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见梨》棐十

23、回礼

　　那晚的操场散心并没能使段梨对徐周序的态度有什么大变化。
　　要说有的话，就是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更坦然了。

　　隔几日就是周末，也是段梨和黎清绥约好见面的日子。

　　因为还是“戴罪之身”，段梨难得没赖床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个面包就去坐了公交。

　　当她都已经在公交上走了大半程的时候，收到了徐周序的消息。

　　徐周序：【醒了吗？】

　　徐周序：【你现在在房间？】

　　消息还是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段梨起得早，在车上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打了个哈欠，撑起精神回他：【没有，我有事要去市里一趟，已经在路上了？】

　　徐周序：【你自己一个人？】

　　段梨困意仍在，不想跟他多聊：【嗯。】

　　徐周序：【怎么会突然要去市里？】

　　段梨性格算是比较能忍气吞声的那种，向来与人为善不会轻易跟人闹什么红脸。

　　只是有点起床气。

　　眼下段梨头脑昏昏沉沉的还想趁着困意再睡上一觉，但徐周序那边的问题似乎没完了。

　　段梨的头脑正一点点逐渐清醒，她的不耐也一点点升了起来。

　　段梨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周序新发的那句话，手指在手机的屏幕边缘来回摩挲。

　　就这么看了两秒，段梨抬手打字：【去见我朋友。】

　　【我这边有些忙，先不说了吧。】

　　发第二句话的时候段梨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出去。

　　确定发出去后，段梨直接摁灭屏幕，闭眼补眠。

　　下车的时候段梨才重新看了眼手机，徐周序的消息是在他发出去后回过来的：【好，那你先忙。】

　　退出微信，段梨叫了辆车直奔黎清绥的住处。

　　黎清绥的房门密码段梨知道，前一晚她专门叮嘱了段梨，自己直接进来，别让她去开门。

　　段梨进卧室时黎清绥已经醒过来了，她支着胳膊看着段梨，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睡衣放那了。”

　　那是黎清绥给段梨备的。

　　段梨换好衣服爬上了床，躺在黎清绥身边。

　　黎清绥还是那个姿势，看着段梨一脸慈爱：“一眨眼，我们梨子都结婚了。”

　　段梨：“……”

　　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翻了个身背对黎清绥，又被一把扒了回去，“所以现在你跟那男的到底什么情况？”

　　面对面的交流段梨没法耍赖，她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艰难开口：“我好像对他还是有点感觉。”

　　黎清绥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她也平躺着，抵着段梨的头：“你都能承认了，看来不是有点了。”

　　“……”段梨没反驳，只是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或许吧。”

　　“你说什么？”黎清绥没听清。

　　“我在转移话题呢。”段梨碰了碰她的脑袋，“你想去哪儿逛逛？”

　　“先点外卖吧，你今晚留在这，我们从长计议。”黎清绥坐起身来，“当然，再就业的人要请客。”

　　段梨很赞同她的计划，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想吃什么自己点吧，别忘了陈记的卤味。”

　　两人在家里宅了大半天，临近傍晚才出门去了市中心的商圈，周天则是上午出门解决午饭并逛了会儿商场，下午段梨直接回学校。

　　段梨在校门口和春申爷爷打了声招呼，进去后刚走没五十米就撞见了徐周序。

　　这两天，徐周序只在周六傍晚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是不是晚上不回来。

　　段梨那时候正忙着和黎清绥一起出门，简单地回了句是。

　　徐周序应该是从教室那边过来，他也早就看见了她，还特意站着等了等。

　　等到段梨走近，徐周序视线才落在段梨手中拎的那个茶叶盒上，凝声问道：“这是给华校长的？”

　　段梨随他视线看了眼，点头解释：“对，别人送我朋友的，她不爱喝，所以让我带给我妈。”

　　这茶是华庆红常喝的花茶。
　　黎清绥家里没人喝，她知道华庆红喜欢，早就准备拿给段梨，上次见面忘记了，所以这次特意定了个提醒。

　　花茶和唐锦明爱送的那个同属一家茶坊，段梨看见牌子时还没忍住吐槽了句华庆红的口味都快给两人养出来了。

　　惹得黎清绥一阵白眼。

　　不过说到茶，段梨还想起来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她上午和黎清绥逛街时看见了徐周序送华庆红的那茶叶，价格比段梨想象中贵得有点超过，连黎清绥都感慨了句这湖笔送礼倒是挺大方。

　　看不见就算了，但看见了段梨总不好再装傻。

　　她抿抿唇，为自己将要出血的钱包挥了把泪，还是选择无愧良心：“你上次送我妈的茶叶好像有点太贵了，要不你从我下月的工资上划掉吧，算我买的。”

　　不是段梨夸张，要是她们家勤俭了一辈子的华校长知道自己收了人家这么贵的礼，估计要哆嗦一阵。

　　大孝女段梨是该为母分忧。

　　徐周序的表情僵住，他整理了下段梨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买的茶叶，你出钱重新买回去？”

　　够言简意赅。

　　段梨点点头。

　　徐周序气笑了：“段梨，你是把我当成你的代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那茶叶太贵了。”段梨怕他误会，“我妈要是知道，肯定会吓一跳。”

　　徐周序接受了她的解释，也点点头，做出副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想卖给你，段梨。”他顿了顿，说得真心实意，“主要是，你下个月的工资也不够扣，毕竟这茶叶它那么贵。”

　　段梨傻眼了。

　　这人睁眼说什么瞎话呢？

　　他是以为她自己不清楚这茶叶的价格吗？

　　比起徐周序骗自己段梨更觉得徐周序是被人骗了，她是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但想了想还是自己的钱比较重要：“徐周序，那茶叶我今天在店里看见了。”她说得很隐晦，“按照店里的价格，我的工资是够扣的。”

　　“那你可能看到假货了。”徐周序坦坦荡荡。

　　去他的假货。

　　段梨的心向徐周序骗她倾斜过去。

　　她整理了下语言，态度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徐周序，那茶叶作为礼物的确有点超过了。”

　　徐周序也敛起了开玩笑时的笑意，他看着段梨：“但那是我送给华校长的礼物，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卖给你，也当然不可能。”

　　他还没忘给段梨出主意：“你与其在这想着从我手里买过去，不如找两个空茶叶罐给它换个包装。”

　　这话说得不容置喙。

　　看他实在态度强硬，段梨只好打消了要从徐周序手里买回那两盒茶叶的想法。

　　确实，换包装的法子对于安慰她妈更有效果。

　　钱给不出去，情总是要给一下的，段梨冲徐周序再次道了谢：“谢谢你送我妈的礼物。”

　　徐周序视线又晃到了段梨手中拎着的茶叶盒上：“谢就不用了，我收点回礼就行。”

　　“啊？”段梨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周序指了指那盒茶叶，面色如常：“这个，你送我吧。”

　　段梨不知道徐周序什么时候还喜欢上了喝花茶。

　　这款的玫瑰花段梨之前也尝过，苦得要命，应该不会是徐周序爱喝的口味。

　　因为徐周序喜欢甜的，特别喜欢。

　　唐喜东年轻的时候在县城的点心铺子当过学徒，所以会做许多青吾当地的特色糕点。

　　段梨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让段梨在她爸家能住得舒服点，他隔三差五就会烤些小点心让段梨周末返校的时候带过去。

　　点心太多都是甜味特别重的，段家双胞胎正换牙，被严令禁止了甜食，剩下几个人也不太爱吃甜的，刚带的时候冯湘还会硬着头皮吃完，后来带多了，她也没再勉强自己。

　　段梨本想跟唐喜东说不用给她带了，但是老人家以为自己能为段梨做点事，乐在其中。

　　看着那点心被收拾掉，段梨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她干脆直接拿到学校去分给同学。

　　有次带得多了，分完了一圈还剩几块，段梨中午带去了教室。

　　带是带去了，但她不觉得徐周序会喜欢吃这种。

　　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这有点太甜了，吃多了会腻。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给徐周序推过去了一块，让他尝尝，看看合不合他的口味。

　　徐周序没跟她客气，捏起来就咬了一口，动作极其自然流畅。

　　段梨死死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可惜徐周序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到吃完一整块眉头都没皱一下。

　　段梨没敢下定论，毕竟这人有硬着头皮吃讨厌蔬菜的过往经历。

　　她看着徐周序把最后一点糕点咽下，迫不及待问他感想：“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徐周序擦了擦手，“挺好的啊。”

　　段梨追问：“真的假的？你喜欢？”

　　“我骗你干什么？”徐周序对她这副不可置信的语气觉得好笑，“要我再吃一块证明一下吗？”

　　段梨立刻把盒子推过去：“您请用。”

　　徐周序从那天起发现了老式点心的新大陆，段梨后来带的那些糕点大多数进了徐周序的肚子。

　　即使是段梨都被甜腻得有些难以入口的糖果子，徐周序也吃得很好。

　　她带的点心中大多数刚出锅和放久的味道差别没多大，只有一个千层酥放凉了口味会掉好几个层次。

　　段梨爱吃这个，她看得出来徐周序也挺喜欢。

　　在多次给徐周序描述刚烤好的酥皮味道有多么香脆后，段梨决定她必须要让徐周序也尝一尝。

　　段梨把计划设定得很完美。

　　返校的时候她从唐喜东那里拿到了千层酥的材料，且全部都已经处理好了，只差最后几步就能得到香喷喷的糕点。

　　段梨在早上四五点钟的时候定了闹钟把自己叫醒。

　　家里静悄悄的，同个房间的段云淼甚至还轻轻地打着鼾。

　　段梨蹑手蹑脚爬起来，打着手电筒把提前备好的材料进行最后一次加工。

　　那大概是段梨在段家最提心吊胆的一次。

　　期间冯湘还起床去了次卫生间，段梨听见动静立马遮了手电筒的光蹲到了桌子后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成品是潦草了一点，但段梨终究还是好好地烤出来了那盘千层酥。

　　她提前给徐周序发了消息，告诉他去教室等她，然后背着段家的人把千层酥装了盒，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学校。

　　一路上段梨查看了那盒糕点无数遍，像揣了个易碎的琉璃瓶，生怕它有什么闪失。

　　她和徐周序约定的时间很早，她到时徐周序已经趴在桌子上补觉。

　　或许是近乡情怯，段梨在见到他的那刻突然失去了把东西交给他的勇气，怀抱了一早上的琉璃好像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塑料。

　　是徐周序先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对她搭话，他眯着眼，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东西呢？别告诉我你没成功啊！”

　　这一声把段梨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拖回了原位，她把盒子放上桌子，有些不好意思：“形状可能有点丑，但是味道我尝着还可以。”

　　“不是说让我先尝，你自己怎么还先吃上了？”徐周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直到咽下去才给出评价，“不错，味道是比凉了的好吃多了。”

　　段梨得意：“那当然，我从来不骗人。”

　　“这些都是我的？”徐周序指了指那盒。

　　段梨本来想着是给唐锦明送点，他这周没回去，唐喜东还一直在段梨耳边念叨来着。

　　但徐周序这么一问，段梨也没办法将她想分出来点给别人的事说出口，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是的”。

　　她的犹疑徐周序似乎也看了出来，他看着段梨，眸色深深，段梨以为他下一秒就会说让她可以拿一些送别人，但并没有听到。

　　徐周序只是掀了掀眼皮，将视线重新放回了点心上，像随口般问了她句：“你吃早饭了吗？”

　　段梨摇摇头，说：“没，我等下去超市买个三明治。”

　　徐周序像是早有预料般笑了声，从另一侧的包里提出了袋豆浆包子放到桌上，“吃这个吧，算我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