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怜》北鹰山

10、第十章

　　牧朝不知是存心不明白还是真的不明白，亦或者就想找人夸自己两句，总之章影不想再搭理自恋且不识相的人。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了对章小姐爱好的询问上。

　　*
　　贫锦镇第一小学的效率很快，一天后她就收到了致电，电话里的女声正是上次送张清华上学见过的年轻女孩，对方没听出她的声音，和她约与校长会面的时间，时间越快越好。

　　“那就今天吧。”
　　章影不想拖泥带水。

　　“啊？今天可以吗。”女生被她的果断弄得一懵，反应过来后：“哦哦，好的，您稍等，我看一下校长的行程表。”

　　女生：“您看下午两点半有空吗？”
　　章影：“好。”

　　午饭时间，张嫂知道章影即将去支教的消息，表现得很高兴，笑得喜气洋洋，对章影即将成为张清华老师一事十分信任，没有半分质疑。

　　大概是这样的信任给了章影虚假的自信，她居然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

　　第一小学校门口，章影提早一点抵达学校，她梳了个高马尾，选了舒适棉质的短袖长裤，鹅黄色，简洁大方，来接她的是电话里的女生，她见到章影显然很震惊：“是你啊！”

　　上次才说人家不像支教的，结果这回人就来面试了，女生挠了挠头，讪笑。

　　好在章影看起来没放在心上。

　　女生热情大方，抛开这点小事，一路喋喋不休：“校长人很好，就当闲聊就好，讲讲自己的基本情况，很简单的。现在九月份开学，好多大学生都回去读书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能这个时候来当志愿者，校长一定很高兴。”

　　章影懂她安慰自己别紧张的小心思，好笑地点点头。

　　女生带着章影一路穿过教室，走进办公室，还是上次那间，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他眼里一闪而过惊讶，一下子认出了她。

　　会客椅子上还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章影听张清华提过这个人，姓王，教导主任。

　　女生走出去带上门，悄悄给章影打了个加油的手势，章影笑了笑回了个放心的眼神。

　　章影上来先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主任直奔主题，问她：“上过大学吗？”
　　“上过。”
　　“什么大学毕业的啊？”
　　“央传。”
　　主任听着一呆，“那你学什么专业？”
　　“传播。”
　　他皱皱眉心：“传播…”

　　贫锦镇因为城市小地方偏常年缺少老师，但学校在支教学校名单里条件也不算艰苦，是很多想要体验支教的大学生首选。
　　换句话说，他们挑选支教老师并非全无门槛。

　　教导主任显得为难：“传播学，这，这…我们没有这门课啊。”

　　“校长....”他给了个目光给校长寻求看法。

　　年过半百的校长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调出那份没来得及看的报名表定睛一看，果然是传媒学院的，还是优秀毕业生。

　　他们收过不少教艺术的老师，但电影学院的学生来做支教的......

　　还是第一次见。

　　章影终于反应过来问题所在，她看了一眼外面撒丫子狂奔的小孩子们，确认自己来的是小学。现在的支教老师选拔这么严苛？读过大学都不行，还要规定专业。

　　“不可以吗？”她说。

　　主任：“也不是不可以......但章老师，我们现在主课的老师都需要专业对口。”

　　文化课程不能教，可主任也不想放过这个送上门的劳动力。
　　他踟蹰片刻，突然灵机一动，握拳击掌：“我们前几天刚好空缺出了一节音乐课，要不你来当音乐老师吧！”
　　既然是艺术生，一通百通，何况是音乐这种兴趣课。

　　这回换章影瞪直了眼：“！”
　　“不行。”

　　如果说摄影是她被粉丝连连吐槽的短板，那唱歌就是要被章影带进棺材板的技能，这辈子休想有人知道她五音不全。

　　绝！对！不！行！

　　主任被她的坚决吓了一跳：“那那…章小姐，您还会什么其他技能吗？”

　　章影琢磨片刻：“演戏？”
　　主任：……

　　说完章影尴尬地僵笑一下，自己都觉得离了大谱，她原以为只是来教教小朋友ABCD的，没想到还要有其他技能傍身。

　　主任委婉道：“戏剧表演一般是假期开设的兴趣班，现在开学了....”
　　他的小眼神往校长那里瞄，示意您瞧瞧，这可咋办。

　　最后还是校长打破了僵局，他十指交叉，杵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问：“章小姐，你打算任职多久？”

　　章影思虑一下，不确定道：“一、两个月？”

　　“短期任教啊…那你想来当助教吗？”

　　“助教？”

　　主任思虑片刻，恍然：“对对对，章小姐您可以试试助教，工作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在老师们需要的时候帮点忙，看着点学生。”

　　章影倒是无所谓自己干什么的，她想了想觉得这工作也不错，没什么备课压力，平时左右不过打打下手。

　　校长拍板决定，三人就这么定下了章影的志愿者工作。

　　接下来，章影被女生带去熟悉一下班级，她这才知道女生名叫唐梓杏，志愿者，某知名高校大二学生，本来想教小孩子英语，没想到英语老师饱和了，可她人来都来了，于是寻了个校长秘书的工作做。

　　唐梓杏和她说：“助教一般也不用做什么，大多老师不喜欢上课的时候有别人在，你也不用呆在班级里。”

　　章影迷惑：“那我做什么？”
　　她本以为她是当个托管所所长，看着小朋友上课不哭闹。

　　唐梓杏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般没老师的吩咐啥也不用干，主任急找你来是因为之后要举办的外出活动。”

　　她神神秘秘地说：“学校听从市里的建议准备举办个采风活动，大约半个月后，到时候好多大学生要回去开学了，学校在任老师不多，那么多小朋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好交代，多找几个志愿者帮忙看着点，也算是减少一分风险。”

　　章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没几步就走到了一拨小朋友上课的教室，一大堆小萝卜头趴在白布铺陈的方桌上涂涂画画。
　　章影见到了张清华，微惊讶地挑了下眉。

　　唐梓杏解释道：“一年级小朋友的美术课，学校一年级就两个班，每次都是合在一起上课的。”
　　她嘀咕道：“今天老师不在这些小家伙怎么这么安静？”

　　美术课？
　　章影想到昨天她一个外行拉踩这位才高气清的美术老师画得一般般，她心头一虚。
　　幸好这位老师现在不在教室。

　　唐梓杏接着空挡领章影进去，她拍了拍手，几十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聚焦在门口，她的语气瞬间软和下来，扬声道：“这是章老师，以后担任你们的助教，向章老师问好，好吗？”

　　齐刷刷的章老师好响起，声调稚嫩，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章影也笑盈如花地和小朋友们打了招呼。

　　张清华一早知道章影的到来，此刻显得分外兴奋，涨红了脸朝章影挥挥小手，示意她过去。
　　唐梓杏以为他有事要说，便带着章影走过去，和声和气问：“清华，怎么了？”

　　“章姐姐，看我画的。”他自信满满地把童趣十足的画展现在章影面前。

　　唐梓杏也顺眼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几根奇怪的线条是什么东西，还是章影处变不惊，火眼金睛，她鼓励地揉了揉张清华的头，说：“画得真好，这是昨天见到的，小蝴蝶吗？”

　　张清华撇了撇嘴，“章姐姐真笨，这是松鼠。”

　　唐梓杏、章影：......

　　又是松鼠，为什么平时见不到一次的动物在这边频频出现，章影沉默，唐梓杏尬笑了两下，鼓励：“清华画的真像，继续努力！”

　　旁边的小女孩不满意地鄙视道：“张清华画得一点也不像，牧老师才不是这么画的呢！”
　　章影顺势看了一眼她的画。
　　小女孩画得确实比张清华好很多，起码能看出松鼠模样。

　　只是章影看着那个构图，
　　眼熟...
　　太眼熟了。
　　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她顺着萝卜丁画画停停的视线望去，目光聚焦在了几张桌子正前方中央摆放着的、他们正在临摹的画。

　　——树丛中间一只生动逼真的小松鼠探头。

　　这不正是她昨天口不对心用于拉踩的画作本尊吗。

　　章影大脑空白地看了好久，眼神游离，慢吞吞移动到右下角的位置。

　　一只太阳。
　　这幅画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就在章影心神不宁之际，唐梓杏惊讶的声音侧身说：“牧老师，你来了啊。”

　　“这位是？”牧朝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熟悉的背影，年轻的温润声线自身后响起。

　　唐梓杏见章影还在对着画发呆，一个大摆正，把章影连人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转了过来。
　　她好心地帮忙介绍：“牧老师，这是新来的助教老师，章老师。”

　　牧朝今天在室内没带墨镜，打扮也正经很多，一件素雅的白衬衫，有了为人师表的风范。
　　但章影没空观察这些，她现在的大脑变成了无数杂质交错而成的尴尬线团。

　　当面吐槽和背后被抓包的感觉完全不同，章影这些年谨言慎行，几乎没出过这种纰漏，现在满脑子都是“一般般”重播。

　　“助教？”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飘过来。

　　唐梓杏说：“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章老师帮忙。”

　　牧朝状似认真地抚摸下巴想了一想，“还真有一件事。”

　　章影一个清醒，心下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果然，牧朝故作谦虚，实则欠揍地询问：“不如章老师来点评一下我的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