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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恶鬼冲出牢笼 金钱成为主宰 ...

  •   走进顾之洋办公室的那一刻严开渠委实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顾之洋的高大。顾之洋的经理室布置得可谓豪华庄重,再配上那位年轻貌美长着一对深深笑靥的女秘书,这屋里可称得上是四季如春的好去处了。顾之洋对严开渠的来访并不太热情,也不象在严开渠家那样握手言欢知己了。严开渠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看着顾之洋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拉长着调子喊着卖出买进的术语。无奈,谁让自己是来求人的呢。从大福家出来时他才想到离明天只有近二十个小时了,那五千元钱还不知在哪里呢,想来想去还是来求顾之洋了,他想顾之洋能帮他周转一下,那天酒后顾之洋曾说过无数财大气粗的话,只是今天看来顾之洋确是个财大之人,但不知呆会儿自己开口后他会不会气短罢了。
      顾之洋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转悠着,与严开渠保持着一段让人很不舒心的距离,顾之洋似笑非笑地说:“严科长,今天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坐坐?”严开渠说:“刚才还和大福聊到你,本来他和我一块来的,这不有事让人给拽走了。”严开渠感到自己很窘迫,想到将要开口的事脸上火辣辣的,不得不借助大福之名来稳一下自己的心境,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人穷志短”,严开渠总算体验到其中的苦涩之味了。
      “有什么事吗?”顾之洋的眼睛很毒,他不难看出严开渠躲闪乞屈的目光中流露出的盼求。严开渠见有台阶可上忙迎着顾之洋的话接了上去,说:“顾经理,真不知怎么说好,这事是这样的……”严开渠详实地将怎样做卫生巾的生意,怎样被工商局抓住,如何被处罚眼下缺少五千元钱的事说了,他发现顾之洋听得很认真,好象又回到童年在听他外婆给他讲故事一般,直到严开渠再次点明主题请他伸出援助之手暂借五千元钱以解燃眉之急时,他才恢复到原来的神态。
      顾之洋说:“大福那里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严开渠说:“大福为这事已操了不少心,现在他又托人去工商局疏通了,就说卫生巾的钱我还有一大半没付给他呢,怎好再向他开口。”顾之洋笑着说:“大福真是个好人,一个雷锋式助人为乐的好人,严科长事后你可得好好谢谢他哟!”严开渠忙说:“当然,届时也得好好谢谢你呢。”顾之洋闻言面露不悦地说:“严科长,谢啊不谢的我都不在乎,但有些事也别太不给我面子。”严开渠一愣,说:“这话从何说起?”顾之洋说:“就说你家阿敏吧,前几日她来找我给她介绍份工作,我这人实在,为她打电话托人,四个车轮子都跑得快冒烟了,最终她如愿以偿到宏达公司当上了业务副经理,你说怎地别说谢了连句中听的话都没有,也太损人了吧!”严开渠忙陪上笑脸说:“这孩子真不懂事,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了,日后有空我带她专程向你谢罪怎样?顾经理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搁在心上啊。”顾之洋闻言只是鼻间发出一声嗯嗯的怪响。
      沉默,在沉默的时间里严开渠觉得自己被堆入了一个大土坑,泥土正慢慢地向自己拢来,整个胸部都被压迫得好似要扯裂开来,想喊嗓子也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只有喘气的份儿,好在这时顾之洋终于开口了,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地:“钱嘛,不就是五千块钱嘛,这算不了什么,我这个人看重的是朋友义气,你刚才说的什么利息啊写字据啊我认为都不必了,这五千元钱就算我对你的飞龙公司开业的一点表示又有何不可呢?就这样定了吧,你千万别客气。”顾之洋说着站起身来,看样子这次谈话就到此结束了。严开渠激动地走了前去双手颤抖着握住顾之洋的手,说:“这怎么好呢,顾经理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顾之洋从严开渠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用那双死鱼眼盯着严开渠,说:“今天晚上九点,请记住是九点整,就劳驾严敏小姐到海天大酒店2008房来找我,钱一文不少让她转交给你,过时我是不候的哪!”
      顾之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严开渠此刻才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来,一路上他不停地作着自残般的痛苦思考,不时忍不住地骂道,这个流氓,无耻的流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真够胆的,老子恨不能一刀宰了你!
      骂归骂,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妙药。回到家后严开渠就觉得头痛地厉害,便在床上躺了会,这一迷糊就是好几个小时,严开渠再次走出房间时一家人已经在等他开饭了。严开渠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又必须装出一副万事如意的样子,饭间他不时地与涛涛逗着乐,涛涛说:“爷爷,你平时在家为什么对大人都板着脸,对外人倒是好客气的呀,他们是不是都是大官啊?”肖凡娣忙堵住了涛涛的嘴,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的别问。”严敏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想不到现在的小孩观察事情还挺细的嘛。”严开渠的心一阵紧缩,他想着严敏,想着明天这钱如何解决,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严开渠承认自己绝对够不上英雄的档次。
      晚饭后各自忙自己的去了,严开渠独自一人坐在客堂里吸着烟,这烟味他觉得特别的苦涩,严敏提着个热水瓶从他面前走过,严开渠忙喊道:“阿敏,过来我问你个事。”严敏走过来撒娇般地说:“老爸,是不是生意发了财想给我几文啊?”严开渠说:“别贫嘴,我问你目前的工作还满意吗?这么大的事也不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严敏说:“我早就提起过,你忙着做生意嘛也不帮我带劲,只有靠自己了。爸,我过几天要到深圳去出差,到时我给你带几件象样的衣服回来,也赶赶新潮,我的老爸还是很潇洒的嘛!”严开渠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他几次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女儿瀑布般的黑发却没有了勇气,女儿站在自己面前太高了,是大姑娘了,再也不是过去坐在自己大腿上撒娇的小女孩了,这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望着严敏回房去的背影,严开渠真想大喊一声:女儿,救救你可怜的父亲吧,爸爸求你了!严开渠始终坐在那里没动,心中乱麻似的,他骂自己是个畜牲,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那是自己的女儿,亲生骨肉啊!自己还算是个人嘛?钱,但是如果明天拿不出这笔钱,那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尊严和名节就将全部毁了,该死的卫生巾哪!
      离顾之洋限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在这时严开渠看到吴小莉从屋里出来,她见严开渠一人端坐在黑暗中微微一征,尔后说:“爸,怎一人坐着,不看新闻联播去啦。”严开渠这时只觉得眼睛一亮,他突然发现任何一个垂死的人都会对哪怕是一缕十分微弱的希望之光产生出巨大的期望,严开渠接口说:“严啸呢,怎没听到他的声响。”吴小莉说:“丢下碗就去报社了,说有篇稿子等着排。”严开渠说:“小莉哪,我有件事想烦你跑一趟,这不我的血压又高了,怕晚上骑车不安全。”吴小莉说:“没事,不就跑一趟吗,我把涛涛洗了澡上床就行,一刻钟来得及吧?”严开渠忙不迭地说:“来得及,来得及。”
      吴小莉去忙孩子了,这是位身材丰满长得很有女人味的年轻少妇,要不然儿子严啸是决不会死啊活地要娶这个大嗓门的女人。吴小莉的皮肤极白,她从来不使用任何粉啊霜的化妆品,大概是她在面粉厂工作的缘故,洁白成了她永远的本色。吴小莉常说白有什么好的,沾上一点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看人家黑人就是将煤饼贴在脸上也看不出来,倒是省心。严开渠想着这些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严啸的身影不住地在他的眼前晃动,还有小涛涛,这孩子够让人心疼的!
      千头万绪,严开渠相信自己虽说下棋下不好,但兵与将的关系还是理得清的,他需要那五千元钱,是命钱,不能没有!
      吴小莉换了件衣服来到严开渠的面前,可能是由于她对严开渠给予她的信任和重用很高兴的缘故,脸上荡着甜甜的笑和兴奋的光彩。刚才严开渠喊她时她的心还缩成一团,她心虚地生怕严开渠发现了她偷拿客堂内卫生巾的事,这回她先后拿了几十包卫生巾,一转手就卖了三百多块钱,严啸也知道这事他并没有说什么,他明白吴小莉是个很顾家的女人,这点钱后来还是为严啸买了双皮鞋和衬衣,女人满足的体现往往总是在微不足道的蝇尾之中。事实证明严开渠并没有发现这一秘密,他压根就没向这方面去想,他将这批卫生巾总数的不符在即将取得的盈利中报销了。
      说句透心话严开渠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的,但此时此刻他最喜欢的却是他自己,是自己急需拯救的身驱和灵魂。他对吴小莉如此这般地一番交待,最后仍不放心地加重了语气说:“这笔钱关系到我生意的发展,你对顾经理的态度要诚恳一点,无论如何要帮我把钱取回来,这事就别对严啸说了,回来事成后我给你开五百元的红包,不少吧。”吴小莉说:“就上回来我们家喝酒的顾经理嘛,我认识他,人挺随和的,放心这事我定帮你办妥。”看着吴小莉推着自行车出门时的背影,严开渠的心中有些受不了,浑身直打颤。
      两个多小时严开渠也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他在客堂内不住地踱着方步。突然,敲门声将寂静的夜空打破,严开渠的一颗心差点被震裂了。
      匆匆奔去打开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来人不是吴小莉,是大福。正当严开渠感到失望时,大福却喷着酒气向严开渠道开了喜,他说:“严科长,向您老道个喜讯,我今天可是两条脚都跑软了,还别说工商局那边的关系接通了,托人送上了几条烟,刚才在水中仙酒楼又请他们吃了一顿,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明个你就不用去了,罚款人家给全免了。”严开渠激动地拉住了大福的手说:“真的,这是真的?”大福说:“你还不信我,告诉你一切都摆平了。”严开渠喃喃地说:“那就好,就好!”大福坐都没坐就走了,他显然是喝多了,走起路来象个醉汉似的,不过刚才他的话绝对当真,这能量严开渠相信大福还是有的。
      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而严开渠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胸闷得透不过气来,他想既然暂时不急着用这五千元钱,那儿媳小莉呢,她现在怎样了……。严开渠感到时间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了,他取出自行车冲出门去,然而在巷口他几乎是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吴小莉,他的儿媳,他亲生儿子严啸的妻子,孙子涛涛的妈妈正推着自行车迎面走来。
      整个世界在这一霎间凝固了,严开渠看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可怖的小莉,他明白一切都晚了,本不该发生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对吗?你回答我。”
      “我……”
      “他早就准备好了,用毛巾堵住了我的嘴……”
      “这个畜牲!”
      “你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让我去代替了她,你不感到对不起你的儿子吗?!”吴小莉说这些话时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
      “小莉,请允许我说一句……”
      “别说了,到这时还有什么说的,我发现你这人有些不正常,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你想杀死他,不让他有个好死而活活地去折磨他。拿去吧,这是钱,你需要的钱!”
      严开渠从吴小莉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两颗热辣辣的老泪再也无法自控挂在了他苍凉的脸上,吴小莉冷冷地一笑,径自走了。蓦然间她又返回身来,在严开渠耳际轻声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了,我的一份已经取出来了,当然不是五百,是二千五百,你认为这不为过吧。爸,我怎么发现你就是不象你的儿子严啸,越看越不象!”
      严开渠想笑,对着黑茫茫的夜空纵声大笑。他看着手中的钱,猛然间他开始对钱这一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纸币产生了进一步的认识,一辈子对这一概念的认识-糊涂--再认识-再糊涂,当然这决不是严开渠一人所犯的病,是一种感染力极强的传染病,源头听说来自一个十分遥远万众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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