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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屡试屡败 ...

  •   广州五六月就已经很炎热了,洪火秀第一次到广州参加府试,步行了几十公里才到达。他看到的广州和他看到花县城完全不同,不仅城市大了许多,就连街道的行人都比县城拥挤多了,摩肩擦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商铺大都张灯结彩,更令他感到稀奇的是街上人群中偶尔能见到洋人。就是那种高鼻子、蓝眼睛、皮肤白净、剪短发、蓄胡须的人。而广州的汉人都跟自己一样,编根辫子拖在脑后。他总认为那些洋人与大伙格格不入,但又不見广州人另眼看待,如平常人一般混迹于人群中。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府试,同他一道参加府试的青年人有近百人从广东的四面八方赶来。都是些自信满满,坚定而又朝气十足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他看到这些考生时就联想“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的诗句。他此时也有那种“眼有星辰大海,心有繁花似锦”的雄心壮志。
      然而考试完毕,住在旅舍翘首等待张榜的那段时间,他心急如焚,焦虑地等待。当他跑去看榜的时候,在榜单告示上看不到自己的名字时,他又沮丧了。这时候的广州,在他的眼里,不再是繁华似锦,热闹非凡了,而在他眼里,是“一人一伞一秋雨,一街一巷一忧愁。”
      洪火秀垂头丧气回到旅舍,收拾好带来的包袱,拿了雨伞,就准备返程了。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认为一举拿下府试不成问题,功成名就在此一举。如今落榜,无疑对他是沉重打击,闷头一锤,别说皇帝梦实现不了,就连走进仕途的路都断了。他估计一走回去,会遭到多少人的白眼、嘲笑。父亲不骂他是志大才疏才怪。
      回到家里,洪火秀就闷头大睡,一連几天门都不出。急坏了母亲王氏,硬要丈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儿子落榜人变傻了。
      “除了睡觉,吃饭吗?”洪镜扬问婆娘说。
      “吃饭,送进去的饭都吃了。”王氏说。
      “知道吃饭,知道肚子饿就没啥。”浩镜扬已经老了,头发和梳的长辫子都花白了,眼袋也变大了。他放下水烟杆说。
      “光睡觉,吃饭,不说话,怕不怕变傻了。”王氏还是担心说。
      “他才变不傻呢,他心大得很。就是心大志高落榜才对他打击大。”洪镜扬说。
      “老是这么躺着闷睡也不是办法,,老爷,想想办法,弄他起来,不行给他提亲,找个姑娘,成个家。”
      “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张罗一不,看谁家的姑娘合适,给他说一个,当个伴读也好。”洪镜扬说,“成了家,免得当妈当爸的操他的心。”
      洪镜扬说完就朝小儿子房间走去,一见儿子还蒙着被盖睡觉,有些生气,伸手掀开被盖说:
      “起来,火秀,装疯卖傻一时半会就够了,用得作三两天了?你不怕别人说你没出息,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就意志消沉了,你还是我的儿么?”
      “爸,我这次没考好,没上榜,惭愧。”洪火秀坐了起来,揉了眼清说。
      “有啥惭愧的,火秀,十年寒窗苦读书,你才几年,十年不到,考一次就歇气了,未必。你老子考府试也是二三次,才考院试,中了个进士,俗话说: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要想金榜题名,还得苦读几年。”洪镜扬说。
      “爸,这一等又是三年。”
      “你今才多大,十五六岁,三年又怎么样,潜下心来,磨砺自己,研究学问,才是正事。功成名就靠什么,还不是靠自个勤奋励精图志。”洪镜扬说。
      “爸,我知道了。”
      “起来出去走走,散散心。火秀,爸老了,洪家出人头弟全靠你了。”洪镜扬顿了顿说,“冯云山那小子跑来府上找过你多次,都被你家母挡了驾,去吧,找他玩玩,那小子不错。”
      “冯云山,爸,我知道了。”洪火秀这才赶快穿衣裳起床,连辫子都没编梳,就跑出府门去了。
      洪火秀跑去找到冯云山的时候,冯云山还在私塾上课。他往私塾学堂里面伸头望去,冯云山正好回头看到了他,洪火秀一招手冯云山就猫着腰从课堂溜了出来,两步就跑到田坝中的草垛子坐了下来,望着蔚蓝的天空,说起话来。
      “说你来找过我,云山兄弟。”洪火秀说。
      “考完了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冯云山说。
      “落榜了,不好意思告诉你。在家躲了几天,怕街邻说风凉话。”洪火秀说。
      “那有啥,谁说风凉话就叫谁去试试,府试那么好考的吗,火秀兄,你不是说过范进吗,都考到五十多才考了个进士,你才考第一回,差远了。”冯云山说。
      “话是这么说,落了榜,这心里头怪不舒服的。”
      “府试难不难,都考了些什么?”
      “说难也不难,比乡试考试的内容广泛多了。无非不过考些经义、史书、策论什么的。我认为考得很好了,却是落榜了,我不信上榜的人都考得比我好。”洪火秀有些忿忿不平的说。
      “万一人家是贿赂了考官呢。”冯云山安抚他说。
      “有这种可能,只是大家不知道啊,还蒙了头在那儿瞎考。”
      听冯云山这么一说,洪火秀好似找到了落榜的理由,一下子就心里豁亮开了。人都会找理由掩饰失利,他不会没找着,冯云山的猜想帮他开脱了,他又神气活地说开了。
      “云山兄弟,你家殷实,下次你我去考前,找你家里人先去打点,我们都可能榜上有名了。”洪火秀怂恿说。
      “不行,光有钱没用,还得有门路。谁敢正大光明去,干这事还得偷偷摸摸,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冯云山想了会看着他说,“火秀兄,你爸不是中过进士,当过军校司业吗,他应该有门路。”
      “不行,我爸是老朽了,家道中落,如今官场他是两眼一抹黑,瞎子点灯。他现在只会教我励精图治,他早不行了。”
      “是这样,你爸是有点老朽了。”冯云山感叹说,“励精图治,不该用在你身上。”
      “可能是想我出人头弟,当王当权。云山兄弟,我忘了告诉你。”
      “忘了什么?”
      “我在广州街头看见不少洋人。”
      “洋人,长什么样?”
      “高鼻子,眼珠是蓝的,跟我们不一样,不编辫子,披发,像我今天一样,蓄胡须。”
      “不编辫子,官府人不管不抓吗?”
      “广州早开放了,洋人来广州做生意,还有洋婆子呢。”
      “稀奇,广州还有洋人。我们这儿什么时候也有洋人跑来,见识见识。”
      “广州不稀罕了,街上的洋人跟平常人一样,混迹于老百姓之中,没见人大惊小怪,只是说话叽里呱啦,我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啰,火秀兄,我们私塾又不教外语,还回来读书吗?”
      “读,学堂读,家里也读,不读怎么办,总不能当佃户打长工。无论如何都要考个进士,才衣食无忧。”
      励精图治或许洪火秀和冯云山都还不懂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更不懂肩担道义,但他们所受的教育,所读的书依然是孟子关于社会阶层和角色分工的理论,那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唯有读书高思想。
      洪火秀看到在自家田地耕作的佃户,烈日下挥汗如雨,面黄肌瘦,食不果腹,依然是病了不能就医,死了草席一卷埋入黄土。他又开始了第二次备考,除了到私塾学堂学习,回家也是闭不出门,秉烛夜读,不可谓不辛勤。他要按父亲的训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脱胎换骨,挤进仕途。然而命运会如他所愿吗。
      正当洪火秀投入全部精力准备参加第二次府试,隔壁的沈二婶找上门来了。沈二婶这一带出了名的媒人,专门给附近经济状况家庭稍好一点的人户说媒提亲。她四十多岁,男人早过世了,长得有几分姿色,嘴快,口齿伶俐。她听说洪府的王氏想给儿子找个对象,就跑进了洪府。洪家老爷不管怎么说,早年在外地做过官,田地虽然只有十几亩,但家底还不错,只要亲事说成了,多少能收些谢礼。而且又是邻居,洪家老三她经常见,人也长得不错,高高大大,眉清目秀,品相端正。第一次府试落榜她也听说了,她认为就是没个女子照顾他的起居,所以她就窜到了洪府来。
      洪府虽然是过气的大户人家,但府邸依然气派不小。依然有门房通报。她进了厅房,见洪镜扬老爷和王氏正在喝茶聊他们家老三的事情,这洪家老三就是洪火秀。
      “老爷,太太,我一听说你们家想找个对象,我就赶过来。”沈二婶一进厅房就甩着手说。
      “只是说说,还没定呢。”洪王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沈二婶,难得你是有心人,坐吧。”她吩咐丫头给她上茶。
      “老爷,太太,我这手头是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姓赖的才十四岁,长得水嫩水嫩的,家里又殷实,配你们家老三正好。”沈二婶说。
      “沈二婶,辛苦你了。我家老三这段时间读书辛苦,怕分心,提亲的事早了,怕他不同意。”
      “老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老三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何况这个赖姑娘是个难得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又自带陪嫁,配你家洪老三哪点不好。”沈二婶口齿伶俐地说。
      “沈二婶,我们都是隔壁邻居,你先回去,我家老三要是答应,我们就给你回个话,行吗。”洪镜扬喝了口茶对她说。
      “行,我等老爷和夫人回话。”说完,沈二婶就扭着屁股走出了厅房。
      “不送了,沈二婶。”沈二婶一走,洪王氏就对丈夫说,“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你没见火秀上次落榜回来,人就像傻了一样,把我都吓到了。找个姑娘,结了婚,冲个喜,说不定下次府试,上榜中了呢。”
      “夫人,老大,老二都还没成亲,就给老三提亲,恐怕不合时宜。何况老三正在备考,怕有了女人,恋上瘾了,分心啊。”洪镜扬也是顾虑颇多地说。
      “老爷,不多说了,把老三叫来问问,他要愿意,就跟他先把亲提了,订了,择个好日子娶进门,反正人家姑娘自带陪嫁。”说完她就吩咐丫头去请三少爷。
      洪火秀郁闷父母这时候叫他干什么,当他来到厅房,跟父母请安后,母亲王氏就告诉他,要给他找个媳妇,而且是个漂亮好看的女子,家庭殷实,他愣住了。他其实也想女人,广州街头看到那些年轻俊俏的姑娘,又看到那些个洋女人,心里也痒痒的怪难受。只是不知道姓赖的女子如何。按照当时的习俗,订亲,提亲是见不到对方的,到了结婚,一抬花轿抬进门,拜完堂,进了洞房,才揭开头盖,如果是个丑八怪的女人不是坑了自个一辈子吗。何况还要第二次参加府试,上了榜,不说一个女人,两个三个都尽捡好看的挑,何必慌此一时呢,想女人也不在乎一年二年,于是他就对父母说:
      “爸,妈,你们的好心火秀领了。我才十六岁,结婚的事也该先给大哥和二哥谈。”
      “妈是怕你又犯傻,早点有个女子帮你冲个喜,一门心思去备考。”
      “有了女人我才要犯傻,迷上了更考不上。”洪火秀说。
      “夫人,火秀说的有道理,告诉沈二婶,那女子要是等得,就等火秀把府试考完了再说。”
      洪火秀终于暂时摆脱了婚姻的问题,专心致意准备第二次参加府试。不知道是天资不够,还是他考场发挥不行,总之第二次落榜,第三次依然落榜,甚至第四次也落了榜,一次都不中,死猪不怕开水烫。仕途的路对他来说彻底完蛋了,走不通,才使他突发奇想,走了一条怪异的路,也成了他想当皇帝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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