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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表彰(一) ...

  •   你有见过被放在展窗里的拍卖品吗。

      她是被明码标价却生了意识的拍卖品,过分执着寻找鉴赏眼光独到的买家可以留住她,却始终无法逃脱被转手多家的命运。

      展窗如筑起的高墙,她看着四角时刻变换的天空,心灰意冷地等待再次的一锤定音。上天对她叹息低语,奈何她拥有了与能力不匹配的思想。

      -

      “对不起。”

      “有条件。”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的口。

      孟渟蓦然转头看向他。
      他们的目光刹那相触。

      而这次反倒是他先挪开了目光。
      “稿子你写。”他摸了摸脖颈说。

      此时此刻,空气仿佛凝滞,焦躁、窒息。她张了张嘴,潜意识觉得这会儿她应该得体礼貌地说句什么,哪怕是最简单的谢谢,但她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声音被她隔绝,而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眼前的展窗好像被人拿了开,她忽觉天光大亮般的豁然明朗。有炙热的鲜血大量涌进她如死尸般僵硬的身体,她干涸了化了灰的意识正在悄然复燃,心脏正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胸膛,“砰——”“砰——”,她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自己的生命就像现在这般真实、鲜活、滚烫。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上次他们在音乐楼对峙时她就问过,只是当时他并没有给她答案。虽然现在她还是很想知道,但是却没有任何想要开口问他的想法。

      她傲娇地别过脸去:“到底你是段一还是我是段一。”

      为了挽尊,“这次算我欠你的人情。稿子算我送你的。”孟渟正经道。

      难得她真诚一回。却看他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道:“那你是要回回考试都欠我人情吗。”

      孟渟立刻将头转了回去。

      去你的挽尊。

      -

      在快要下课时。

      “喂。”

      孟渟还在刷题没有抬头:“干嘛。”

      “微信。”他说。

      “我今晚赶完印份完稿明天给你,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照着念就行。”她随口敷衍了句。

      却听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她疑惑地抬起头,却看他正沉默地看着她在写题。孟渟皱眉:“怎么?难道你们还要求脱稿吗?”

      他不说话,像是默了认。

      什么变态的学校。孟渟心道。

      下一秒她拿过笔和草稿纸:“那我写在纸上给你。”

      “不用。”这会儿他总算愿意开口。

      “嗯?”

      孟渟的微信号才写了个字母。

      “你直接报给我。”

      她抬眼之际,正见他左手抄进校服外套的衣兜,孟渟还在觉得莫名其妙时,下一秒却看他竟然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我的老天爷!

      “你疯了?!”孟渟惊得迅速按下周净植那只拿着手机的手。

      周烨还在上面您就这么正大光明拿手机出来吗?!

      孟渟按得急,按的是周净植的手腕。少年的手腕清瘦分明,腕处的骨节凸出,握在手中有些硌得慌,有些凉意,触碰那刻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孟渟的脑袋忽然清醒。清醒得不能再多清醒。她登时便松开周净植的手,慌乱地转过头去,面色涨红,目光逃遁。

      “就算她是你姑你也不用这么放肆吧。”她别扭地压低声音骂道。

      她故作无事的演技确实差劲,便连说句话都磕绊得很,俨然失了平时的镇静端庄。

      相较之下他倒是表现得要比她淡定得多:“电话号码。”

      无赖。孟渟心里骂了句。

      微信什么时候不能加,就非要掐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加吗。

      她抬眼迅速瞟了眼教室前面的周烨。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动静。

      孟渟被迫妥了协。

      她很不情愿地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看他最后熄了屏,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你故意的?”孟渟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这样更快。”他淡淡回应。

      孟渟诚恳:“有没有人之前问过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没有。你是第一个。”

      有病。

      孟渟转过头去。

      -

      夜晚,在房间,孟渟敲完最后的句点,才将文件发给她那尊脾气古怪难伺候的大神,这时正有电话打了进来。

      孟渟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

      屏幕来电显示:妈妈。

      她拿过手机但却不急着接。她习惯在心底默数三个数,指尖才慢慢点向接听键。旋即听电话对面的人开门见山:“听你周阿姨说这次月考你考了年级第二?”

      “嗯。”孟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接下来电话那头的人会说什么。

      她会指责自己吗。毕竟自转学起,无论什么形式的考试,她从来都是第一,从来没有失过手。但这次她却例了外。所以,她会怪她不自量力,怪她什么都不管跑来这里活该她自食恶果吗,还是她会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我们浅浅努力了就好。

      不对。她不会叫自己浅浅。她现在只会叫她孟孟,或者直接叫她的名字,孟渟。

      “年级第一是你的同桌?”她问道。

      “......嗯。”

      “挺好的,互相间交流学习,共同进步,孟渟你是年级第二,你多主动些。”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听得出来她现在似乎很忙,“我知道A中学习竞争很大,你不用有那么多的压力,不喜欢这里的话,那就去别的学校好了。我给你办转学手续。”

      又来了。

      孟渟沉默。她忽然不想说话。每次对方提及这个话题她就不想说话。

      “喂?听到了吗?”对面的人见她迟迟没有回应问道。

      孟渟有些累了。“嗯。”她强撑着笑回道,“这里挺好的。”

      “好。”对面的人这次回应得很快。她似是没有注意到孟渟话里情绪的变化,又或是她注意到了但觉得没必要也没时间问。

      “你都这么大了,也快成年了,该注意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照顾好自己。”

      她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就像她雷厉风行地拨了这通电话。好像她有什么任务在身,达到指标后便恨不得能尽快抽身离开。而她这位可怜的任务对象,甚至连句晚安妈妈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

      孟渟沉默。

      算了。

      她放下手机。此时屏幕亮起,通知栏显示微信有一则新消息。三分钟前。

      【周:嗯。】

      孟渟愣。

      旋而她忽然想笑。没由来地想笑。想笑得不能自已。

      孟渟解了锁。她点进与【周】的聊天页面,最上面那条是系统的招呼提示,再来就是她五分钟前发的那篇演讲稿,最后就是他那单单的一个嗯字。

      他的头像是只黑猫,好像就是学校那只黑猫,孟渟点进去放大后,一眼便认出它那双白玉色的朦胧的眼瞳。昵称就一个周字。他没有给备注,好像是很自信孟渟能一眼看出他是谁。

      孟渟确实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谁。

      他的朋友圈也很简洁。除了空白就是空白。没有任何可以探究的地方。

      果然。神秘,一直都是周净植给孟渟的第一感觉。相较他知道她那么多事,而她,可以说除那次偶然撞见他住校以外,好像对教室外面的他真的完全无解。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及他的私事。平日里也就冷着他那张脸沉默寡言,拒人千里,除往日与他走动的那些位,好像也没有谁敢主动接近他,这倒也间接成全孟渟原就不喜人多的性子。他们之间大多时间都是互不打扰,很多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也难怪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就像挂在私人展厅里的画,镀金画框装裱,却是白纸一张。左右都是浓墨重彩的油画,而它在最中间,空白,俨然与周围的缤纷格格不入。你不明白为什么馆主会在这面斑斓的墙挂上它,但你驻足停留在这张白纸面前的时间却分明比那些名画来得要久。

      因为它新奇,神秘,难以揣摩,他与你惺惺相惜。

      孟渟慢慢地收回神思,她从周净植那空白的朋友圈退了出来,回到他的主页时,【周】赫然在目。

      算了。

      也许你会是位鉴赏能力很好的买家。

      孟渟将他的备注改成了【买家】。

      -

      当晚,孟渟便做了个很荒唐的梦。

      梦里,漫天白雾散开,她孤身走进这家金碧辉煌的展厅。展厅装饰华丽、宽阔,看不到连廊的尽头又在哪里。厅内展有各家名画,标明非卖品。画作多以彩画为主,色彩缤纷,应接不暇,让人眼花缭乱。

      她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终驻足在它面前。

      它镀金装裱,却是白纸一张。但她挪不开目光。她发了疯似的只看它。陌生,神秘,难以揣摩。和惺惺相惜。好奇怪。她怎么会和一幅空白的画作惺惺相惜。

      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好像是馆长,但又好像是这幅画作的绘画者,又或者他都是。但是孟渟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得到他应该很年轻。年少有为但是落魄孤独。

      也许他知道答案。她想问,而话说出口却是:“我想买它。”我想把它带回家。

      好荒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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