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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暴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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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跳闸了吗?”
周净植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明亮的光里,她看着他的眼睛清亮。
“嗯。”他很轻地应了一声。
“咚——咚咚——”
忽然听身后的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净植!”有人在门外高喊他的名字,“我们哥几个刚组的火锅局你来不来?……”
“坏了!老刘!”这时屋外更远处又有另一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跳闸了!”
这是?
孟渟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前的周净植。
看周净植似知道这会儿敲门的人是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正开着手电筒的手机递向孟渟:“你先待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孟渟接过。“好。”她明理地点了点头说。
她看着周净植站起了身,走过客厅,走向玄关,停住,然后开了门。
他的背影高大,隐在黑暗里,遮住了门外不速而来的来人。
正听那人好像捶胸顿足地在说:“唉,本来想请你吃个火锅来着,看来得先请你帮我们修个电路了。”
“……”
孟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已经涂了碘伏的伤口。
“还要抓吗。”
她这时才捂住心口。
天哪。
这心怎么会跳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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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电路过载,电量负荷过大,所以自动跳的闸。”
周净植掏出钥匙开了门。
“谢了,兄弟!还得是你给力!”身后那人感激零涕地说道。
可惜显然周净植不吃这套:“你们明天就高考了今晚还吃火锅。”
“哎呀你不懂,这叫考前减压。谁知道你们居然也在吃火锅……难得我们这么默契!我的净植宝贝!来!给哥哥抱一个!让哥哥好好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呀!”
……
周净植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攻势。
“你小子。”那人似乎知道他会这样,下一秒拥抱变成握拳落在周净植的肩上,“这么刺头,也就我们惯着你。所以这火锅是……”
他下手没收住力道,周净植也没有防备,他的肩膀受力一偏,旋即露出屋内一侧景致。
那人似乎眼尖注意到了什么异样。
他惊讶地问:“嗯?原来你有客人啊?我还以为你朋友他们还没来呢。”
“不过我怎么看着人是个姑娘啊……哦,是小鹿吗?这么说起来,我们好像也很久没看见过她了。”说着那人探过脑袋就要喊鹿子霭的名字。
“不是。”周净植及时打住。
“啊?”那人微愣,“不是……吗?”
他探过脑袋,想要确定他刚才看到的那女孩到底是谁。
却看周净植不动声色地挪过肩膀,挡住了那人求解的目光。
他试图挪了挪位置,但身前的人似乎有意不让他看见,无论他挪到什么位置,他总能正正好地挡住他的视线。
那人只得作罢。
“没事。不是也没关系,来者都是客,不打紧。”他热情地大手一挥,又说,“不认识,等会儿我们可以边吃边认……”
“不可以。”
他直截了当道。
这次甚至连让人家把话说完的机会也没有。
那人显然被眼前的周净植这突如其来的反常态度惊在原地。他愣了愣张口说:“……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不可以了?”
却见周净植单手抄兜,赫然站在他的面前,面色严肃,看上去没有任何要退让的意思。
“可以。”
正在僵持时,屋里忽然有声音响起。
孟渟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她很自然地将他的手机递还给他,却始终没有抬起眼皮看他。
而看着孟渟走向了他,周净植显然愣了愣。但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然地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手机。
“你好,我是孟渟,A中高二一班,周净植的同学……”
孟渟顿了顿又说,“还有客人。”
“啊。”那人看见她的出现显然也愣在原地,“你好,你好。我也是A中的人,高三一班的,呃,对,叫我小刘就可以了,我就住在这楼上。”
“好的,小刘学长。”孟渟微笑回应。
那人僵硬地也回以微笑:“客气了,孟同学。”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周净植附耳低语道:“……你这同学这么飒的吗?”
周净植微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刘哥?”他的身后这时正有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儿呢?”
是鹿子霭她们。
他们此时正上到这层。
看那人的眼睛亮了又亮:“小鹿!思乔!哦,还有你陈昊年呢。”
陈昊年走在她们后面,双手还拎着两大袋透明袋,里面除了汽水,还有其他很多零食。
“干嘛。看见我就这么不高兴的吗。”他撇嘴道。
“你怎么出来了。”
周净植忽然低头问她。
“是你太慢了。”
她抬头。这时才看进他的眼睛。
“我身上的雨都要蒸发干了。”她礼尚往来,故意用他的音量还有语调回道。
那边,“你们的火锅开始煮了吗?”那人问他们三人道。
陈昊年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吃火锅?”
于是那人又将刚才一接火锅电源就跳了闸,然后求助周净植巴拉巴拉的事情再说了一遍。
“啊,刘哥,你明天就要高考了,今晚还吃火锅呢。”鹿子霭有意调侃道。
“你怎么反应和净植一模一样。”那人受挫地叹了口气道,“连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我们还没开始,才下了火锅底料。怎么,一起吗,去你那儿?”李思乔问。
这话正中那人的想法:“对呀!来呀!还有你董哥、小马哥他们呢,你们都认识的,都是熟人!”
“走!”陈昊年拎着刚买的饮料还有零食,说走就走。
“浅浅呢?”鹿子霭看向孟渟,似在询问她的意愿如何。
孟渟正要说什么:“我……”
“哎呀,这位小姑娘刚才同意过了。”却看他这时大手一挥说,“行啦,快走吧,记得把你们的食材也全都带上哈,锅就不用了,用我们的吧。快,快,他们等不及都要催啦。”
那人像赶鸭子上架般拥着他们快点上楼,好像生怕他们随时就会反悔从他眼前跑走似的。
他们一众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推上楼去。最后他们屋里的火锅电源还是周净植切断的,门也是他们走后他及时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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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品,火锅咕噜咕噜地冒泡,羊肉滑进浓汤,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热腾腾的水汽迎面,香味氤氲,袅袅不散。
“啊?你说谁?”
鹿子霭的眉头拧如麻花。她往嘴里塞了个牛肉丸,一侧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时一动一动的,好像松鼠也在咀嚼它的坚果。
“程宜?她撞的浅浅吗?啊。所以你们俩是都摔在地上了?……”
“谁啊?”对面听得云里雾里的那群高三学长们齐齐看向身旁的陈昊年求解。
“沈程宜。”看回答问题的陈昊年嘴也不见停,他既刚才的羊肉、毛肚还有鸭血,又往火锅里拨了盘肥牛卷。
“蒋邵周喜欢的那女生。喏,她班的。” 说着他又往对面鹿子霭旁边的李思乔那方向努了努嘴。
“哦~就那怂小子成天挂在嘴边的文科班姑娘啊~~”
“可是我记得不是他老早就看上人家了吗,还扬言说要追她,怎么追到现在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哎呀,他这人平时看着拽二五八万似的,但追姑娘真怂得很。成天跟在人家背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舔狗呢。”
“真的假的!?蒋邵周还追出去了?”
他们讨论得还正激烈,忽然听对面鹿子霭又发出一声惊呼。
“嗯。”周净植微点了点头。
孟渟也点了点头:“后面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思乔皱着眉喝了口可乐说:“不是。蒋邵周这小子现在这么能耐啦?都能把人那么一好脾气的姑娘给气跑。”
“可是我们前两天不是还在图书馆那边看见他俩走在一起吗?”鹿子霭发出疑惑。
李思乔叹气:“算了,还是等他们高考结束,回学校看见他们的时候再问问好了。哦对,刘哥,明天高考,你们先考语文吗?”
话题重新抛回高考。
“对。”那人点了点头说,“然后是数学,外语,理综还有自选模块。”
陈昊年悠然地夹了一块熟了的肥牛卷,蘸了酱,随后便塞进嘴里:“那你们现在赶紧吃呀,今晚等会儿还能再复习会儿时间,努努力再创一次A中的辉煌呀。”
“再辉煌哪有小鹿他哥辉煌。”
鹿子霭拿筷的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正常。“哈哈,说不定呢。”她笑。
“到时候我也把你的照片挂在网上。”旁边坐着的人搭那人的肩说,“招生简章我挂不了,我给你挂在咱们学校的贴吧上面。”
那人听完笑着打掉他的手:“滚啊。”
孟渟不解地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周净植。
周净植似知道她要问什么:“易予成。”他压低了声音,“不是亲哥。小时候住在我们附近的一个邻居哥哥,大我们三届。”
好熟悉的名字。孟渟心想。
她问:“那本竞赛的笔记本吗?”
她说的是很久之前表彰那次他给她的那本扉页夹着片枫叶的笔记本。
“嗯。”显然周净植知道她的意思。
孟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说之后省内高考改革,这学期结束,下届过来的新高一们就不用文理分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又转向高考改革。
“这么爽!我就说吧,生物限制了我的发挥!唉,我就该选地理。要是我能再晚生两年,赶上这波高考改革就好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你晚生多少年的问题……”
“而是我的问题是吧?……滚吧你。”
他们笑得前仰后翻。
外面还下着暴雨,隐隐有雷声低鸣。屋里,热气腾腾的火锅升腾冒着水汽,红油沸腾、翻滚,筷子头一扎进去,吱——吱吱——地作响。
“不过话说,你们想去哪所大学。”那人忽然问道。
“尤其,你。”他看向正要喝水的周净植,“作为你们段的年级第一,你怎么想。”
“他从小到大对标的就是华大啦。我都可以直接回答你。”陈昊年抢过话随意道。
周净植喝了口水,而后微点了点头。
“哦~我就知道。那旁边的这位孟同学,你想去哪里?”
“您真会问,一问就问了俩我们年级总分最高的两位。”鹿子霭打趣道。
“我?”见话题忽然被抛向自己的孟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呃,我不知道。……”
“还是你们比较急吧。”这时周净植忽然开口。他接过话说,“明天好好考,既然是A中1班的人,别给1班丢脸。”
身旁的孟渟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
明明是句激励人温情的话,他是怎么用这么冷酷的脸,还有这么冷酷的语气说出来的。
“唉,”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以前还没觉得,现在突然感觉,A中1班这理科实验班的荣冠原来也够沉的。”
“不过,无所谓啦。反正该学的我们也已经都学了,也不差今晚这会儿工夫。”
说着他举杯站起了身。
“来!就当祝我们三个明天高考顺利,不求超常水平,只求正常发挥!然后,也祝我们大家,从今以后,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哈哈哈哈哈好!”
“好!”
“咣当——”
“咣当——咣当——”
所有人的玻璃杯聚在一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哥,您这祝酒词说得还挺有范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文科班的沧海遗珠好吗!”
屋里火锅飘香四溢,满堂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们争着抢着说话,说的话题到处乱飘,反复横跳,谁也稳占不到主话题权。
孟渟忽然发现。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讨厌喧闹的环境。
她下意识地转头往旁边那方向瞥了眼,但却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接。
屋里似乎有些热,她的脸被热得似乎很红。六月初A市的天还没有到开空调的时候,这会儿只有对面那台的风扇还在呼呼地吹。
孟渟愣了愣,然后挪开目光,她抿了口自己杯里的椰奶,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