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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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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令晚心里砰的一声响,一骨碌坐起来。她看着手机上的通话显示,真的是薄景良。一个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名字。
确切地说,她傻了,只觉得后背渗出一层薄汗。这么多年,他没换号码。这么多年,换了几部手机,她一直没横下心删掉他的号码。
紧紧握着手机的手因生汗而变得滑腻,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你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轻飘飘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记得她刚上大学那年,当时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薄景良陪着她一起练习。当时他说,“小晚你有个习惯,一紧张声音就会不自觉地提高,往上飘。所以你上台前先吐出一口气,把气息沉下去。”
这个方法很奏效,她一直保持至今。大大小小的演讲、发言、演示上,她都发挥得十分完美。只有今天,她把这招数又还给师傅了。
薄景良并没有在意她山路十八弯的心路历程,他在电话那头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明显,林令晚听到了,透着一股沉重。这让她心生疑问,薄景良是个就算心里紧张,也不会轻易示人的人。
“小晚,小歌出事了。”
薄景良已经极力克制,依然能听到他声音颤抖。像带着寒气,流火八月也能叫人脊背发凉。
“出什么事了?”林令晚紧张起来。
“小深带着她和孩子去法国度假,看演出的时候发生暴乱,言歌她……”
林令晚心里一抖,她突然想起关窗时心脏突如其来的锐痛。她的预感是不是又奏效了?恐惧感从脚底窜起并迅速将她包围。
薄景良的话还在继续,“中枪,人……没抢救过来。小深刚刚处理完法国那边的事,人已经回来了。小歌的葬礼定在这周末,你能回来吗?”
“你在说什么?”林令晚无法接受自己听到的一切。她有点儿蒙,这怎么可能?刚才在梦里还问她要不要吃自助餐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小歌还问我要不要吃自助餐呢?”林令晚边哭边说。
“小晚,”薄景良放软了声音,“你别激动,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现在顾不上你,不能过去接你。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说是剧场里面发生了暴乱,小歌……小歌替她哥挡了一枪……人没救过来。”
林令晚努力地理解着薄景良的一字一句,可她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
“小晚,”薄景良叫着她的名字,也突然哽咽了,“我让我助理过去接你好不好?”
林令晚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的心脏像失控的机器,发出剧烈抖动。她按着胸口,手也在抖,腿也在抖。听薄景良说话的时候,脚下一软,半摔半坐倒在地上。旁边的东西“叮里咣当”掉了一地。
薄景良听见异响,蹙着眉头担心地叫她,“小晚?”
林令晚想再仔细问问,开口却说不成话,无理取闹般对着薄景良哭喊着,“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要!这不可能!不行,不行……我不要!”
“小晚,别哭了。”薄景良低声说。
林令晚失声痛哭,像决堤的洪水,宣泄着。
“我让人去接你好不好?”
林令晚忽然想起煦涵,她吞下眼泪,问他,“孩子呢?涵涵呢?”
“孩子没事。”
林令晚咽下眼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着嗓子说,“我这就订票回国。”
“你一个人行不行?”
“我不用你管!”林令晚心底猛然窜起一股燥火,大声吼道。她控制不住地想对薄景良发火,只是她现在一心都是言歌,再无心思考虑其他。
薄景良叹了口气,“好,你冷静点儿,路上注意安全。”
之后薄景良说了什么,林令晚听得不是很清楚。心里已经乱作一团,毫无心思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就准备先去机场。
“我要出门了,先挂了吧。”林令晚说。
“你机票订了吗?”
“路上订,我先去机场。”
“好,订好了把航班发给我,我去接你。”
“谢谢。”她哽咽道。
薄景良如鲠在喉,心里的话像一团乱麻,最后只说了句,“不用。”
林令晚穿上外套,低头换鞋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徐徐的音乐声。她以为听错了,站直身子又仔细听了听。终于分辨出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电脑里传来的,她又忘了关电脑。
播放器里正在放的是最近国内很火的一首歌,王菲唱的,名字叫《致青春》。
每次听这首歌,林令晚都会感觉到一种带着旧时光的悲伤。总是像看老电影一般,一幕一幕放映着已经泛黄了的她的高中和大学。
“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她的青春,至此,结束。
她的生命里,至此,不会再有十乘十的快乐。
潮湿多雨的英国,终于将她的心打湿,潮湿了她的余生。
电话响了,还是薄景良。
“喂?”林令晚声音闷闷的,泪水堵住了喉咙。
“出门了吗?”
“没,马上走。”
薄景良叹息道,“你别那么赶了,稍微晚一点再走。我还在剧组拍戏,明天才能结束。你去了小深也顾不上你,等我到了一起去吧。”
薄景良还在剧组拍戏,请假难如登天。他只好压缩自己休息的时间赶出几场戏。即便这样,也要欠下剧组一个大人情。他赔着笑脸请全组的人吃下午茶和夜宵,还要再三感谢和他搭戏的演员,还有导演,并承诺将来宣传的时候一定有求必应。
“知道了。”她低声回答。
是啊,言忆深现在是最悲痛的人。即便她是言歌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贸然打扰。
林令晚算好时间订了机票,然后把航班信息发给了薄景良。又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顺便把电脑关上,装进电脑包里准备带回国。
她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电脑包。房间太乱了,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扫,衣服、物件丢得四处都是。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最后蹲到桌子下面去找。果然,在桌腿的旁边找到了。
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床下的整理箱,那里面是言歌的东西。言歌结婚的时候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剩下的一切都留在了她们在爱丁堡的房子里。后来林令晚搬家,言歌丢掉了一些东西,剩下的都被林令晚收在了整理箱里带了过来。
伦敦的房子很小,很多东西都只能“见缝插针”式收纳,这个整理箱放在床下很久了,林令晚自己都快忘了。
她把箱子拖出来,坐在地上看着它。深吸了一口气,有了些心理准备,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
言歌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么真实,流逝的那些岁月又回到眼前,好像她就在身边。
林令晚心如刀绞,把言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最下面有个首饰盒,盖子有些抠手,她用了些力气才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高中时候的大头贴,校徽名牌,快餐店送的小玩具,没舍得拆封的钥匙扣和一些首饰。应该是言歌觉得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所以一直带在身边。
林令晚拿起一张大头贴,是她和言歌的合照。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生依偎在一起,面容青涩稚嫩,对着镜头比“耶”。
林令晚自己都已经忘了她们高中时候的样子,如今再看,只觉万箭穿心。
泪水瞬间蒙住了眼睛,她无法再多看一眼。
她把东西收起来合上盖子,放回原处的时候,首饰盒上有个小抽屉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出老远,停在床底下。
林令晚把首饰盒举起来细看才发现,这个盒子原来是双层的,上面容量比较大,下面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小抽屉。
她跪在床边把胳膊伸进去,费了把力才摸到那个东西。捡起来细看,只觉得眼熟。她看了眼口红底部的牌子,猛然想起来,是她高中去香港比赛的时候给言歌带回来的礼物。
明艳的芭比粉色,是当年最流行的颜色。那天的课间她俩互相涂着口红,对着镜子咯咯地傻笑,连班主任林哥看到了都不忍打扰。
她打开盖子,旋出唇膏,口红熟悉的味道猛地把她拉回到高中。她流着眼泪在颤抖的嘴唇上轻轻涂了一层桃粉色,镜子里的脸苍白、紧绷。和脑海里镜子前两张明艳的笑脸渐渐重合。
林令晚闭上眼,任凭泪水簌簌掉落,心如针刺般地疼。
她小心翼翼地把口红放进自己的兜里。直到这一刻,她也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等待着飞机起飞的时间。也心存侥幸般等待着有人会告诉她,没事了,言歌已经回家了。薄景良可以继续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言歌正在法国和孩子一起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