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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Volume.2 ...


  •   [欺诈师]:最近学画学得怎样?好久都没看你上线了。
      [虎皮兰]:哭,一直在练素描呀,手都要断了。
      [虎皮兰]:已经练完立方体了,这周画圆锥和三角锥来着。
      [欺诈师]:……部长不是画油画的吗?
      [虎皮兰]:咳,循序渐进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嘛。
      [欺诈师]:说的也是。
      [欺诈师]: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像你说的?
      [虎皮兰]:其实我也这么问过老师啦,什么时候可以学油画什么的。她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欺诈师]:……所以说照你的进度得学多久才能和部长稍微靠近点儿啊?现在你们的距离就像飞鸟和鱼那么遥远,啊~~
      [虎皮兰]: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虎皮兰]:我觉得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幸村君了。今天在大学部的美术室看到一副他的画,好美。对了对了,你要看吗?我有用手机拍下来。

      [传输文件“幸村君的画”成功]

      [虎皮兰]: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不过这风景很眼熟呢。
      [欺诈师]:医院。
      [虎皮兰]:??
      [欺诈师]:这是他住在神奈川综合病院时病房窗口看出去的风景。
      [虎皮兰]:…………

      Volume. 2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说实话,浅川兰对美术这种东西并没有多少天赋,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虽然在上了几节课后她的素描也开始显得似模似样,但是她的老师西岛雅小姐还是这么说。
      “也许你能够把素描画得比谁都好,也许你能把基础打得比谁都扎实,也许将来有一天比起写实来谁也比不上你,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成不了一个艺术家,因为你没有用画笔融合情感的能力。”西岛小姐是立海大美术系的研究生,兼对外美术班的辅导老师。她是个有着漂亮黑色直发的年轻姑娘,平时看来随和得很,但是只要讨论到有关美术的话题时就会变得非常严肃。

      虽说浅川兰一直颇有自知之明,但是对于西岛小姐直截了当的评价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难道仅仅写实不可以吗?不是也有那么多写实主义名作吗?”她说。
      年轻的老师看了看她,思索片刻,便指着一副画问她:“这幅画里,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副风景油画。很漂亮。但是浅川兰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皱着眉,尝试性地问道:“有花,有树,好像还有……呃,散步的人?”
      “除了这些表面的东西呢?”
      “色彩……线条……不对,没有线条,只有色彩。”
      “然后呢?”
      “然后?嗯,色彩也有些奇怪,总觉得异乎寻常的艳丽,有点妖艳的感觉。”
      “还有呢?”
      “……抱歉,西岛小姐,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西岛雅在画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房间很空。除了中间摆满画具的长桌和靠在墙边的画架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因此女教师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明显。啪——啪——啪——这让浅川兰有些紧张。
      “浅川,关键不是我想让你说什么,而是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作者画这副画时的心情吗?你看到了这幅画蕴含着的感情吗?一幅画,它并不仅仅是中景物的组合,也不是线条与色彩的组合。你根本就没有把它当成一个有生命的整体来看。”
      浅川定定地站在那幅油画面前,过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西岛叹了一口气,“你明白绘画是为什么吗?”
      少女继续摇头。
      “其实我也不明白。”在看到学生惊诧的表情后,女教师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艺术永远是与人类的思想紧密相联的。雷诺兹[1]说过:艺术是诉诸精神的渴求,是诉诸我们内心神性的活力。你能明白吗?
      “你能看出这幅画中用色彩来表现,没有线条——这很好,虽然并不全对。这幅画真正用以表现景物的是光与影,至少你对此已经有所感觉。而假如你深入学习一段时间的话,你会发现它有明显的模仿伦勃朗[2]的痕迹,它对光线的处理和《夜巡》同出一辙——幽暗的背景,用阴影来烘托的景物,还有奇妙的光源。是的,再学习一段时间你也能看出来。可是你想过吗?为什么明明是白天背景却那么阴暗?为什么明明只有一个点光源那些花朵却那么鲜艳——用你刚才的话来说,有些妖艳的感觉?而为什么后排的松柏却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那个光源是阳光,是烛光,还是作者内心世界照亮一切的那盏灯?不,你没有想过,你甚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思考的必要,对不对?”
      咬着嘴唇的女孩子勉强地点了点头,动作很是僵硬。
      “浅川,如果你只是一个想学些艺术常识和绘画基础地孩子,我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些。可是我知道,你想要更多。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但是你想要的绝对比我刚才说的那些要多得多。”西岛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吧,如果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要学习基础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今天继续之前的素描和透视练习吧,让我看看你在家画的圆柱。”

      当那位西岛小姐的视线从自己的脸上挪到习作上去的时候,浅川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之前在老师的注视下,她几乎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少女伸手撑住墙,像是有些脱力的样子。原本淡粉色的唇上有一抹嫣红——那是她之前紧咬嘴唇的后果,而眼泪几乎已经在眼眶中打滚了!她吸吸鼻子,忍住不愿哭出来。

      “很沮丧?”女教师突然问了一句,却并没有从习作中抬起头来。
      她慢慢站直身体,想要笑一下,却没成功。不不,不是沮丧……少女在心里想。对于一个一直很普通的女孩子来说,十多年来,受到的批评不至于很多,但也绝不是没有。何况绘画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除了想要和幸村君有共同的爱好以外,她甚至没有第二个学画的理由。真正令她困惑并且沮丧的是,在听了西岛小姐的话后,她居然真的开始动摇了。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报名学画,继而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仅仅为了离她的太阳更进一步么?她自己好像都不大能相信这个理由了。
      少女抬起头,手指拭过眼角。她弯下腰恭敬地说:“是的,我想要继续学习。请您教导我。”
      西岛小姐将手中的素描习作递还过去,微微抬眉,“想明白了?”
      “没有,”少女很诚实地摇头,“可是我会弄明白的。至少在我弄明白之前,请您继续教导我。也许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学画画,可是也可能有一天我会真正爱上它。所以至少我想要再努力一下,即使没有天赋也不要紧。我想要学下去。”
      年轻的女教师点点头,“还真是倔强呢。”她说。

      一课结束的时候,浅川提出想要再仔细看一看那副油画,西岛雅便同意她将其用手机拍摄下来——不能打闪光灯,当然。
      “这幅画的作者好像是你们高中部的。”西岛伸手挑起画框的右下角,仔细看了看。“Seiichi Yukimura,听说过吗?”
      “Seiichi Yukimura……Yukimura Seiichi……幸村君?”浅川反复念了两遍,盯着那幅画瞪大了眼睛。
      “你认识?”
      “哎……一个班的。”
      西岛“嗯”了一声,“他很有天赋。我还看过他画的一幅肖像画,是模仿莫迪利亚尼[3]的风格。他很擅长模仿合适的画风来表现自己的想法。这应当算是一种再创作,在前人的画风的基础上。很厉害。我觉得他对情绪和风格的把握比我们这些本专业学生还要强。”
      浅川用力地看着那幅画,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拾了东西,胡乱向老师道了一句别便跑了出去。

      神奈川的春天很舒服。
      风里有些微的海水味儿,但是并不让人觉得有丝毫不适。
      太阳已经快要沉到地平线以下了,有五彩的光从西边的天际射出来。这样的风景令浅川止住脚步。她站在路边,看着西落的夕阳,想要说话,却因为颤抖着的嘴唇而什么都说不出来。是那样迷人的风景。可是她画不出来。或许她有一天能像一台摄像机一样把它记录下来,可是她无法将这幅夕阳塑造成一副真正的艺术作品。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站在绝美的夕阳面前,浅川兰捂住了脸。
      有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哪,狐狸,你觉得我要有多努力才能追上幸村君的脚步呢?”
      “再努力也不可能吧?”
      ……

      少女一声不吭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直到两三个小时之后,仁王雅治才在MSN上看到她向日葵的头像亮了起来。不过这时的她,已然彻底回到了平常的样子——即使仅仅是表面上。
      浅川坐在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好友聊着天,视线却始终在那张已经被她做成电脑桌面的画作上徘徊,直到电脑那一边的仁王雅治说出“神奈川综合病院”的时候。在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那行墨绿色大字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我好像……稍微有点了解西岛小姐关于光源的猜测了。”她喃喃自语。

      那是一幅很美的风景油画。
      即使由于手机那糟糕的色彩还远能力油画的颜色已经显得黯淡许多。不过依然能看出来被浅川称为“妖艳”的痕迹:爬满架子的蔷薇花鲜妍如火,还有散步的女人脖子上系着的艳红围巾——“啊!”少女如梦初醒似的一拍脑门,“这么明显的病号服,我居然都没看出来,真是笨死了。”而在花朵的背后,则是直入云天的松柏——或者说是松深邃的,黝黑的,张牙舞爪的松柏的影子。天空是昏暗的。但是画面一角却有一抹光亮流泻出来,就像是撕开乌云的闪电一样。光亮之下浅蓝色的天空和光亮之外的一片漆黑形成令人触目惊心的对比。
      “我的天,画这幅画的时候幸村君该有多痛苦?感觉……那就像黑暗人生中的最后一盏灯、无限绝望当中的一抹希望一样。必须紧紧抓住,必须牢记心头,不然就会堕入黑暗……所以,那些花朵才会艳丽如斯么?”浅川兰两手握住茶杯,觉得有点难过,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说出了之前西岛老师想要听到的答案。

      少女放下杯子,打开Google页面,有些不太确定的输入“Modig-liani”的字样,点了图片。
      跳出的一大堆人像令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没来由的,这些人像让她觉得害怕。并不是《呐喊》[4]那种扭曲的人脸,事实上,除了刻意拉长了脸部和脖颈以外,这些画作的里的人物显得相当安静,色彩也是偏清淡的调子。但是浅川却看得一阵心悸。她觉得那感觉就像是Harry Potter里描述的遇到摄魂怪时的感受一样——没有快乐,没有光亮,什么也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西岛雅小姐在她身边的话,多半会发出“孺子可教”这样的感慨,收回之前关于绘画和感情的那些话。
      但是浅川兰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这个,一点儿也不。

      [虎皮兰]:幸村君……也彷徨过吧?
      [欺诈师]:??
      [虎皮兰]:所以才会画出那样的画。
      [欺诈师]:你说那副医院的风景?
      [欺诈师]:换了谁,同一副风景看久了也会腻吧。何况医院本来就是容易让人产生负面情绪的地方。
      [虎皮兰]:说得也是。
      [虎皮兰]:怎么办呢,越是知道了这些就越想多了解他一点。这些画就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让人能看到他内心的风景一样。
      [欺诈师]:我知道有个人有部长在医院里那些画的拷贝。回头一起去。
      [虎皮兰]:可是我不确定自己会想要看。
      [虎皮兰]:我心疼。
      [欺诈师]:喂……

      注释:
      [1]雷诺兹(Joshua Reynolds,1723~1792):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第一任院长。学院派画家。这句话出自他的《演讲集》。

      [2]伦勃朗(Harmenszoon van Rijn Rembrandt, 1606~1669):荷兰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代表作有:《该尼莫德斯的诱拐》《参孙失明》《达娜厄》《夜巡》等。他的很多画作中带有典型的巴洛克风格。擅长对光影明暗的处理。

      [3]莫迪利亚尼(一译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 1884~1920):幸村模仿莫迪利亚尼风格的肖像画在Starry Irises中出现过。这位画家擅长肖像画,在他的笔下,人物线条简单自由,具有独特的优雅韵味。叶锦添说过,莫迪利亚尼笔下的人物有一种奇异的漂泊感(叶锦添《繁花》)。

      [4]《呐喊》(一译《尖叫》),作者蒙克。画像中的人脸异常扭曲,像个骷髅。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章里……女主稍微成长了一下,开始真正的思考自己的价值了(记得上一章她说的那些关于成为怎样的人的话么?其实少女的口号是不能相信的,她并没有真的思考),结果……迅速又长回来了。
    人生就是反复的过程。
    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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