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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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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战报!”
原龙庭接过小兵手上的战报,翻开看后,递给一旁坐着的离羽,离羽大致的扫视了一眼,放下战报,叹了一声:“并无异动!”
原龙庭接过话头:“我倒希望他们能有些动作,总好过如今坐困城中!”而后又目光凛冽的望着离羽道:“你布置的那防御工事是严密,可是人家压根就不来进攻!又有何用!”
离羽一手轻点地图,并不接原龙庭的话,陷入沉思。
西秦如今明显采取的是疲敌战术,意将阳城军民困死,然后在城中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之时再一网打尽,这样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阳城!
东陵的国都阳城属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的地形。
西北侧雄踞的洛神山脉可以说给东陵提供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条被东陵国奉为圣河的洛河便发源于此。洛河连通的是城外东面的南渭河,也是东陵重要的的水上通道。
河的两侧沃野千里,南面平原一马平川,阳城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风水学说中常提的风水宝地。
而今这样位置却反遏制了东陵!
西秦现在就驻扎在洛河与南渭交界处,而浮图兵将则扼住了南方平原,隔绝阳城与桓城之间通途,彻底将阳城通外的水旱通道都抑制住,阳城被隔绝为孤城!
如今,若敌不动,东陵就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离羽冷哼一声,就算如此,西秦不动,东陵就不能调着他必须动吗?只不过缺少个契机罢了!
“离羽!”
一声叫唤把楚离羽从沉思中拉回。但见卫展文青衫玉冠的修长身影步入议事大营。
“卫展文你到这做什么?”原龙庭粗声粗气的吼道。
离羽不禁暗笑,这原龙庭见到卫展文就像只炸了毛的猫,这两人倒是天生的冤家。
“我当然是找离羽来了,难不成是来看你!”卫展文冷声道,大步走到楚离羽身边。
“哼!这军营重地岂是你一介文弱书生能进的!”原龙庭这话火气有些重了。
离羽赶紧在卫展文发怒前,插话道:“展文,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卫展文哼了一声,回道:“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离羽谄笑,对原龙庭告辞道:“那离羽便先行告退,明日我定将投石机的草图送予将军过目!”
原龙庭不冷不热的点了个头,还算客气。
离羽不禁想起几日前刚被任命为军师那会儿,原龙庭是极看不起自己的,处处为难他,若不是自己大刀拓斧的对阳城的防御做的修正让他刮目相看,加之又设计了些冷兵器时代绝对算得上极品的武器才使得他对自己臣服,否则现在指挥调度怕也没那么顺利。
离羽与卫展文出得议事大营,帐外天气阴沉,眼看一场大雨将至,而士兵们还在有条不紊的操练,不得不承认,原龙庭在带兵治下方面很有一套。
“眼看着一年的春汛时节要到了!百姓今年的农事怕是给耽搁了!”身后是卫展文低声的叹息。
离羽亦叹,乱世……乱世……可不就折腾着百姓吗!拍了拍卫展文的肩膀道:“会好的!我们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击退西秦浮图联军,还百姓一片安居乐业!”
离羽正要多做些感慨安慰展文,突然感到脚下一凉,一个黑影迅速的从脚边掠了过去。
一个十岁左右的黑衣男童随即从帐后转了出来,“黑宝!”待看清眼前两位人物后,慌忙跪下道:“参见军师!”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低头跪下的男童,离羽暗自惊奇,这军营怎么会有小男孩!
“起来吧!”
男孩站起身来立于一旁,婴儿肥的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左转右转就是不敢看离羽。
离羽被逗乐了,祥怒道:“你很怕我吗?”
“嗯?”男孩明显一愣,倒也没想象中拘谨。
“看你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我,我长的很凶神恶煞吗?”离羽继续逗弄男孩!
男孩怯怯的看了离羽一眼,低语道:“不,不是,军师长的很好看,比阿娘买回来的年画上那些神仙还好看!”
离羽哈哈大笑:“那你还不敢看我?”
男孩顿了顿,好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可是,军营里哥哥们都说,军师是……是异世的妖怪转世,若是看你的眼睛是会被摄魂的!”然后又弱弱瞥了离羽一眼。
离羽有些怔住了,倒是一旁的卫展文气恼的说道:“小子胡说什么!都谁对你说的!”
男孩害怕的一瑟缩,又跪了下去,离羽拉住了要上前揪住男孩的卫展文,柔声又问道:“你叫什么?住在这附近吗?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
男孩也愣了愣,直觉答道:“我叫赵狗子,家住阴州,后来阴州被占了,阿娘就带我迁到阳城,上个月阿娘病殁了,原将军见我可怜就让我到军营里给他做书童!”
“哦!”离羽点点头,又道:“你刚刚是在找什么吗?”
“哦,对了,黑宝!”男孩好像才想到重要的事,很紧张的样子。
离羽想到了刚刚窜到自己脚边的黑影,对男孩道:“是一只黑色的狗吗?”
男孩猛点头,一脸担忧,估计又怕离羽责怪,匆忙道:“黑宝很听话的,它平时不会乱跑的,它跟阿娘和我五年了,是娘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原将军可怜我才同意黑宝跟在我身边的!”然后又很不好意思的小声道:“黑宝吃不了多少粮食,他都是和我吃一份的!”
听他这么说离羽就不知说些什么了,正这时那黑影又跑回来,一下扑进了男孩的怀里。
“黑宝!黑宝!”男孩欢喜的叫道,一下一下顺着毛,狗儿倒是听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则盯着站在不远的楚离羽、卫展文!
片刻,黑宝跳下主人怀抱,走到离羽脚边蹭了又蹭,一副讨好的样子,离羽倒也有几分欢喜,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头,黑宝则一脸享受的样子。
一旁的展文忍不住笑道:“倒是条伶俐的畜生!”
离羽亦笑,手中握着的卷轴不小心落到了地下,还没等离羽去捡,黑宝已经很狗腿的叼起卷轴送到离羽手边了,尾巴还讨喜的一摆一摆的!
离羽嘉奖的拍拍它的脑袋,把它抱起送到了男孩的手中,唇角勾起一抹暖笑:“你家黑宝回来了,下次不要再弄丢了,多听话的狗儿啊!回去吧!”
男孩接过黑宝,又看了离羽一眼,仍是一脸迷惑,然后转身向后走去。
展文在身后低语道:“怎么不问问是谁在背后散布的谣言!”
离羽摇摇头道:“那并不重要!”然后又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轻笑道:“那狗倒有几分意思,回头我们也养一头玩玩!”
正说着,几滴雨点落到了身上,下雨了,离羽与展文对望了一眼,一同向军营外跑去。
离羽与展文在屋檐下避雨,待雨势小了些,转为绵绵细雨时,才向城南居民聚集地走去。
一场雨后,街道上有些冷清,空气中散发着湿泥土的气息。
一路行来,都是些衣裳褴褛的老人孩子,看着衣着光鲜的离羽与展文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戒备,真是应了那句成语:饿殍遍野。
到了城南菜市场,已没有卖菜的了,只有几个小孩还徘徊的捡一些烂菜叶,离羽见了甚是悲凉。
这时,一个宫侍走上前屈膝恭声道:“卫大人,戏台和架子搭好了!”
卫展文点点头,侧身对离羽道:“我一直想问,你要我搭这戏台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离羽敷衍道。
又一宫侍上前恭声道:“军师,安安姑娘到了!”
“哦!”离羽听后眼睛一亮,快步向前走去,展文一脸狐疑的赶忙跟上。
前方的老槐树下立有一单薄倩影,披着白色的斗篷,清清亭亭,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株狂风中摇摇欲坠的白莲花,让离羽心中顿生怜惜之意。
还未走至女子身前,那女子已先一步衽敛为礼,“安安见过楚军师、卫大人!”
离羽上前扶起她,“不必多礼!”
安安直起身,摘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俊眉妙目,秀鼻檀口,目光颦颦的惹人怜爱,这就是玉香楼的头牌徐安安了,离羽明显听到身后的卫展文的赞叹声。
但见安安目中含泪,复又跪下身来,道:“安安替家父谢过军师!谢军师为家父平反,使家父沉冤得雪!”
离羽有些无语,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不必如此,那些词可记熟了?”
安安细声的嗯了一声,离羽粲然一笑,“那今日便看你的了!”
安安点点头,从侍女手上接过琵琶,走上戏台,离羽也拉着展文的手到台前落坐。
“听说这阳城唱曲唱的最好的就是这个徐安安了!我倒要……”话说一半,却在瞥见展文一脸不自在后停下来,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展文撇过头去,局促的抽回手。
离羽也不做理会,自顾得看着台上准备的安安,而他身边卫展文的脸上已是泛红了一片。
一声裂空的琵琶音蓦地响起,惊醒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扫沙场。击楫中流,曾记泪沾裳。欲上治安双阙远,空怅望,过维扬。”
安安弹得一手好琵琶,轻挑慢捻之间悲伤氛围渐渐笼罩了全场,加之哀婉凄清的词曲被安安演绎的声声啼血,将战争悲凉的情绪烘托的极佳,随着安安的唱词人们仿佛看到了血色飞扬的战场,保卫家国战死杀场的壮士,他们其中不乏自己的亲人,而今却是天人永隔。
站在一旁的宫侍们很多都已抑制不住眼中含泪,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来听曲,眼中满是凄惶之色,而呆在家里的居民也走出了屋子,围在戏台周围。
一曲既末,安安曲调一转又弹起了另一首,“烽火燃不熄,征战无以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鸠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谇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离羽正听的入神,突然感到一个湿漉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这词都是你自己填的?”
离羽飒然一笑,对着满脸狐疑的展文道:“怎么可能,自然是从我那世界带过来的,不过这也是你们几千年智慧的结晶!一样一样!”
展文眨了眨眼,表示没明白,离羽意识到说漏嘴了,诧诧一笑,开始装蒙娜丽莎!
台上安安已经开始唱第三曲了,唱到一半的时候,离羽嘴角勾出个邪邪的笑容,侧脸对着卫展文道:“好戏要开始了!”
卫展文从没看过离羽如此邪恶的模样,倒好像是个恶作剧成功后喜悦的孩子,当下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正这时,一个鸡皮鹤发的长老级人物走上了戏台,老泪纵横的看着一众百姓,而后缓缓开口道:“乡亲们,一年了,这一整年我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西秦的蛮夷占我国土、掠我粮财、杀我妻儿、辱我国民,我们终日惶惶不可宁日。这一年来大伙儿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可曾吃过一顿平安饭?我们的亲人为了保护我们上了战场,死的死,伤的伤,东陵大地上满目疮痍,这是我们的国家啊!还有你们的亲人、我的孩子,他们战死沙场,把生命献给了国家,死得其所,而我们的仇人西秦现在还要攻战我们唯一的安生之处,我们的亲人用鲜血保卫的阳城,我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哑然的沉默,人群中蓦地响起了一个男子愤怒的喊声:“不,乡亲们,我们不能让阳城落入西秦的手中,我们不要做亡国奴!”
“对,我们不要做亡国奴!”人群中传来百姓激愤的附和声!
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妇女道:“可是我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上不了战场,又能拿什么战斗?根本毫无用处!”
“是啊!是啊!”人群中传出几声附和!
离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站了出来,“谁说毫无用处了!”
百姓们看着这个突然站到戏台上貌如天人一般的男子,有些发怔!但见这男子笑意盈盈,温玉般的脸上一双凤目如星辉闪耀,目光过处让人犹如清风明月慰藉一般舒爽!
有认出的百姓喊道:“是白舒国师!”
“啊?白舒国师?”
“不是说白舒国师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听说白舒国师牺牲了自己,用血咒召唤了异界的……神仙来拯救国家,他就是那个异界的神仙吗?”
离羽看着眼前窃窃私语的人,微微一笑道:“是……我是白舒从异界召唤来拯救国家的,可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口中的神仙或……妖物!”
人群有一阵的沉默,之后又人怯怯道:“不是……神仙,怎么救我们?”
“呵,说起来可以救你们并不是我!”离羽话音刚落,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离羽顿了顿又大声道:“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人群再次静默,离羽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已经上了年纪,而有的年纪还很小,有人刚刚失去了孩子,有人因为战争而残疾了!但是我东陵还有许多的壮士还在保家卫国,他们难道就不是你们的亲人吗?虽然身为弱者的你们,无法上前线保家卫国,可是你们可以为我们的战士做很多,能让他们安然的上战场,在伤了残了的情况下还能感到亲人的温暖,这其中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到这离羽满意的看着都陷入深思的人群,片刻,有一妇女开口道:“我可以给将士们做饭!”
“我会女红缝补!”
“我跟阿爹学过些医术,可以照顾伤员!”
“俺是粗人,这些都不会,但俺有力气,俺可以帮忙抗东西什么的!”
大伙儿一阵哄笑!
离羽亦笑,点头道:“如今东陵危在旦夕,国家需要你们,只有我们团结起来,互相扶持,军民一心,才能度过眼下的难关,今日,我楚离羽在此将国师府所有的粮财全数捐出充作粮饷,与百姓同甘共苦,誓与阳城共存亡!攻玉、焚琴!”
听到呼叫的攻玉焚琴一脸不情愿的从戏台后方转出来,大手一招,桃蹊小筑的侍卫们抬着几箱物件走至戏台前面放下。
人们在看到他们尊贵的国师将财产全部捐出后,又陷入了激动,纷纷表示愿意均出粮食为将士筹出粮饷。
卫展文冲上台去,悄声道:“你疯了吗?”
离羽亦低语囔囔道:“这次是下血本了,兄弟,以后可得投靠你了!”
卫展文脸上可疑的一红,侧过头恼怒的说道:“谁跟你是兄弟!”
离羽低声的笑,复又说道:“这戏可还没唱完呢!”
卫展文顿时瞪大了双眼,离羽可不理会,又向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我要带领大家守住我们的阳城,驱逐蛮夷,复我东陵,我相信在不久将来我们一定能还子孙一个完整的东陵国土,让我们的子孙在富饶的洛河河畔耕作,在广阔的南渭草原放歌,而这些我们的子孙都能看到,他们会知道这是他们的先祖用鲜血换回来的,他们会知道!若,我不能办到……”离羽的大手一挥,指向了身后三米高的架子,展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我将吊死在这架子上,让我魂魄永远看着东陵,永远驻守在东陵的土地上,家国沦陷生何乐?不驱蛮夷死不休!”
人群再次沸腾了,他们呼喊着楚离羽的名字,重复着喊道‘家国沦陷生何乐?不驱蛮夷死不休!’爱国情怀被激发到了极致。
而离羽身后的展文则一脸惊惧的看着他,这男人……疯狂起来还真是……
之后的事情就变的异常的顺利了,离羽组织百姓将粮财集中到了一起,统一发放,建立了一支女子后勤保障队,一支医疗小队,一支器械小队,其他的百姓被安排进行城市工事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