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汤-天下谋》钟然

23、红豆坊□□案

　　后宫擢选女官的殿试定在了太后宫中，进入最后选拔的二十个女子有半数之上为平民。

　　其中还有两个奴籍的女子，若是此番能中便能脱籍从良。

　　这倒是最近第二大让人觉得新奇的事，毕竟从西洲跟青州诊治瘟疫的奴刚归来便被赐了脱籍。

　　这回女官比选是第二次给奴隶脱籍的好机会了，世家们也在蠢蠢欲动。

　　已经王上的意思好似是愿意去了这奴制，这可是根本！即使不朝汤后也不该有这样的举措。

　　“母后，今日擢选的都是未来后宫中的女官，便由您来考校吧。”公主将试题推至太后面前，温和的开口。

　　“好。”太后瞧了瞧试题，都是些与近来朝政有些关系的题，还有些专业相关的题。

　　“许妹。”内监唱了第一个考生的名，考卷是甲等。

　　太后饶有兴趣的翻了翻她的答卷，字迹工整思路清晰。

　　问了几个题后便问到了她的专长。

　　“做纸。”这是她的回复，小公主抬头看了看，少女羸弱，着一身麻布衣裳，打理的很洁净。

　　原来这就是那坊间人人相传的造纸的女儿，可惜被其亲弟冒领了功名。

　　“浆洗到晾晒都能一人完成？”太后注意到女儿的情绪，拍拍她的手，向那小姑娘问到。

　　她抬头，平时前方的台阶，未与贵人对视。

　　“是。”她声音坚定，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如此气度，十分沉着。

　　太后定神看了她一眼，朱批一笔便点了下一个。

　　如此几人后便到了岑慎，法度森然而引经据典，果真有世家的风范。

　　让人印象颇深的还是那两个奴隶。

　　一个擅于速记，一个擅珠算。两厢比较下来竟是都留用了。

　　“奴隶是没有名讳的，你们既入了选便自行取个名讳登记在册。”小公主在公布擢选结果后与二人言。

　　“诺。”二人守礼的向公主行礼，此番殿选结束这次的擢选也落幕。

　　公主出宫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宣平侯。

　　他恢复了往日的打扮，黑面黑袍，立在宫门牵着马，旁边是侯府的马车。

　　“侯爷在等我？”她走的快些，至他身旁方停下，“等我回家？”

　　“嗯，近来没甚军务。”他抬手为她拨开额前的一缕发丝，牵着她送至马车上。

　　“今日素素的桂满楼开张，你必定想去看看便等你一起。”他笑着同她说着，上了马跟在马车旁。

　　“原是如此，我只听说她近来开张，没多问是哪日，竟然是今日。还好我在珍宝阁定了一套头面送她。”小公主半掀车帘，对着他笑。

　　“那便先去了珍宝阁再去桂满楼。”他侧目看她，今日她穿了繁复的宫装，戴了金贵的头面。

　　是他踏平夷国时的一件战利品，黄金薄如蝉翼，工艺很是考究。

　　他提着头面回府的时候她便惊叹道工艺甚巧，很是欢喜的放在了匣子里。

　　二人一同从珍宝阁取了首饰往中街走去，与四海客栈落在城东大门边不同，桂满楼是正经的落在了景都中央。

　　“贵客至。”门口的伙计也是有眼力见的，见二人便赶紧唱了贵客，这是老板之前就教的话术。

　　果不其然刚唱完那边老板娘便出来迎了二人。

　　“素素，我们来贺你生意兴隆。”小公主没什么架子说了祝语，身后的宣平侯立马将匣子递到她手边。

　　“谢公主、侯爷。”今日桂满楼开张，来了许多显贵，怕二人在门口惹眼，素素立即引二人取了二楼雅间。

　　恰好看到了在二楼指挥摆件的公孙，“公孙先生也在啊。”

　　小公主揶揄的看了看他，与宣平侯并肩进了雅间，公孙也进来与二人奉茶。

　　“这产业我也入了股。”公孙倒是有什么说什么，坐在二人对面就开了口。

　　将临街的窗口支起，斜对面的拐角便是红豆坊，与绿柳阁正是斜对门的生意竞手。

　　“今日有好戏好开张，少不得二位贵人也来一观。”公孙抽出折扇，那么一劈就开了口。

　　“人命堆出的哪能是好戏，左不过那些畜生来演。”公主沉了脸，哪是好戏，是人命。

　　那么多鲜活的人命啊，前几月侯府暗卫汇报时她惊的摔了一个杯子。

　　暮色四合，素素为三人上了晚膳，是桂满楼的招牌菜。

　　放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大大的猪肘子，她再不用伪装自己的样貌，如今是利落的郑掌柜。

　　“这可是素素开这酒楼的初心。”公孙笑着与二人切了这肘子。

　　三人饭尽之时，那楼下传来了打杀骂声。

　　出来大声叫嚷的是一个穿着湖蓝色锦服的男子，面白无须是个年轻的小伙。

　　神色慌张的就在街市上说要报官，此刻街市人流正多，听他一言便迅速聚集起来。

　　“都让开，这人是个疯子，从我们楼溜出来的疯子。”那红豆坊的仆人最是有力气，眼看着要将人拉回。

　　“我不是这楼内的人，我是岑司寇下面的侍郎，我腰间有宫内的官牌。”他双手扣着地不愿被拖走。

　　恰好有仗义的侠士喝退了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仆人，将这侍郎拉起身，从他腰间果然搜到了官牌。

　　“竟是个官员。。。”百姓都在指指点点，众人围成一个圈，都在窃窃私语。

　　“这些官员也喜欢去这些教坊秦楼啊。。。”百姓们七嘴八舌。

　　可怜这侍郎被撕扯的衣衫不整，他将将站起身来说要连夜去司寇那边请查此楼。

　　下一瞬一支利箭便射来，在他快被射中之时钟离泽从窗中掷了一把小椅将那箭矢压下，堪堪停在他面前。

　　“杀人啊。。。”百姓有些恐慌，正准备逃窜时钟离泽从窗口直接跳下落在那侍郎面前。

　　“宣平侯。”那侍郎看见黑面锦袍的装束，下一瞬便立马叩首，“侯爷在上，臣有本要奏。”

　　“何事？”宣平侯将人扶起，“本侯与夫人在这新开的酒楼用膳，便听见你这边大嚷。”

　　“请侯爷封锁红豆坊，崔氏少主负了人命官司。”刘侍郎说话间腰窝一塌，头重重撞地。

　　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本就是先景公在乡间提拔上来的一个小吏，因为判案不错提上了司寇手下任侍郎。

　　近来有人传言红豆坊有人草菅人命，已经死了许多人他便顺着查了起来。

　　景都历年都有走丢孩童或者女子的事，但今年尤其多。

　　今日一探访，果真是有此事且令他打开眼界，权贵的世界竟然奢靡腐烂至此！

　　“崔氏？”崔氏可是清流的代名词，是世家的典范。

　　如果说世家之首的谢家是烈火烹油的朝中客，那崔家就是读书清贵不入仕的文人风骨。

　　世袭了一个祝史的虚职，本应掌礼乐，但大多祭祀占卜的活还是林太史那边做。

　　所以在景国祝史只是个官名，荣誉而已，朝廷也有个由头发些俸禄。

　　何其可笑，不入仕还担虚名。承了职却不思如何治理礼乐反而标榜自身的清贵。

　　本来这种尸位素餐的家族应当遏制，可惜先景公在时刚想动手便遇了战，此事便搁置。

　　现几个世家互有姻亲，且诸位皆认崔家门风与才学，争相将后代送至崔氏的族学。

　　若不是先景公将世子托付给了钟离泽，那世家势必要给景王指一个崔家生做太傅。

　　“崔氏那可是清贵啊。”百姓们交头接耳，那是从大汤正统出来的读书典范。

　　读书这件事本就很贵，之前只能是世家子才有这条件，纵然后来开放了读书的限制，但能读且读的不错的平民少之又少。

　　“刘侍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宣平侯一字一句问他，群众的窃窃私语声音更大了。

　　“臣知，臣本草民，孑然一身，愿以己身一命请侯爷带队封锁红豆坊，彻查此事。”他虔诚的用自己的性命换一个彻查。

　　或许对于世家来说他们的生命如蝼蚁般轻贱，但第一个人站出来后便有无数人跟上。

　　“好，本侯允你。”宣平侯放出了袖箭中的烟花，离城门最近的两列御林军列队而来。

　　“将红豆坊围住。”他指了指那边的楼，一列士兵立刻将楼围住，不许有人进出。

　　此刻红豆坊的人慌了神，刚刚明明以为自己能摆平此事，现下却是溜也溜不出去了。

　　“吕副统领，你去请了岑司寇来。”宣平侯也未曾将百姓驱散，对着边上的御林军副统领开口。

　　“诺。”那武将拱了拱手立刻跨身上马，向岑司寇的府内奔去。

　　“今日围观的诸人都是见证，他日可能有传讯，诸位勿怕。”宣平侯对着百姓很是温和。

　　百姓们都热闹的应了然后四散开来。

　　“刘侍郎近期怕是会很不安生。”他转身看了看刘平，虽然被拖拽的衣衫不整，磕头磕的满头是血，但是这个人挺拔的站在夜间。

　　“这列御林军护你回府，但在这之前随我去酒楼先换身衣衫罢。”一列御林军在巷子口列队等待。

　　“诺。”刘侍郎拍了拍身上的灰跟着侯爷进了桂满楼。

　　二楼雅间内公主唤素素打了些热水，刘侍郎先在隔间换了公孙存在店内的衣衫，而后洗了脸。

　　“拜见公主、公孙大夫。”他正了正衣冠后向座上的二人行礼。

　　“免礼，今日刘侍郎受惊了。”宣平侯坐在小公主身边，素素为刘平端了一盏姜茶。

　　“压压惊。”素素将姜茶放在他旁边，他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