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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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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周序说的是什么。
是她替谭深去找徐周序的那天晚上。那时候段梨急着回去,对他叮嘱要吹头的话就随口应了一句,回来当然还是没有吹。
敷衍人被抓包,段梨不自在地卷了下耳侧的湿发,反驳道:“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吹呢。”
徐周序闲闲开口:“你用什么吹?”
吹风机在华庆红房间,她妈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所以她一直没拿来过。
现在这时间华庆红早就睡下了,她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扰她妈的清梦。
段梨没话说了:“我头发干得很快,我睡的时候她就会干了。”
虽有夸张成分但也算是实话,段梨现在的头发堪堪及肩,睡前基本上能干个大半。
但徐周序大晚上来找自己总不会是来检查自己吹没吹头发的,想到刚刚开门时徐周序那周身围绕的低丧气息,段梨问他的来意:“你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问题虽是例行但语气却柔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段梨眼睛在关心人的时候总是亮晶晶的,像是全天下只装了对方一个人。
徐周序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轻轻地放到了一个柔软的棉花堆里,那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
他撒了一地的不快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可段梨还在等他的回答。
徐周序敛去眼中情绪,又平又淡地开口:“我和我爸吵架了。”
声音随意得像在说今晚的天气还不错。
但听在段梨耳中却并非如此。
她以前很少从徐周序嘴里听到他谈起自己的父母,连他有个姐姐都是在初来的那顿接风宴上知道的。
高中时他偶尔几次提起,也是一口带过,不欲多说的样子。
看上去关系并不和睦。
想到刚看见的那条微博,段梨猜测:“不会是因为我们俩这事吧?”
徐周序没说话,半晌才轻点了下脑袋,动作若有似无。
一直看着他的段梨自然接收到,她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段梨问他:“徐周序,你爸妈不会不知道你结婚这事吧?”
这话算是一语中的。
今晚吵的原因正是如此。
纸包不住火,徐周时没能帮他把这事在他爸妈那里瞒得了太久。
徐玉言因他这欺上瞒下的举动怒不可遏,电话直接打到了他这里。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质问:“徐周序,你现在是真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
徐周序早就从他姐那边得知了他爸妈已经知道的消息,并不意外,对徐玉言这老掉牙的问候也没多畏惧,反而反问了回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副无谓的态度使徐玉言的怒火更盛:“网上你的传闻满天飞,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似乎还拍了桌子。
不同于那边的紧绷,徐周序轻松地说:“确实是您在网上看到的那样。”
这次开口的是他妈周鸾,她的声音听上去要沉静得多:“老徐,你先喝点水顺一顺气,我来和小序说。”手机被接了过去,周鸾情绪平稳地对徐周序开口,“小序,妈妈知道你对我和你爸爸有意见,但这件事你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了。”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父母,不应该要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你更不该让小玖帮你一起瞒着我们。”周鸾继续说,“妈妈没打算对你的感情指手画脚,不过你还是应该把那个女孩带来给我们见见,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徐周序对着周鸾这副得体又和顺的态度突然没了再聊下去的欲望。
他简单敷衍了句:“等以后有机会的吧。”
周鸾不在意他这态度,笑着应好:“等你们安排好时间通知妈妈一声就行。”接着又温声教训了几句他对徐玉言的态度不恰当,才挂了电话。
这边刚一断谭深的电话就进来了,他也知道东窗事发的事,头一句就是:“你没事吧?”
徐周序对他这关心不屑一顾:“我能有什么事?”
他的狼心狗肺不识好歹谭深习以为常,也不欲对他这家庭关系加以干涉,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说:“你怎么能没事?你有事!”他压低了点声音,“你是不是傻,嘴硬什么?能安慰你的人不就在那个学校里吗?”
谭深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那边响起阵手机铃声:“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消化吧,小徐总给我打电话了,估计要问你的事。”
说完不待徐周序回答,兀自挂断了电话。
徐周序为了接这个电话,是特意绕到了学校的偏僻角落。
此时已经入夜,学校里的室外灯都已关闭,连最后的一点光源——他手机的屏幕也熄灭后,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徐周序本来没觉得这通电话能带给他什么坏心情,可是挂断后,在寂夜之中,他的心却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烦躁。
谭深的话回响在徐周序耳边。
能安慰他的人吗?
徐周序目光投向远处那间房子。
屋后的小窗户紧闭,窗帘也被拉上,即使如此,还是有光线从房间内透出来。
在清疏月色的映衬下,那暖黄色的光源在这黑夜中更加具备了无边的吸引力。
徐周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敲响的房门。
但是房间内一阵细微躁动后,门开了。
徐周序那颗鼓动不安的心脏,也随之平息下去。
*
徐周序看着段梨那瞪大了的双眼,起了调侃她的心思,勾唇笑道:“那么震惊干什么?你不是也没让你妈知道你结婚吗?”
他还咬了咬“也”字的重音。
段梨听出来了。
对,这话没说错。
他们是五十步笑百步的不孝子女联盟。
徐周序嘴角在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那其中有落寞,还有像是自暴自弃的东西。
段梨不喜欢看徐周序这副表情。
宝石就应该璀璨夺目,不应该被这些灰尘沾染上。
她想到了她和徐周序的初见。
现在两人的角色似乎倒转过来了,门外的徐周序成了当年窗外的她,门内的她却成了窗里的徐周序。
一股巨大的冲动从段梨身体里喷涌而出,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笑里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杂质,完全是被心底喷发的情感所牵引。
段梨说:“和爸爸吵架我可是前辈,要不要前辈陪你走走散心?很有用的。”
徐周序看上去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也笑了,像是如释重负,段梨不喜欢看的那副表情终于彻底消失。
徐周序点点头:“好,谢谢前辈。”
段梨听他答应,作势就要关门出去。
门却被徐周序一把拦住:“先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段梨的动作停住,疑惑他要去拿什么。
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误会自己要和他出什么远门了。
刚刚自己应该说的再明白一点的。
心里这么想,段梨还是没问他要去做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徐周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回来得很快,没两分钟就又出现在了门前,直到他走近,段梨才看清他拿着的是吹风机和一件外套。
段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还没干。
徐周序把吹风机递给她,“先把头发吹了,这次我看着你吹。”
段梨是真心觉得没必要:“不用吧,一会儿就干了。”
徐周序挑眉:“那我帮你?”
“……”看他大概真的有这个打算,段梨从善如流,“不用了,我自己来。”
段梨接过吹风机,退回房间内。
她刚刚已经把水都擦干了,现在吹起来也挺快,段梨迅速吹完,转头问徐周序:“你现在要拿走吗?”
徐周序依旧站在门外,听见段梨的声音才看过来:“放在你这吧。”
“好。”段梨放下吹风机,向他走过去,“那走吧。”
都走出了一会儿,段梨看向徐周序胳膊上搭的那件外套,反应过来:“外面是不是有点冷,你先等等,我去拿件外套。”
徐周序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自己手里的外套递了过去:“穿我的吧。”
这外套还是那天他借给段梨的针织衫,当时段梨第二天一早就用手提袋装好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了。
“那你穿什么?”段梨拒绝,“我房间里有。”
徐周序也不递了,捏着衣服的肩部将其罩在了段梨的身上,而后自顾自走向前面:“你穿着就行,回去拿多麻烦。”
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段梨也不再纠结,穿上了外套加快脚步追上了他。
教师宿舍的后面就是操场,边上种了一排香樟树,在月光下影影绰绰。
段梨好久没有在晚上的时候在操场上散步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让她心情都舒畅起来。
她不想对徐周序和父亲吵得那场架去刨根究底,段梨视线落向远处在夜风中晃动的树叶,对徐周序说:“感觉不错吧,我以前不高兴了的话就喜欢来压操场,在这里转上几圈之后就会舒服多了。”
“确实感觉很好。”徐周序赞同。
段梨没什么安慰人的本事,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低头专心地踩自己的影子。
静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这沉默并不令人觉得尴尬。
“段梨。”绕过一个拐角,段梨听见徐周序突然叫她。
“怎么了?”段梨问。
“我……我能牵一下你的手吗?”徐周序犹疑着开口,没忘补充原因,“我想拍几张影子的图。不过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一向很分得清的段梨在这刻头脑却有些混淆,即使徐周序又说了原因。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喜欢的地方的其中之一和徐周序牵手。
这句话冲进脑海,每一个字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段梨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像压抑着许多情绪:“可以。”
身边的徐周序长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勾上了段梨的手指,一点点地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掌中。
整个过程缓慢而轻柔。
段梨后背都僵直了起来,和徐周序牵过好几次手,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
从手指处传过来的酥麻一路传遍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奏着浪漫的小夜曲。
像在酷热的夏天一口气灌了一整瓶的冰汽水,浑身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徐周序这次的照片并没像上次梨花树下那样草草了事。
他举着手机拍了好多张,拍了挺久。
等到他终于收起了手机,段梨的手上却没有传过来被放开的感觉。
徐周序依然牵着她的手。
好像忘记了松开。
段梨知道自己应该适时抽回手的,但她没有动作,任徐周序牵着。
不远处的树叶有律动地一摇一晃,段梨在那起伏的规律中悄悄劝自己:她就假装不知道这么一次。
理由自洽后人都轻松了起来,她现在甚至还有心情想这两天黎清绥给她耳提面命的那句话:“保护好自己,别被那个男的占了便宜。”
要是岁岁知道她这样做,估计要把她给狠狠骂一顿。
两个人牵着手走完了一圈操场。
徐周序先送段梨回的房间。
他站在门前,看着段梨,眼睛在夜色中更显潋滟:“晚安,段梨。”
段梨把身上的外套脱下递给他,为自己这个晚上画下句点:“你也晚安,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