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是座孤岛》双木家

6、试探（一）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是周烨的课。

　　快下课时，“我最后说一件事。”

　　周烨大笔挥完黑板上最后一个字，转身扬手将粉笔精准地扔进粉笔盒里。

　　“先前跟你们提过的省化学竞赛现在这边上面时间定下来了。”

　　“啊。”全班惊讶。

　　“初赛四月中旬。”周烨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粉笔灰，“还好，也不算很急，今天是三月七号，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个区区初赛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有问题的是另一方面。”她继续说，“这次比赛要求特殊，参赛名额有限，所以学校临时决定在明天周二下午组织一场校级的选拔考试，在其中筛选部分同学组成竞赛特训班，再进一步提升培养。”

　　“啊？”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

　　“明天？”

　　“周二？”

　　“还下午？”

　　“我知道这次考试通知得确实有些突然，但是我们要的是化学综合素养优异且稳定的学生，而不是临时抱佛脚才能行的同学。”周烨淡淡地说。

　　“我们全市各区，不算私立，保底也有百来所高中。但是其他学校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学校最大的劲敌还得是隔壁同为区属市重点的八中和附中。它们是出了名的竞赛特色学校，搞竞赛很有一手，常年独揽各大竞赛奖项。这些年市里竞赛加分政策逐渐出台和完善，我们学校才开始有所重视竞赛培训，但是作为老大，我们自然不能被他们压了一头，所以，明天的选拔考试能去的赶紧都给我去考，别让我一个个逮过来。”

　　话音刚落，“啊！”他们顿时叫苦连迭。

　　下课铃在此时响起。周烨收了教案说：“行了，别啊了，你们有这会儿抱怨的工夫，都能拿来刷不知道多少道的化学题了。”

　　“啊——”他们啊得更大声了。

　　周烨受不了他们了：“下课。”

　　周烨收完教案后径直走向孟渟他们这桌的方向，在经过陈昊年身旁时，她似注意到了他身边那空了整整一节课也不见人影的座位。她问：“子霭今天还是没来上课吗？”

　　“嗯。”陈昊年点头。但看周烨若有所思，他心有预感，连忙又不放心地抢着补充了句，“我想这些天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这样吗。”

　　显然陈昊年预感确实不错，周烨闻言又看了眼空位，欲言又止。

　　她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和她说一声。毕竟机会难得，我的建议是她最好到时候也能去试试看。”

　　陈昊年皱眉不解：“啊？试什么？明天就是校选拔赛，她又不能参加，那还——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忽被什么东西猛地就是一拳，抬头就是周烨那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脸。

　　“臭小子。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老师假公济私是吧。你要是也能有点能耐，我高低也把你塞进去。”

　　周烨这一拳完全不留力道，陈昊年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脑袋，旋即便听懂她话里的潜台词。

　　得。他笑得勉强。这次可不能再怪他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了哈。周女魔头钦点，她这次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就算了吧。”他挠头打哈哈笑道。

　　周烨白了他一眼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次考试说到底不过噱头，又不是说通过选拔的人就明确规定是最后参加比赛的人选了。后面我们还是要在这些人里再进行两三轮的人员筛选，所以我才让你们这些能参加的人赶紧都给我参加了，不然就照你们现在报名的这么点儿人数，别筛到最后全都给我筛没了。”

　　随后她转头看向周净植：“你小子也是。你的名字我已经给你报上去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有能力的都得给我参加。明天下午的考试也得给我去，没有特殊情况的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听得出来这无疑是霸王强上弓，她一声令下，铁令如山，完全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赶鸭子上架咯。”陈昊年冲周净植眨了眨眼。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这时周烨忽地轻拍了拍孟渟的肩：“浅浅。”

　　原还置身事外的孟渟猛地回过神：“嗯？”

　　“你先跟我出来。”

　　周烨这句话一说出口，孟渟旋即便猜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孟渟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周烨出了教室。

　　还在状况外不明就里的陈昊年见状惊呼：“咦。女魔头不会是也要动员孟渟同学参加市化学杯吧。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那么变态的化学题我看也就你们俩能游刃有余吧，我光是看懂它的题目都觉得费劲，更别说答对它。”

　　周净植并没有急着接话，他慢慢地合上手中的化学书，递给身前的陈昊年，这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她比你聪明。”

　　陈昊年倏地转回头看向他：“嗯？……你？……哈。”

　　反应过来后的他忽地笑。

　　“不是，唉，周净植，”他有意拉长语调，话里打趣的意味愈加分明，“你现在居然会说这种话了，我怎么感觉我开始不认识你了呢。这人认识的还没有24小时呢你这就知道啦？”

　　阴阳怪气的。

　　周净植懒得搭理他。

　　他神色依旧，慢条斯理地从桌肚里掏出那份还没动笔的数学试卷，语气淡淡说了句：“在化学学科领域，谁都比你聪明，陈昊年同学。”

　　话音刚落，化学常年全班倒数的陈昊年立马没趣地闭上了嘴。

　　走廊处。

　　“有些话在教室里不好说。”

　　孟渟顺着周烨的视线也看向教室。

　　教室正值喧闹。有谁嬉笑打闹打碎了谁的玻璃杯，听得惊呼声此起彼伏，女生一个劲儿地给人男生道歉，把男生道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对面三五成群地还在激烈进行学术探讨的男生们，和被他们堵在过道里走也走不得气到跺脚的同学，闻声都停了动作纷纷转过头看，高声起哄，动静大得便是连窗边那群原倒了一片的同学也撑着抬起头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热闹在他们那端，而孟渟站在另一端。

　　“等会儿就快上课了，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说了。”周烨转回头看向孟渟，“我还是刚才的意思，这次比赛我希望你也能参加。但是我说的比赛，不仅仅是明天学校组织的校选拔赛，而是市里这次化学竞赛。”

　　“我希望你能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今年这届市化学杯，并且，挺进复赛，拿个名次回来。”

　　周烨轻拍了拍孟渟的肩。

　　“你的化学底子很好，虽然学的进度比其他同学是慢了些，但是对你的化学能力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你的化学基础学得很扎实，综合实力同他们比不分伯仲，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

　　“我听说你以前在原来的学校也接触过诸类学科竞赛对吧？好。虽然说你今天才转来，但我还是那句话。”

　　她看着她。

　　“我相信你。”

　　“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肯定可以通过这次的校级选拔，也肯定可以如愿通过接下来的初复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稳定发挥就行。”

　　孟渟回看她。

　　“我没有顾虑。”

　　孟渟等周烨的话全都说完后她才开了口：“我可以参加，您也直接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吧。”

　　孟渟回得利落，却看眼前的周烨明显一愣。

　　孟渟答应得如此果断直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她会顾虑自己新转校生的身份因此掩藏真实的想法，又或者担忧她自己的能力难以胜任而不敢轻易开口提出尝试，所以她才特意叫她出来想给她做所谓的思想工作，但是现在看来反倒成了是她给她在做思想安慰。

　　也是，她是孟渟。她不是她妈妈。她的妈妈会胆怯，会犹豫，会更多虑，会不自觉抓紧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眼神闪烁，反复地问她你觉得我可以吗。

　　你觉得我可以吗烨烨。

　　“老师？”孟渟狐疑地叫了她一声，“周老师？”

　　周烨这才回过神说：“啊好，好。那你先回教室吧。......好好上课。”

　　“好。”孟浅点头，“谢谢周老师。”

　　“嗯。”周烨面露微笑。

　　孟渟回到教室。

　　正走向座位时，忽地听身后有谁的声音此时响起：“这是这学期新的住校申请表，有需要的同学现在可以到我这里领取，期限截止这周周三晚自习。”

　　住校。

　　孟渟脚步停顿，她转过身，原来说话的人是班长黄梦妍。

　　此时她正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与孟渟刚好是前后脚。看得出来她好像是刚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回来，手里正拿着几张A4纸张大小的申请表，说话之余不忘还朝他们挥了挥示意。

　　有人闻言特意打趣道：“班长，要不然你还是直接把表还回去吧，每个学期都这么说但也没见真有人主动找你申请啊哈哈哈。”

　　还有人积极附和道：“就是。要我说，住校哪有回家香？会有哪个怨种放着自家那张两米大床大床不睡，睡它那硬床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哈哈！”

　　黄梦妍皱眉：“别这么说，万一真有同学有这方面的想法呢。”话音刚落，却听身旁此时忽地有声音响起：“这份申请表，可以给我一张吗。”

　　黄梦妍循声转头看去，注意到说话的人正是孟渟。

　　她愣了愣，而后很快才反应过来，“啊好。”她急忙将手里的申请表递给她一张。

　　孟渟微笑点头：“谢谢。”

　　“.....不用谢。”黄梦妍欲言又止，虽然她刚才才制止他们说不要打趣那些风凉话，但她确实没想到真会有人找她要这些申请表，她好心再提醒了句，“要在这个星期的星期五前交给我哦。”

　　“好。”孟渟说。

　　孟渟拿着住校申请表坐回座位，隐约感觉哪里似有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好像不见光亮的漆黑的夜色，葳蕤得看不到深处的草丛里，那双眼睛藏匿其中，闪烁着神秘且幽深的绿光。枝叶窸窣，野草疯长，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孟渟将表塞进了化学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