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见梨》棐十

9、牵手

　　段梨知道徐周序要去看望的长辈是哪位。
　　是从小带他长大的保姆——徐姨。

　　高中的时候段梨听他说过。
　　徐周序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跟青吾本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他之所以在高中的时候会转来青吾市读书，就是因为要跟着退休回乡的徐姨。

　　至于为什么明明家境优渥却还要跟着退休保姆转来这个小地方上学，徐周序没有多说。
　　段梨当然也没不会没边界感又没眼力见地去追问。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徐周序是自愿来这里的。

　　不过段梨在高中对这个徐姨也是只有耳闻没有见过，她对徐姨的唯一印象就是烧的菜又漂亮又好吃。
　　所以说跟着徐周序去见她，段梨心中还是有点期待的。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顺利在城西一幢带院小独栋的门前停下。

　　两人下车，徐周序上前按了下门铃。

　　院子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动静，徐周序也退回段梨身边，低低地问了句：“待会儿能牵手吗？”

　　段梨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跟徐周序强调一下这个问题。

　　两人的合约里写了，在某些情况下允许牵手、拥抱这类的肢体接触。
　　字都签了，段梨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人是徐周序。

　　段梨从在民政局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徐周序从小养成的好教养大概是不允许他未经允许对女生随便动手动脚亲密接触，碰到需要的场合总是要先试探询问一二。
　　拍照的时候是、宣誓的时候也是、现在又来。
　　其实也不是非得走这步流程的。

　　段梨觉得如果要在简单粗暴地直接牵上和徐周序压着嗓子低声询问后再牵之间选一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第一种。
　　就算她可以对天发誓她没什么不轨之心，但谁被这样的大帅哥用这种声音问这种问题心里还不会泛起几圈涟漪的。
　　她可不是不吃这一套的偶像剧女主，她发现她简直大吃狂吃。
　　要是以后一直被这样询问试探，她的心脏可能会先崩盘。

　　段梨这次依旧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徐周序。
　　她主动握上徐周序的手，同样低声回道：“下次不要问了，你有需要的话直接做就好。”话出口她才觉得用词有点奇怪，又小声补充了句，“不是特别过分的接触我都可以。”

　　她的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看着大概三四十岁的男人，徐周序看见人先打了声招呼：“明轩哥。”

　　石明轩看见徐周序也很是热情：“小序你可来了，妈听说你要来，从上午就开始忙活了。”说完才转头看向一旁的段梨，他自然也没忽略两人牵着的双手，“这是……女朋友？”

　　段梨笑得很妥帖：“明轩哥你好，我是段梨。”

　　看段梨没表示了，徐周序亲自张口给石明轩纠正：“不是女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所以一起来看看徐姨。”

　　“什么？真的假的？”石明轩面上掩不住的震惊，他语气像是有些埋怨，“哎呀你怎么也不早说？这样我们也能再好好准备一下迎接弟妹。”
　　他还想着再说点什么，屋内传来了一道呼喊女声：“明轩，是小序吗？你怎么开个门开得那么慢？”

　　石明轩这才反应过来将人朝里面迎：“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先进来再说。”

　　进去经过一圈介绍，段梨也弄清楚了徐姨的家庭构成：儿子石明轩，儿媳孙一玫，还有个孙子石向晨。
　　人员组成相当简单。
　　来时候听徐周序那口气，她还以为会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塞了一屋子的龙潭虎穴呢。

　　两个人牵手进去宣布婚讯，在这个家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主要是轰动徐凤齐。

　　儿子儿媳能看出有客套的成分在，可徐凤齐是真的抹了眼泪。
　　她攥着两人的手，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在我死之前，能看见小序这样幸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冒牌新娘段梨一阵心虚。

　　但心虚归心虚，段梨还是把场面撑得很足，没有辜负她在心里立下的“轻轻松松拿走三万五”flag。
　　她也硬着头皮来情真意切：“您放心，徐姨，我一定会让阿序幸福的。”

　　旁边听见这话的徐周序不着痕迹地弯了唇角，他先安抚了徐凤齐：“您可别这么说，徐姨，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徐凤齐也点点头，笑道：“好好好，我长命百岁，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你带孩子呢。”

　　段梨：“……”
　　这话她就是再敬业也接不下去，交给徐周序吧。

　　徐周序看见段梨那僵了一瞬的笑，开口将这话挡了回去：“这还是没影的事儿呢，您还是得先把小晨照顾好了。”

　　几人又叙了几句，徐凤齐才想起自己的排骨还在灶上炖着，将他们俩安置在客厅由石振轩和孙一玫陪着，就着急忙慌地赶去了厨房。

　　徐凤齐一走，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气氛相当尴尬。

　　石振轩先开口打破寂静：“小序现在还在青吾吗？”
　　徐周序点点头：“对，大概还要再待几个月。”
　　“好，那你以后也可以常过来玩儿啊，妈她总念叨你。”
　　“嗯。”

　　气氛又安静下去。

　　石振轩这次开口是冲着段梨：“弟妹是哪里人？”
　　段梨笑：“我也是青吾人。”

　　“哦？是吗？”石振轩来了兴趣，“弟妹是做什么工作的？”

　　段梨的笑差点没挂住。
　　啊，她宁愿在刚刚安静的气氛里窒息。

　　段梨对自己失业一事自然是羞于启齿，但也不好意思对人家随便扯谎。
　　况且这还有个对她了如指掌的徐周序呢！

　　段梨正为难呢，徐周序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放松，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自由职业，现在和我一起在那个小学。”说到这，他看了眼段梨，眼睛里仿佛要流出蜜来，“她平时工资很高的，我目前都得靠她养着。”

　　？？？
　　徐老板您可真是折煞我了。

　　段梨被他这一通捧更觉如坐针毡，可石振轩却是当了真，“弟妹可真厉害。”

　　旁边一言不发的孙一玫拍了拍丈夫的胳膊，轻声责怪了句：“你对人家工作刨根究底干什么？又不是你给发工资。”说完，她抱歉地冲段梨笑笑，“他这人就是嘴快，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弟妹可别往心里去。”

　　段梨合理怀疑孙一玫是看出徐周序替她撒谎了。
　　她连忙说没事：“这没什么，嫂子你不用在意。”

　　孙一玫接过了石振轩手中的待客接力棒，笑了笑：“你们俩是在青吾认识的？”

　　不管是高中的时候还是现在，他们俩的相遇都是在青吾。
　　段梨点点头：“对。”

　　徐周序垂眼看着两人还交握的手，补充了句：“我们是高中同学。”

　　“什么？原来认识那么久了！”孙一玫惊呼，“可真好——”

　　下面的话她没能继续说下去，石向晨打断了她。“妈妈，奶奶让你们收拾收拾，要开饭了。”

　　晚餐在前，孙一玫也顾不上再聊下去了，带着石振轩去收拾桌子，还领走了石向晨。

　　段梨本来也想起身去帮忙，被他们制止：“哪有让客人上手的道理，你们在这坐会儿就行，开饭我再叫你。”

　　一家三口离开，客厅里只剩下段梨和徐周序两人。

　　看见三人的背影都消失在餐厅，段梨才轻轻舒了口气，崩了半天的肩膀也塌下去：“见亲戚果然很累。”

　　徐周序听见她抱怨，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段梨的后脑勺，笑道：“那要不你也带我去见见你的亲戚，就当扯平了？”

　　段梨外公外婆早早去世了，华庆红也没什么其他的亲近长辈，根本没什么亲戚；至于段家的亲戚，段梨早就都断了联系。
　　她扯了扯嘴角：“扯不平，我自己都没有什么亲戚见，怎么带你去？”

　　她并没意识到按她和徐周序的关系来看并不需要走到互见亲戚这步。

　　可徐周序意识到了，他用拇指蹭了蹭段梨的指背，心情很不错：“那算我欠你的。”

　　因为这轻飘飘的触感，段梨这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牵着呢。
　　刚刚坐下时是徐周序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坐的，因此她就没留意到两人早就迎来了可以松开手的时机。

　　但现在让段梨跟徐周序说松手她也有点说不出口。
　　毕竟是她主动握上的，也是她自己声明需要的话就尽管牵的。

　　现在要是出言松开好像会显得很突兀又让人觉得她在意。

　　反正马上就要开饭了，她就安静待到那时候吧。

　　段梨很快发现，没意识到的时候还行，可她现在清楚感知到自己和徐周序牵手的事实后，总是忍不住去在意。

　　徐周序无意识的抚按、掌心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以及那光滑的皮肤触感，右手传过来的所有感觉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如同一根柔软的羽毛，在段梨的心上蹭啊蹭啊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段梨只觉得难挨，终于，餐厅的方向传来了孙一玫亲切的呼喊：“小序、弟妹，开饭了！”

　　段梨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就立刻起身，手自然而然地从还坐在原处的徐周序手中滑出，她都顾不上等着徐周序了，只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先过去了，你抓紧时间啊。”
　　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段梨刚刚的那些小动作徐周序都看在眼里。
　　看着段梨略显慌张的背影，他握紧了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幸好，还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