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杀》悠悠地走来

8、儿子磨难缠生 女儿南下求生

　　几天里严啸一回到家总是拉长着脸，这使吴小莉和严开渠都整日忐忑不安冷汗淋淋，难道是那件事被他察觉了，还是顾之洋吃了西瓜抛块瓜皮砸个人取取乐，直到今天吃晚饭时严啸主动吐出真情后大家心头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原来一惯工作处事谨慎的严啸这回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前些日子有家生产电风扇的企业要在市报上登一篇文章找到了严啸，严啸一看文章写得不错，对方也很谦虚地署上了严啸的大名。谁知文章见报后的一个星期内该厂的产品由于质量低劣，在本省就发生了用户触电事故六起，其中死亡二人，引起火灾一起，直接损失五万多元。此事在该市引起强烈反响，省里也组成了一个调查组来到本市。按说严啸就算是写文章未核实清楚自然需承担部分责任，做个检讨这对搞新闻的人来说也算不上丢人的，谁知调查中发现严啸在发表文章的同时向该厂推销了几百包妇女卫生巾，这事的性质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目前上下都在抓有偿新闻，自然而然地严啸已被纳入其中,现在的事谁撞到枪口上就得认栽,且这事已造成了后果，还能有什么好果子给他吃!
　　最使严啸担心的还不止这些，上个月的一天晚上他突然想到有篇稿子在办公室急需修改，明天上午还要与作者见面。严啸对工作确是很认真的，他当即来到办公室。就在他踏进办公室的门槛还未来得及开灯时，已预感到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在他打开电灯的霎间，仿佛全身都过了电一般差点没晕了过去，严啸的顶头上司这位年近六十头发已谢了顶的黄主任,正与会计科的小刘，一位泼辣直爽讨人喜欢的姑娘在这社会文明进化到九十年代的今天，重演了一出原始社会人类生延繁殖的悲壮景观。严开渠无法想象的是就在昨天小刘姑娘还当着大伙的面将黄主任戏骂得一钱不值，而眼前却……。定格的画面只保留了几秒钟，严啸就关熄了灯悄悄地退了出来，他想不通这本来十分自尊的黄主任为什么就不能自尊一点，一向懂得自爱的小刘姑娘为什么就不能自爱一点!严啸在这一点上不同于他人，他决不会产生一种津津乐道的感觉，回去后也未对吴小莉谈起，他认为这是人类堕落的表现,在他的周围发生这种事并不是作为一个人能感到荣耀的。
　　翌日，严开渠在报社还是见到了他最怕见的人，出乎他的意料黄主任还是那个黄主任，两眼威严的看着他没有丝毫胆怯;小刘姑娘也还是那个小刘，谈笑风生银铃般的笑声在整个楼层内回荡。她们仿佛是在向严啸证明一点，昨天晚上什么不该发生的事都没有发生，他不应该产生太多的幻觉。这一现状一直保持到了此次有偿新闻事件的发生，黄主任终于醒了过来，他咬着牙说一定要洗刷严啸给报社、给自己领导的科室带来的耻辱，他决不手软!
　　这事让严啸觉得很被动,严开渠听说是因那卫生巾而造成的，不免心中又增添了几份烦躁，就在这时张国栋不请自来了。
　　肖凡娣热情地倒上一杯茶，说:“怎么这许多日子不见你来?”严开渠说:“可不，是怕我做生意到你那里贷款不成。”张国栋说:“说哪里话，这不市里开政协会议，一个星期全泡在里面了。”严啸说:“张叔叔还真行，再怎么说每年一次的政协会议还有你的个位置，虽说是议政不行政，但住的好吃的美标准都是一流的。”
　　张国栋喝了口茶，说:“这不闷了一个星期，今天来你家聊天了。你别说这开会，现在这会还就不同于过去，热热闹闹听报告，明年再见还是老一套，提不起精神来。”严开渠对张国栋表现出的得意显然不悦，接口说:“你们那会现在的人掂得出份量，人大举举手，政协拍拍手，会议一结束还不是自己拎着自己的手。”张国栋说:“说得好，本人也有同感。”今天张国栋来的不是时侯，这一家人的心情都很糟，他坐了半个多小时看没啥好聊的，就知趣地告退了。张国栋走后严啸才接着说下午听同事讲这次的事可能要报到省里严肃处理，饭碗怕是保不住了。
　　全家人都为之一震，吴小莉止不住哭了，当然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是为了严啸还是为了自己。第二天严啸出门前肖凡娣悄悄地把他拉到一旁，极为认真地说:“啸，赶快去找一下你张国栋叔叔，把事情对他说了，让他想法子帮你把这事化了，他还是有些门路的，这事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你爸对张叔叔有些看不顺眼。”
　　严啸沉思了片刻，说:“也罢，到这火候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去买几条烟捎上。”肖凡娣说:“不用了，你什么都别带，张国栋会知道怎样做的。”
　　严啸来到张国栋办公室时他正好出去了，等了近一个小时张国栋才回来，他见到严啸时的表情是先惊后喜，十分热情地又是发烟又是泡茶就连严啸也感到有些反常，平时他这人可从来都是连笑脸都不轻易施舍的，尤其是在当严啸向他一五一十诉说完自己的遭遇之事后，张国栋仍表现得很诚恳，没有丝毫的应酬之嫌，他表示一定尽力帮助严啸，还说严啸很有才华，将来定会成气候的，遇上点磨难千万别灰心。中午张国栋一定要留严啸到单位旁的一家酒楼吃了顿饭，张国栋的热情使严啸有些受宠若惊。
　　回到家里严啸将情况告诉了母亲，肖凡娣好象并没有感到吃惊，笑着说:“忠不忠看行动，他是不是尽力去办过几日就见分晓了。”严啸说:“这事要是能成，让我过了这一关日后定会好好感谢他的。”肖凡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孩子，别动不动就对人感激报恩，人的心尤其是个男人的心可不能太软哟!”严啸看着肖凡娣，他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弄清母亲此话的真谛。
　　时间最终还是证实了肖凡娣的话,张国栋这人确有点能量,几天后严啸就听说报社的总编都出来讲话了，要求在内部消化，对事不对人地在报社内开展一次学习整顿的活动，至于那个生产劣质产品的厂家，自然不得轻饶，尤其是他们不尊重新闻严肃性的做法，报社为此已推出两篇大文章，洗刷自我以正视听，总结经验教育人民。看来这回严啸定是大难不死了。
　　照理说严啸这事最急和最不安的应该是严开渠，可这回他表面上焦虑，内心却另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希望儿子搞得一败涂地，同时对儿子所具备的思维能力和他在这个家庭中逐渐形成的地位及影响大为不满，现在正好通过此事让严啸感受一下，别认为这个世界如此清净平坦，老一辈走过来也不是容易的啊!
　　口袋里有了钱人也就截然不同了，严开渠口袋里装着的是吴小莉交给他的二千五百元钱,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钱的来历了，他想用这钱装扮一下自己，这辈子也该自私一回了。
　　下午大福来时看到严开渠这一身打扮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笔挺的全毛牙签呢西服，锃亮的一脚蹬皮鞋，雪白的衬衫外加一条血牙红的领带。大福说:“最起码年轻十岁，严科长我算是服你了，你是一棵松，一棵压不弯的青松。”
　　闻言严开渠面露喜色，他们相约准备好好合计一下这笔妇女卫生巾的善后事宜，大福说家里谈生意没劲，还是到逍遥厅去躺下来舒坦，一个人唯有躺下来时说出来的话才心平气和。严开渠说有理，不过这回得他请客。
　　在逍遥厅逍遥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小姐为他们揭下最后一道面膜，用温毛巾在脸上又轻轻地擦了一遍后两人才坐起身来谈正事。大福先发的话，他说这回生意他的本意绝对是想帮严开渠赚大钱的，无奈机遇不佳，不过话说回来做生意就是这么回事，每笔都赚钱那不叫做生意而叫抢银行了。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严开渠表现得很上路，他说大福老弟你说该怎么办就怎办吧，我不会眨巴一下眼的。
　　大福听了严开渠的话也摆出了一副梁山好汉的气度，说:“明人不说暗话，帐归帐算我们下次还得合作，赚不回这点钱我大福枉为人一世了。”严开渠说:“当然，当然，我还能不信你，往后还得合作。”大福继续说:“这回的卫生巾本来就已说好了价，上回你付了八千块，还缺一万多元，再说我托人去工商局开销了也有近二千，别紧张这二千元算我的了，货被没收了，全当我没引导好交的学费。”严开渠说，话不能这样讲，如果这样今后谁还敢帮人办事，你就开个单子列个算法。大福说:“还是那话,二千元的开销一笔钩销。至于余下的货款，严科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知道你的经济实力还没法承受，谁让我们这样合得来呢，我毕竟大进大出惯了，男人说话一句，你就付五千块吧，余下的权当我在牌桌上翻了张臭牌，怎样?”严开渠这时已感动得差点要抱住大福，他一个劲地说好，说忘不了大福的恩情，说今后有了钱一定加倍偿还，只是眼下还凑不出这五千元钱，大福说定个时间吧。
　　没一会儿，一张五千元的欠条就在浴室内轻松的音乐声中完成了签字仪式。大福说:“严科长，这生意还得做，世界上唯有钱是挣不完的。”这回严开渠坚持付了浴费，另外他还给了两位按摩小姐每人50元的小费，一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气派，二是他看到那女孩白嫩的大腿都让大福拧得紫一块青一块的，他不知怎的竟心疼起来。
　　从浴室出来两人照例又去那个酒楼喝了几杯，走出酒楼时都已趔趔趄趄的了，大福问严开渠说:“你家的阿敏去深圳了吗?”严开渠说:“是去了吧。你听谁说的?”大福嘻嘻地说:“往后你可以享清福了，有女儿为你挣大钱了嘛!”严开渠发现大福的话不对劲，忙说:“她是业务经理，钱总会有些的。”大福大笑道:“业务经理，这业务可是世界五大洲四大洋都有发展前途的啊!”
　　半天来对大福的感激之情被这几句话霎间冲得精光。来到燕娜门前大福也不回避，当着严开渠的面砰砰地敲着门。严开渠提醒他还是按门铃吧，别让街坊们听了心烦。过了好会儿燕娜还没来开门，大福只得骂骂咧咧满嘴污言地走了，走出很远还可以听到他在狂吼:“这个婊子，今晚又不知哪个主要倒她的霉了，臭女人，骚货!”
　　严开渠回到自家院子里时，看着严敏屋里黑着灯的景象，突然生出许多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她又是为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