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神祇》停灯停灯

24、天字四号

　　紫银蝶穿过人群，在楼梯口打了旋儿，又往楼上飞去。木质楼梯已有些年头，有几块踩上去还吱呀作响。谢昭衍跟在银蝶身后，从廊前走过。
　　横廊一侧能俯瞰中厅用餐的旅客，另一侧是紧闭的客房，由楼梯处至转角，依次是梅兰竹菊绣样，精致小巧，颇有古风意趣。各门右上角都悬着朱玉木做的木牌标注着地字模样。朱玉木原本不作木材，而多用于提取香料，价格亦是不低。
　　谢昭衍挑了挑眉，这家客栈连楼梯都懒得修，居然用如此昂贵的香料做门牌。绕过转角，客房的模样更加叫人瞋目结舌。
　　天字房的奢靡，内行人仅远观便能瞧出了。此处外观虽同地字房一般无二，但门扇上灵力波动，有淡淡光华流露。谢昭衍借着宽大衣袖遮掩，弹出一道淡蓝色灵力。
　　是聚灵阵，而且是三级以上阵法师才能布出的聚灵阵。
　　阵法师是阵修的资格认定。三级阵法师至少要有金丹期修为，并且布置出中阶下品阵法，才能通过考核。阵法师修习不易，谢昭衍因为修为限制，如今才到三级。苍城到底是有世家驻守，底蕴不可小觑，区区客栈都暗藏玄机。
　　紫银蝶摇摆三圈，最终落在了转角第一间，天字四号房的梅花上。
　　“今晚就住这间。”谢昭衍打量窗扇画的点点红梅，抬手任由紫银蝶落在掌心。
　　萧轻白不等他吩咐，自觉往楼下走去。

　　老板正在柜台后算账，笑的合不拢嘴，见萧轻白走来，忙笑着迎上去。
　　“怎么样客官，咱家房间就没有差的。您刚说要亲自看风水选房，不知选中哪间？”
　　方才谢昭衍跟着紫银蝶便上了楼，萧轻白就胡诌了个理由打发老板。他打着哈哈忽略了老板的问询，直接道：“天子四号房，我要了。”
　　“好嘞。”老板喜上眉梢，忙往柜台后去找记档簿和钥匙。他边忙边问：“还有呢？”
　　“还有？”萧轻白靠在柜台上，思索这难道是什么住店黑话，他装作胸有成竹，拖长音调道：“还有......”
　　“没有了，就一间。”谢昭衍从楼梯走下，站到萧轻白身侧。
　　“一间？”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量，还是不甘心劝道：“虽说小店床大，但是您二位一起，终究是挤了点吧。”
　　“无妨。”谢昭衍冷冷道，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敲了敲，催促老板快些。
　　“对，我们喜欢一起。”萧轻白眼角弯弯，朝谢昭衍靠了几分。此时得意的萧师兄，早已忘了失踪的九畹和云朝。
　　“一起好，一起方便也有趣。”老板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马上就扬起了恍然大悟的笑，一幅我懂的样子。
　　他火速埋头算账，麻利的将账单推了过去，边解释道：“天字房一日是三块上品灵石，本店一餐三块中品灵石，沐浴五十块下品灵石，打扫一块中品灵石......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萧轻白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小小苍城的物价简直高的离谱，他从未见过哪家客栈一日收三块上品灵石的天价。
　　谢昭衍倒是财大气粗，在萧轻白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拿了五十块上品灵石。他也不待老板细说各项目的好处，直接打断道：“我们不需要打扰，灵石不够我自会来补。”
　　“好好好。”老板连连点头，飞了的鸭子又回来了。他盯着手里的灵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两人拿着房牌离开了，老板同小伙计窃窃私语道:“人虽然玩的花样多，但出手还是蛮阔气，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谢昭衍的耳力自然能听到，只是他并不在意。
　　萧轻白听到了，倒是如开屏的孔雀，仿佛五年的隔阂与离别，在此刻才真正的消弭。

　　天字房远比外观看上去大的多。屋内桌椅、书案、小塌一应俱全，甚至妆台上还有一面巨大的铜镜，清晰的映出人影。家具一应都是紫檀木，全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梅花纹样，应和屋内摆放的梅花枝，暗香浮动如至寒冬梅园，令人心旷神怡。绕过红梅映雪的屏风，入木便是张巨大的床榻。柔衾薄被由蚕丝织就，透出屡屡梅香。
　　萧轻白眼角抽了抽，无奈道:“老板倒是谦虚，真是好大一张床，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两人在屋内查找一番，可惜客房用品都是新的，犄角旮旯也没有云朝和九畹的痕迹。谢昭衍放出紫云蝶，蝴蝶蹁跹舞动，似是在花园般盘旋，它在屋内摇摆一圈，最后扇扇翅膀，落在了最右侧的窗扇上。
　　谢昭衍走至窗前，推开红木梅纹的窗扇，一时嘈杂的吆喝夹杂着调笑声，全都灌了进来。
　　夜色初至，天空泛起灰青，街道上的小贩们正收拾行囊，人群往来的谈笑声，混着姑娘们娇媚笑声。更要紧的是，窗扇与对面春风如意楼的客房相对，以两人的目力能透过未关的窗扇，看到屋内香艳的景象。
　　萧轻白呼吸一滞，偷偷红了耳尖，他揉了揉鼻子道:“苍城可真是奇怪，城镇中心不是官府，不是府邸，居然有如此大的青楼。”
　　谢昭衍收起银蝶凝视窗外道:“云朝和九畹不是奢靡的性子，怎会花三块上品灵石来住此处，必然是对面有什么蹊跷。”
　　萧轻白点点头，“三块上品灵石，并不是小价钱，老板还能定价高昂，定是苍城常年有富贵修士往来，居住于此。甚至这些人是一掷千金的性子，根本不在乎区区三块上品灵石。”萧轻白推开另一扇窗，“这扇虽不如另一扇视角好，但只要过了楼内转角的天子客房，推开窗扇一眼便能望见对面的人影重重，能一掷千金的人，又怎会不有所冲动。”
　　“没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谢昭衍走至屏风前，捏了个缩小术，将屏风化作巴掌大小，屋内顿时豁然开朗，他将小屏风放在桌上，又在门上布下阵法。
　　两人不知情况，今夜贸然进去，更可能打草惊蛇，于是决定先在此处观察。谢昭衍靠在窗前，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去睡吧，我来守着。”
　　萧轻白摇头，先趴在榻上道:“我比较喜欢小塌，师兄去吧。”
　　“好。”谢昭衍倒也不推辞，坐在床上运转灵气打坐。他一边悄悄放开神识，自空中俯瞰地面，另一边运转功法，冰灵朝身体汇聚，带动屋内的聚灵阵，灵气充盈经脉，将奔波的疲惫洗去。
　　萧轻白仰躺在榻上，夜风自头顶吹来，吹的人心烦意乱。他运转功法，却时断时续，夜深人静，似欢欲似痛苦的声音透过街道，直往耳朵里钻。他瞅了眼床上端坐的谢昭衍，可那人却依旧如冰块般端坐。
　　神明气息高洁如天端云，不被凡尘泥土所侵扰。萧轻白盯着谢昭衍的面庞，想这张脸染上红霞的神情，声音摇摇晃晃飘进萧轻白的脑海，却换了主角。
　　他能从前世记忆中窥见谢昭衍同萧怿的情事，可他总觉得师兄会不一样，会有不一样的神态，不一样的话语。他时时刻刻，都不想去承认脑海的记忆，不想看到谢昭衍为了权势背叛恋人，不想看神明同凡人纠葛，哪怕那人是所谓的自己。
　　萧轻白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即便是窗外当然灯红酒绿，也勾不起旖旎的心思。他起身背对谢昭衍站在窗前，借夜半的冷风，冲淡身下的异样。
　　他无意间朝窗外望去，却见窗扇上投下人影，那人甩着鞭子朝人打去。萧轻白从驳杂的声音中，听清了那声凄厉的哀嚎。
　　一鞭两鞭，萧轻白想动，却犹豫了。他不知道打断恩客的行为会不会为姑娘带来性命之忧。萧轻白偷偷撇了眼床上的师兄，他单手捏诀，一缕金色的灵力飘向那窗扇，瞬间屋内灯火俱灭。
　　惨叫终于停下了，夜风又变的柔和。可那扇漆黑的窗骤然被推开，萧轻白反应极快，忙借着窗户的遮掩身形。他透过窗纸看见一俊秀的男子将少女摁在窗前，他扯着她的头发，如对待玩偶般发泄。女孩的泪水如珠串般掉落，她无声的哭喊，没有让身后人停手反而更加兴奋。
　　“禽兽！”萧轻白忍不下去，对面人不过练气六阶，他仗着金丹修为，抬手捏诀一缕金色灵力飘至青年耳后，往他耳中钻去。萧轻白笑的阴险，他特意为青年在昏睡咒中加了料，让他好好做个被欺辱的美梦。
　　青年骤然倒地，将少女惊的花容失色。她小心翼翼去探对方鼻息，放下心来。她急忙拢好衣衫，关住窗，朝屋内躲去。
　　没了不和谐的声音，萧轻白放下心来，他再回头看谢昭衍，却发现对方睁开了眼睛。
　　“静心。”谢昭衍的神识始终外放，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事。他没说什么，而是察觉了萧轻白的异样，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便又闭上眼睛，运转灵力。
　　“呼。”萧轻白见谢昭衍没发现，松了一口气，借着下摆的遮掩重新躺在榻上。

　　颠鸾倒凤的声响闹腾了一夜，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歇。
　　萧轻白揉着耳朵，感叹道:“怪不得四处无居所，这方圆一里怕是都住不得人。”
　　“住在这里的多半都是嫖客。”谢昭衍揉着腿，领着人往外走。

　　两人虽已辟谷，但为了打探消息还是得去中厅转转。苍城喜食辛辣，萧轻白跃跃欲试，谢昭衍却是吃不惯。
　　小二很快就端来了两份抄手，一份飘着红油，白玉般的抄手浸在红汤里，缀上点点翠绿葱花和焦香的芝麻，勾引人的肚肠。另一份以鸡汤为底，白玉翡翠相称，更是可人心。
　　清早用饭的人不多，伙计倒也清闲，瞥见萧轻白吃饭都神思倦怠，便热络的搭话道:“客官刚来吧，这第一晚人生地不熟忍的辛苦，今儿就能寻得好去处了。咱们苍城山钟灵毓秀，美人最多。”
　　“哦？”萧轻白故意伸了个懒腰，接着套话道:“何以见得？”
　　伙计却笑着往门外看，挑眉道:“您呀，不是心知肚明嘛。您这房牌拿过去，美人们怕是要抢着要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萧轻白:少儿不宜
谢昭衍:你已经成年了
停灯:真的少儿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