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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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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坐多久,唐横秋就来叫人吃饭了。
段梨如蒙大赦,懂事地凑过去帮他们摆桌子。
厨房的菜被一盘盘地端上了桌,段梨看见一盘眼熟的,是干笋腊肉。
这道菜她们家里基本上没人做过,出自谁的手不必多说,段梨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一行人落座,华庆红最后捧了个蛋糕出来放在了段梨面前,上面插了两根数字形状的蜡烛,火苗腾腾地向上跃。
段梨向来不信许愿这种事,她简单地握上拳头,许了个“各位长辈身体健康”的潦草愿望就吹熄了蜡烛,把蛋糕切了分给众人。
唐文升在蛋糕上桌之前就精准地捕捉到了段梨的视线在那盘干笋腊肉上面多停了两秒,笑吟吟地给她介绍:“快尝尝看,这道腊肉从材料到制作,可都是小序准备的。”
他又伸手指了指几道菜,“这几道也都是小序帮的忙。”
饭菜香气萦绕在鼻端,唐文升指的那几道菜看上去也是色香味俱全,段梨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即便如此,段梨还是假装没事人似地笑着吃完了这顿久违的生日宴。
五月已近,白昼渐渐绵长,这顿饭吃完,外面的太阳仍高挂在西天。
段梨心神不宁,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在饭后自告奋勇来收拾餐桌,但被唐横秋以寿星的名义挡了回来,她只好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廊下看不远处的唐文升和唐喜东下棋。
原本徐周序也是和他们一起的,只是现在不见身影。
看不见也好,也省得给她心里添乱。
段梨将头埋在膝盖上,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塞了个满当。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段梨保持着这个动作去兜里翻手机,直到拿到手里摁亮屏幕才抬起头。
消息是徐周序发的。
徐周序:【段梨,出来一下。】
段梨解开屏幕锁点进消息,慢吞吞地打字:【怎么了?】
徐周序:【我有话要告诉你。】
段梨看着那条消息,心底升起一股隐隐约约的预感。
压在心上的重物好像轻了一些,段梨猛地站起身,和唐文升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从廊下到门口只是短短几米的距离,段梨却在这几步中鼓足了在客厅时逃遁了的勇气。
她决定了,无论徐周序要说的是什么,她都要问清楚徐周序对她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她出去时,徐周序正靠在院墙上,见她出来才挺直了身子,刚要开口段梨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回学校聊吧。”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徐周序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段梨后面。
放假后的学校空无一人,连看门的老人春申都先回家了,段梨在校门前的空旷处停住脚,徐周序跟着停下。
段梨抬头看着徐周序,问道:“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徐周序却答非所问,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段梨接住,“给,生日礼物。”
段梨听话地摊开手心,随着徐周序松开拳头,一个黄铜材质的钥匙落在段梨的手心。
钥匙的样式十分眼熟。
段梨摊着手心,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徐周序脸被笼罩在夕阳里,他缓缓解释:“我从大四那年开始接戏,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拍过几部电影和一些广告,攒了些钱,在林理市买了套小公寓,我想把它送给你。”说到这,徐周序弯了下唇,眼底沾上细碎的光,“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
林理市是段梨这些年来一直待着的城市。
徐周序的话像团火,将她掌心的钥匙烤的发烫,烫的她生疼。
段梨皱着眉:“徐周序,我记得这是什么钥匙。”
因为段梨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就塞在她的抽屉深处。
那把也是徐周序给她的,是青吾一中那间教室的钥匙。
徐周序听她这么说,眼睛好像亮了起来,“对,是那把,但它也是公寓卧室的钥匙。”
他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段梨看着手心的钥匙,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在林理?”
“因为我知道你在那。”徐周序认真地说,“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的,即使不是在学校,你也会在林理见到我。”
段梨蓦然抬头,撞进徐周序的眼睛,那像汪深邃的泉水,段梨在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大概是因为提前预感,段梨对这话毫不吃惊。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周序,等待他的下文。
徐周序看着段梨平静的脸,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他低头避开段梨的视线,轻笑了声:“你看出来了吧,段梨,我喜欢你,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
对这句告白段梨早有预料,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来听这句话,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脑海中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哄——”地一声炸开。
最先涌上来的情感是委屈。
徐周序的告白像一张过了期的兑奖券,段梨拿着它,心酸得像是会被拧出水来。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丢掉,却又格外不舍。
段梨慢慢地合上搁了钥匙的手心,一点点收紧,让自己因为硬邦邦的触感能够清理出头脑中乱糟糟的想法。
段梨定定地看着徐周序,声音轻慢:“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徐周序后背明显地僵直了,他攥紧垂在身侧的手,苦涩地说:“高二的时候不告而别,是我不对。”
段梨这次没有打断他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不再自欺欺人的底气。
徐周序轻声说:“你和唐锦明女朋友在那间教室窗户下的时候,我在里面。”
徐周序的解释含糊又简短,但却像惊雷一样落在段梨脑海中,让她头脑一片空白。
段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是黎清绥和她成为朋友的契机。
那段时间,唐锦明出了车祸。
唐锦明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比谁都有规划。他从初中偶然接触到民航招飞的信息后,就一直在打算以后高考走这个,同时也在不断地为它做准备。
车祸后,唐锦明被医生告知以后不能够从事剧烈运动,连久站都会给右腿的伤处带来疼痛,这无疑是毁了唐锦明曾努力多年的梦想。
那阵子他又颓又丧,每天的日常就是一脸阴郁地坐在轮椅上看窗外嬉戏的儿童。唐锦明早熟,从小就没让家里长辈真对他闹过脾气,他对大家向来也是一副笑脸,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
家里人都担心得要命,华庆红和唐横秋瞒着唐喜东他们,轮流陪床,段梨那阵子也中午下午放学点卯似地去那报道,以开解唐锦明为重中之重。
这样频繁的奔波使段梨发现唐锦明和黎清绥也出了问题。
——她曾在医院看见黎清绥不止一次,试探着和唐锦明提起时,他只是沉默。
直到有一天,唐锦明让段梨替他去找黎清绥。
段梨不解,问他为什么。
唐锦明盯着窗外,低声说:“你去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
段梨那一瞬间以为唐锦明旧性复发在跟她开玩笑,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苹果扔出去,一口回绝:“你有病吧,你们俩的事扯我干什么?”
但唐锦明安静得有些过分,段梨意识到他这句屁话是认真的,才稍稍正色了些:“不是,我觉得你这样做也太不尊重人了,黎清绥又没错,你有点过分了吧。”
唐锦明听见她这么说,忽然把头埋在了胳膊里,入院这么多天,段梨第一次见到他哭。
起初是无声地耸动着肩膀,慢慢发展为出声的啜泣,段梨从来没见过唐锦明哭成这样。
段梨手足无措,只好在一旁安静陪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唐锦明终于抬头,红着眼睛看向段梨,声音还沙哑着:“梨子,我成残废了。”
曾经鲜活的少年现在却毫无神采。
段梨的鼻子也忽地一酸。
她突然想到小学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她和唐锦明在学校后面的废房子那里玩,段梨调皮爬上了墙头,可是没踩稳,就这么硬生生地摔了下去。
唐锦明原本站在墙下不远处,听见她惊声立刻冲了过来,张臂护住段梨的头,结果被掉下来的段梨当了肉盾。
段梨心有余悸地爬起身,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自己站好后她立刻去拉唐锦明的胳膊拽他起来,却发现唐锦明的左脚站不住了。
段梨差点吓死,蓄了半天的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滚,声音止不住地颤:“哥,我是不是把你腿砸断了?”
唐锦明见她哭个不停,脚都肿成个馒头还有心思扮鬼脸安慰她:“臭丫头又瞎说什么呢?我哪那么容易残?别哭了别哭了赶紧来扶我一把。”
两人搀扶着回去,大人们被吓了一跳,连忙问这是什么情况。
段梨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向来是乖宝宝,她不敢和华庆红和唐横秋坦白是自己胡闹爬墙掉下来把唐锦明砸着了,怕让他们生自己的气,嗫嚅着不敢回话。
唐锦明勾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地揽过了责任:“是我翻升旗台的时候掉下来把脚崴了。”
唐横秋被他气得不行,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找药来消肿,唐锦明则一边乖乖挨训,一边还冲段梨安慰地挤眉弄眼了一阵示意她放宽心。
想到这段过往段梨眼圈也涨红了,她也怕唐锦明留下什么严重的残疾。
见段梨似乎要哭,唐锦明却扯了一个苦笑:“梨子,我跟黎清绥本来就不合适,你就只管这样跟她说,她会知道我的意思。”唐锦明像是想到什么,眼神软了些,“她也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看着那样强撑笑脸的唐锦明,段梨没办法将拒绝说出口。
而她也是后来和黎清绥熟了才知道唐锦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黎清绥说她很确定唐锦明不可能喜欢段梨,唐锦明这样做相当于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自己是在骗她,依黎清绥的骄傲性格,绝对不会容忍在自己试图挽留后被这样羞辱。
但是段梨没按照唐锦明教的那样做。
她把黎清绥叫去了那个教室的窗户下,段梨曾在那待过,知道那是个隐秘的地方。
面对黎清绥时,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心理建设全盘崩塌,段梨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唐锦明喜欢自己那种话说出口,太恶心了。
她干脆掉了个个,和黎清绥说了她喜欢唐锦明。
这句话也没让段梨心里好受一点,昨天的那些感天动地的兄妹情也彻底歇菜,半分钟后她就干净利落地背叛了唐锦明。
只是让段梨没想到,徐周序竟然会在那扇窗户里面。
他不应该在的。
因为早上时徐周序给段梨发了□□消息,说自己今天有事请了假,不会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