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见梨》棐十

32、晕车

　　段梨脑海中有根线“嘣”地一声断掉了。

　　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心里因为徐周序这句话涌入的情感是庆幸。

　　她在庆幸徐周序没有径自离开这里。

　　段梨担心自己的情绪会被徐周序看出来，依旧避免和他对视，连回应都没给一个就拽过包回了房间。

　　刚一进去，段云淼就立刻凑了上来，“姐，你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

　　段梨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欲多说，只能含糊地回了句：“没吵架，你不要多想了。”

　　段云淼眼睛依旧咕噜咕噜地转。

　　段梨立刻打住她的想法：“你不许添乱，只管拿他当陌生人啊，要是让我妈发现了什么就完蛋了。”

　　段云淼笑嘻嘻比了个OK：“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么没边界感的人。”

　　段云淼果然说到做到，在这待的几天里完全就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段梨，两人把附近风景算得上好的地方转了个遍，也就到了段云淼回去的日子。

　　离开时候的行李比过来的时候少了大半，段梨打算亲自把她给送回去，因此两人趁着上午就坐上了公交。

　　她这几天带着段云淼逛得浑身疼，靠晚上的休息根本休息不过来，一上车就靠上了座位的椅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应着段云淼的闲话。

　　“咦，周序哥！”段云淼惊呼一声，“你也要去市里呀？”

　　段梨眼皮颤了颤，还是没睁开眼。

　　这几天段梨带着段云淼早出晚归，和徐周序基本上没怎么碰面，因此两人在那天早上后连一个字都没能说上。

　　段梨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是没心没肺，在心底的委屈靠那场酣畅淋漓的眼泪发泄了个一干二净后，段梨再回想起那件事心里就只剩下尴尬了。

　　如果要让她穿越回生日那天，她绝对会忍住不在徐周序面前哭出来。

　　这两天晚上用上帝视角回想起和徐周序的对峙，她都恨不得去操场狂跑个几十圈。

　　最关键的是，段梨经过这些忍不住的“案件重演”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她好像又对徐周序动心了。

　　或者说，那份感情一直没有散去过，只是被她藏得太好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不能否认，撕掉那层酸涩的外皮，她的心因徐周序的告白而泛着甜蜜，也会因徐周序不肯放弃而翻腾着冒泡。

　　不过也就只能到喜欢了。

　　正如同当年那份不会开花结果的喜欢，段梨依旧没打算让现在这份感情开花结果。

　　或许是因为胆怯，或许是因为自卑，又或许是因为那份芥蒂，她也说不清楚。

　　段梨保持着假寐的姿势。

　　直到感受到身边的段云淼突然起身，再坐下时已经是久违的清香味道。

　　段云淼，你真行！

　　段梨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几下，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耳边传来一道恳求的声音，尾音拖着，像是在撒娇。

　　段梨被吓得瞬时睁开了眼。

　　徐周序疯了吧，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车上人是不多，但镇上的人谁不知道她是华校长的女儿？

　　段梨一脸“你在干什么”的表情瞪了过去。

　　但面前的景象让段梨始料未及，徐周序正捏着手机，看上去是在发语音。

　　周围虽然有些乘客在打量他，但似乎并没有把背景板段梨和他扯在一起。

　　段梨默默收回视线，她压下对徐周序在跟谁发语音的窥探欲，摁亮手机屏幕，假借玩手机来缓解尴尬，顺便和段云淼究责。

　　刚打开微信，最上面就蹦出来了一个小红点，是徐周序的语音消息。

　　段梨的手指顿住，连段云淼的聊天框都忘了点。

　　身边徐周序又开口了：“对不起，我知道那件事都是我的错，你生气是情理之中，但你能不能理理我。”

　　“我不奢求你会原谅我，我只希望能得到一个继续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段梨微信小红点的数字也在一个个往上面涨。

　　她不敢抬头，但光靠耳朵也能听出车厢里的杂音较之前明显降低了些，连自上车起便聊个不停的两位大姨都放轻了些音量。

　　看热闹果然是人的天性。

　　“只要让我能够安静地陪在你身边就行。”

　　小红点的数字应声而增。

　　段梨的心理承受力在这又静了几分的车厢中渐渐破裂。

　　怎么不聊了？继续聊啊阿姨们。

　　段梨感觉自己这个方向估计快被整车的人盯出了个窟窿。

　　她悄悄斜了眼正在看着手机的徐周序，对方似乎还不打算停下。

　　不是说要安静地陪着吗？那你倒是安静啊。

　　段梨抿了抿唇，终于点进了徐周序的聊天框。

　　【够了，别再说了。】

　　她突然很怀念上次坐车时全副武装连晕车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徐周序。

　　这次总算是文字消息。

　　徐周序：【对不起。】

　　段梨沉沉看着那三个字，点开了对话框：【不需要再道歉了，我们就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吧。】

　　发完后，她就直接摁灭了屏幕，接着闭目养神。

　　段梨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聊天软件和汉字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倒第二趟车的时候，段云淼冲段梨眨了眨眼，抢先一步坐到了车上的单人座位去。

　　段梨对这位好妹妹的体贴深感没必要，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徐周序则跟着坐在了她旁边。

　　段梨继续闭目养神。

　　车过半程，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徐周序皱着眉，倾向她这边小声说：“段梨，我晕车了。”

　　段梨其实在上一班车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徐周序居然还会向她求助。

　　段梨不想再和他牵扯平白无故地给彼此希望，她指了指另一边的空座：“要不你去那边靠窗的位置坐吧。”

　　徐周序看着她半晌，又缓缓将头靠上了椅背，没有动作。

　　段梨则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坐了两分钟，她还是没忍住伸手将旁边的窗户开大了一些。

　　到站时，段云淼离车门近一些，先一步下车等着了。

　　段梨下车后她才迎上来，一脸期待：“姐，我们快去吃那家烤肉吧。”

　　这是两人在好早之前就约好了的饭。

　　段梨点头应好，又没办法忽视旁边的徐周序，转头道别：“我们先去吃饭了，你去忙你的吧。”

　　徐周序还没有反应，段云淼就先瞪大了眼：“姐夫不是跟我们一起的吗？”

　　段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很忙。”

　　“没那么忙。”徐周序拆掉她的台，“正好我早上没吃什么，也饿了。”

　　段云淼一口应下：“好耶，我们三个一起去，那家烤肉特别好吃，我们班同学去过的都很推荐。”

　　徐周序笑：“是吗？”

　　段云淼点头：“对！快走吧，姐，想想我都开始饿了。”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给段梨再次拒绝的机会。

　　烤肉店开在市里最近很火的文化街区，即使饭点已经过了，店里还是有不少人。

　　但幸好没要等座位。

　　三人被服务员带去了个挺偏的座位，点餐后等了近十分钟才上齐菜。

　　烤肉的炉子是炭火炉，腌好的牛肉滋滋地冒着油，把段梨也给闻饿了。

　　徐周序自己坐在一边，很自觉地担起了烤肉翻面的职责，段梨本来还担心和他一起吃饭会尴尬，但在这种热闹的环境中，还有段云淼陪着，倒也不算多令人难处。

　　段云淼嗜辣，肉上蘸了太多的辣椒粉，一瓶饮料很快就见了底。

　　徐周序看见她面前的玻璃瓶空了，放下了夹子，问段梨：“妹妹的饮料喝完了，我再去给她拿一瓶，你要喝什么？”

　　段梨的饮料还剩挺多，她摇了摇头。

　　段云淼被辣得流眼泪，对徐周序的体贴很是感动：“谢谢姐夫，我要荔枝气泡水，冰的。”

　　徐周序点点头，起身去了前台。

　　段梨看段云淼辣成那个样子，给她倒了杯水：“先喝这个。”

　　段云淼一口灌下。

　　“段云淼！”身后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惊呼。

　　这显然是段云淼的熟人，她高兴转头：“唐双，你也在这啊！”

　　叫唐双的女孩已经到了她们的桌边，她惊喜地看着段云淼，“我是和我初中的朋友一起来的，怎么样，这家店是不是很不错？”

　　“确实很好。”段云淼给唐双介绍段梨，“我是和我姐姐、姐夫一起来的，这就是我姐。”

　　唐双和段梨甜甜地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段梨微笑示意：“你好。”

　　就在这时，唐双的同伴也过来了，“我靠，双双，我在前台那看见了个帅哥，好眼熟。”

　　这话一出，唐双和段云淼都来了兴致，两人异口同声：“真的假的，哪有帅哥？”

　　三人同时伸脖子看向前台的位置，但因位置太过偏僻没能成功。

　　唐双都没顾得上给段云淼介绍同学，先八卦了一句：“你还有眼熟的帅哥？”

　　对方对朋友的震惊不以为意，解释道：“不是现实里，好像是个明星，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明星？我们这破地方还能有明星？”

　　“真的，我感觉前几天刚在哪部剧里看见过，让我搜搜。”

　　三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那个陌生女孩还真的打开了手机。

　　这场面看得段梨心惊肉跳，她们说的该不会是徐周序吧。

　　想到这，段梨没法再镇定下去了，她立即起身，跟段云淼扯了个去卫生间的谎，就向前台那边走过去。

　　正巧撞上了拿着饮料回来的徐周序。

　　段梨转头一瞥，发现这里已经是那桌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于是立马扯住了徐周序的胳膊，将他往过来的方向拽了过去。

　　徐周序不明所以，但依旧乖乖跟着她。

　　直到确保自己已经消失在段云淼她们的视线里，段梨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给徐周序解释自己这突然动作的原因：“段云淼碰见了认识的同学，好像认得你。”

　　徐周序哦了一声。

　　段梨比他紧张得多，她视线一直关注着桌子的方向，嘱咐道：“你先在这躲一会儿吧，我回去看一下。”

　　说罢不待徐周序拒绝就越过他回了位置。

　　路还没走到一半，段梨就看见三个女生结伴走过来，陌生女生嘴里还说着话：“感觉真的是哪个演员，穿了一件印了纯色的灰卫衣，特别帅，就在前台那边。”

　　这描述基本上可以等同于徐周序了。

　　段梨趁着三人没注意到自己，立马原路返回。

　　徐周序已经坐到了前台旁边的等候区，手里还拿着瓶饮料。

　　段梨把在路上脱下来的长款衬衫外套往他的身上一盖，确保徐周序能够被遮的严严实实，她挡在徐周序身前，低头和他解释：“那个女生的确认识你，她们过来了。”

　　徐周序披着段梨的外套，被她身上的味道完全包裹住。

　　段梨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哪有人呀？”

　　段梨的心都被提起来，她垂眼看着徐周序那双淡然的眼，意识到自己犯了蠢。

　　她把事情变复杂了，原本她只需要守好段云淼的嘴就行的。

　　可是现在情况变成了这样。

　　段梨懊恼地拧眉。

　　徐周序将段梨面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抬头看着段梨的脸，突然开口：“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