏昏睡去。

      “二弟你也太胡闹了些,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带外人进庄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黎瑞棠厉声对黎瑞泽道。
      “他们都是些做生意的并不是江湖中人。”黎瑞泽不以为然。
      “差点叫他们弄出人命来,那邱洛儿若死了,我怎么和肖逸交待,你想前功尽弃么。”黎瑞棠真后悔没早些管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你当那呆子真喜欢邱洛儿,他心里想的人是你。”黎瑞泽笑道。
      “你又胡扯!”
      “不信?等他回来我帮你试他一试,看他心里到底在乎谁。”
      “你不要胡来,等这件大事过了,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也懒得再管你了。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你若坏了事,我不会轻饶与你。”黎瑞棠厉声警告弟弟。
      “好,好,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黎瑞泽也生气起来。

      邱洛儿此时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脸色和死人一般,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什么。

      不到五日,肖逸一行人已经到了杨家村。凤娘热情招待他们,只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有些住不开了。凤娘给护送肖逸的人收拾出出村子东头的几间空房,那里条件简陋,勉强能遮风挡雨,凤娘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肖逸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中午和凤娘讲了此行的目的,凤娘看了烟斗,似乎一点也不震惊,只是略点了点头。肖逸见凤娘如此镇定,大喜道:“凤娘定是知道,快快告诉逸儿吧。”
      凤娘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看了看,又把门别好,拉着邱洛儿进了里屋道,“你今年也十八了,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肖逸又惊又喜,心里狂跳不止。

      邱洛儿睁开双眼,看一个老仆正闭着眼侧脸趴在桌上。邱洛儿觉得口干舌燥,想叫人嗓子却失了声,他略一动牵扯了伤口痛处,嘶哑着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声音。老仆被惊醒,揉揉眼睛,叫道,“醒了醒了。”赶紧起身倒了一杯水,慢慢扶起邱洛儿,邱洛儿抢过茶杯贪婪地大口喝下。
      “唉,简直活活把人往死里逼。”老仆叹口气道,“你能活过来也是造化,以后可要学聪明些,保命要紧啊。”
      “我看看你的伤口,”说着老仆就要掀邱洛儿被子,邱洛儿忙拿手压住被子。“你还遮什么,这几天都是我给你换的药,天气渐热了,不赶紧好了可要发炎溃烂的。”说着,老仆从下面掀起被子,给那不可告人的伤口仔细上药。邱洛儿闭上眼睛,羞辱的眼泪滚落下来。
      上完了药,老仆给洛儿盖好被子,“你这伤就只这一处了,前几天浑身还有许多青紫,对了你这胳膊……”
      邱洛儿扭过头,听见自己的伤势仿佛又回到那场噩梦一般。
      “你伤得这样重怕是第一次吧……唉,若是脸宽鼻大的一副粗汉子相也招不来这祸……对了,我得赶紧找黎大少爷去,他说有话对你说呢。”说完,老仆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黎瑞棠进来,站在邱洛儿床前,看了邱洛儿片刻,低声道,“……我答应你的事也还是算数。若此事顺利办完,我定放你离去,你和那肖逸比翼双飞也好反目成仇也罢,我都不再插手。但是,此事办成之前,你还是梨花庄的人,还要听我调遣,我不会再让二弟对你任性胡为,但你若透露了我的大计,恐怕比现在还要惨上十倍,而且那肖逸的命也就尽了。”
      邱洛儿躺在床上默默点头。

      听杨凤娘说着,肖逸脸上渐渐变了颜色。
      原来,肖逸的母亲本是前朝忠臣杜石青之女,杜石青遭人陷害身首异处,全家抄斩。杜石青和魏廉庭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寒窗苦读,又一起金榜题名在朝为官,那时候魏廉庭还只是个五品,杜石青却已经是皇上身边的重臣,可伴君如伴虎,昨日风光全化作今日一堆荒冢。
      当年,魏廉庭冒死救下了杜石青唯一的一个女儿——杜玉,杜玉逃命到了扬州,嫁给了肖逸的父亲肖正风。肖正风以经商为生,走南闯北,在山东运货时曾遇抢匪,被长山派佟掌门所救。多年后,佟掌门亲自找上肖正风,把一件大事托付给了他。
      这件大事自然和肖逸手里的这杆烟斗有关系,此事说来又有另一番故事,却是杨凤娘也不知道的了。
      “你爹说,这烟斗只可交给两个人,一个就是山东济南长山派佟掌门,另一个是你姥爷当年的好友刑部尚书魏廉庭。”杨凤娘突然抓住了肖逸的肩膀,正色道,“逸儿,你听好了,除了这两个人你不要相信其他人,谁也别信。你心眼软不防人,但是这不是你自家的事,这件事关系重大,弄不好是要丢了性命的,你可千万记住了。”
      肖逸愣愣地点头,“凤娘,可如今……我和梨花庄的人走得很近,听说他们和长山派多年为敌……送我来的人就是梨花庄的人。”
      “他们知道这事吗?”凤娘着急地问。
      “我……我告诉了庄上的大少爷黎瑞棠,想让他忙我解开这个秘密。”
      “这可如何是好……”凤娘感到事情不妙,“恐怕江湖上的人已经传开了,若他们搅进来……”
      “凤娘放心,我和黎瑞棠是金兰之交,他就如我亲大哥一般,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不,洛儿此事不可再告诉梨花庄的人办句,你可曾想过他们为何如此热情帮你,难道就因为一个‘义’字么?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不能回去了,从我这里直接去济南长山派那里找佟掌门,明天一早就起程。”
      “可我还要去梨花庄接一个人……”
      “什么人?”
      “我那小童邱洛儿,就是上次……”
      “逸儿!你早一天把这个东西交出去就早一天安全,你明不明白!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你马上走,不可耽误。”凤娘厉声道。
      肖逸紧张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肖逸就带了包袱细软悄悄离开了杨凤娘处。
      护送肖逸来的人到了中午吃饭时候才发现肖逸走了,立刻大为慌张,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问杨凤娘肖逸去向。杨凤娘敷衍说让肖逸去替自己办事。
      这些人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肖逸带回去,本来以为是个轻松的差事,没想到出了岔子,马上乱了阵脚,更让杨凤娘看出破绽。
      他们好言好语地追问凤娘,凤娘顾左右而言他,那些人没了耐性凶相毕露。
      “老太婆,你快说,肖逸到底去了哪里!”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想对肖逸怎么样?”凤娘怒声说到。
      “你若不说,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光天化日你们还想行凶不成?!”
      “呵呵,我们梨花庄的人什么不敢做,不信你就试试!”
      “来人哪……”凤娘大声嚷道。

      “老伯,我怎么从来没在庄里见过你?”邱洛儿躺在床上问道。
      “哦,我是个讨饭的,前几天饿昏在梨花庄附近,被庄里大少爷碰上了就带了我回来。我刚到,大少爷就找一个照顾……照顾病人的下人,”老人怕肖逸脸上挂不住,把男倌儿两个字换成了“病人”,“我见别人都不愿管这差事就应了下来,你那时奄奄一息,都怕吃力不讨好。”
      “如此说来,老伯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咱们都是下人,互相照顾些都是应该的。”
      “老人家如何称呼?”邱洛儿问道。
      “我外号叫‘一只鞋’,”老人捋着胡子笑道,“你就叫我老鞋吧。”
      邱洛儿微微笑了一笑。
      “你猜我为何叫‘一只鞋’?”老人笑问道。
      “我猜……定是你穷得就剩下一只鞋了所以才上街讨饭。”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不止,声如洪钟。
      邱洛儿也跟着笑起来。
      老鞋这才在这个少年脸上见到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
      “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老鞋问道。
      “我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后来来了这庄里又学过些。”
      “哦?我还以为你是刚来的,你可愿意与我讲讲你的事么?”老鞋问道。
      邱洛儿点点头,将自己小时候如何来到梨花庄,又如何跟着肖逸离开,都向老鞋娓娓道来,其中自然是隐去了自己探子的身份。提到肖逸邱洛儿眼圈红了,泪水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打转。
      老人看着邱洛儿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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