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见梨》棐十

21、漂亮

　　黎清绥的口无遮拦还在继续。

　　她显然是也搜到了前段时间徐周序的花边新闻。

　　段梨听她接着说：“天呐，这私生活还真是有够精彩的。他不会是为了躲着媒体才来三塘镇教书的吧？以后还能卖个公益人设。”

　　听着黎大记者这一针见血的话，段梨没忍住给徐周序帮了句腔：“黎记者，私生活那事已经澄清了，你得有点职业素养。”

　　黎清绥蓦地笑了声：“段梨，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段梨被这么尖锐的问题戳了一针，脸从屏幕中消失，不敢直视黎清绥的眼，但仍没忘记否认：“你瞎说什么呢？”

　　好在黎清绥没就着这问题跟她讨论下去，她很快传来一声更惊讶的话：“不对，这个徐周序怎么已经结婚了啊？那他还跟你——”

　　黎清绥声音猛地断开。

　　段梨因她再度开口而飘摇不定的心也随之坠入冰窟。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和徐周序官宣结婚的消息已经被放出去了。

　　甚至官宣照片里还有她的手和学校里这颗标志的梨花树。

　　黎清绥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可能。

　　看不出来。

　　果然，黎清绥极度冷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段梨，我现在有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平静表面下显然已经波涛汹涌，段梨声音愈发没力：“觉得荒唐你就不用说了。”

　　“呵。”黎清绥冷笑一声，淡声撕破最后一层格挡，“段梨，和他结婚的人，是你吗？”

　　段梨没作声。

　　“照片里他老婆手腕这根红绳还有上面的那颗梨，和我送你的一模一样呢。”

　　证据确凿，或者说就算没这个证据也是段梨无从抵赖的。

　　段梨心虚：“岁岁，你听我解释。”

　　“好啊。”黎清绥笑得很残忍，“解释吧，也顺便解释一下你在和我吃饭的时候说的有事是不是就是和这个男的领证。”

　　很好，被扒得一点不剩了。

　　段梨在心里迅速打下八百篇草稿，她明白，要是稍有不慎，黎清绥大概会立刻杀到学校来问她的罪。

　　“岁岁，我跟他是假结婚。”段梨想了想，又补了个高级的词，“契约婚姻。”

　　她委婉地解释：“他因为你看见的那个谣言，最近口碑有点烂，所以想要找个人结婚来公关，而我那天被我爸刺激，一气之下就同意了。”

　　黎清绥难以置信：“就因为段腾跃那个人渣？你至于吗？”

　　段梨现在一回想也觉得自己那天有点鬼迷心窍了，她辩白一句：“岁岁，也是因为他给得有点太多了。”

　　黎清绥：“有多少？”

　　“合约期六个月，每个月三万五，在他保证不曝光我的基础上我只要配合宣传就好。”段梨尽量让这话听起来对她有利，“反正我就当工作了。”

　　“他怎么那么抠，才三万五？”黎清绥那副语气仿若在感慨“不愧是个糊逼”，“那些偶像剧里不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给吗？”

　　段梨觉得黎清绥这偏出去的重点有些好笑，也因黎清绥有心情扯别的有点放心，“岁岁，你也太敢做梦了，他能给我也不敢要啊！”

　　她答应这件事，就是因为有工作这层遮羞布，要是换成了几百万，段梨觉得自己大概根本签不下名字。

　　这都成什么了？

　　“但是按你刚刚的意思，这个人是不是没把这个当工作？”黎清绥不再开玩笑，重回主题。

　　段梨觉得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死：“也不能这么说，就是他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暧昧。”

　　不管是在民政局还是在徐姨家，抑或是那天晚上，徐周序做了太多没用的事。

　　在他面前段梨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在黎清绥面前就不同了。

　　她进一步解释了句：“像是在似有若无地暗示我什么。”

　　黎清绥嗤笑一声，下了决断：“渣男，这种态度飘忽不定的就是渣男。”黎清绥叮嘱段梨：“你别被他套进去，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别带着初恋光环看这个久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黎清绥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我这两天要不抽空去你那一趟？”

　　段梨立马拒绝，她敢肯定，要是让黎清绥和徐周序见了面，最难做的一定是她。

　　再说了徐周序的态度也只是她的猜测，万一想错了那多尴尬。

　　段梨的课在下午第二节，在这之前她一直忙着让黎清绥打消来这里的念头。

　　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取而代之的是段梨周末的时候过去一趟找她。

　　因为课本和教案什么的都在宿舍，段梨压着点直接去了学生教室。

　　刚一进门，就发现教室里一双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尽是期待。

　　段梨对这突然的热情心里发毛，这群孩子有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还从来都没这样看过她。

　　“你们这是怎么了？”段梨问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唐西翘，家就在镇上，从小就认识段梨，她自然也不害羞，“梨子姐，你看黑板！”

　　段梨应声转头，才发现黑板上被人用粉笔画了一副硕大的梨子图。

　　笔触和用色都很成熟，显然不是这些孩子画的。

　　段梨笑了，问他们：“这么漂亮！是谁画的呀？”

　　底下的孩子们异口同声：“是徐老师画的！”

　　整个学校姓徐的老师只有一个。

　　小学教师少，音体美这些科目都是主科教师混着带，徐周序带节美术倒也在情理之中。

　　段梨愣了下，又恢复笑脸：“那徐老师画的还挺不错。”

　　听见段梨这声赞美，底下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给段梨解释：

　　“我们上节课是画最喜爱的水果，徐老师说他最喜欢的水果是梨子。”

　　“他在上面画了一节课呢，一直在改！”

　　“没有，就半节课！”

　　“徐老师还让我们先别擦，留着给梨子老师看了再擦。”

　　还有孩子举起了自己画的梨：“老师，你看我画的怎么样？有徐老师的漂亮吗？”

　　一个班的孩子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聒得段梨脑袋嗡嗡作响，她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也是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了，现在老师已经看完了，可以擦了吗？我们得上课喽。”

　　孩子们都很懂事，齐刷刷地点头。

　　段梨拿了讲台上的抹布，把那个连枝的梨子从黑板上一点点擦净。

　　她刚写上今天要讲的这课的标题，下面突然又有小孩子提醒：“老师，你别忘了对徐老师说他画得漂不漂亮，他让我们帮忙告诉你的。”

　　段梨答应下来：“好的，我会告诉徐老师的。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四十五分钟转眼就过，段梨下课后回了办公室。

　　刚一进去，邻班上课的童老师就问她：“梨子，你们班刚上课时候干嘛呢？怎么那么热闹啊？”

　　段梨被这问题一呛，下意识瞟向徐周序的方向。

　　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她回答。

　　那种话小孩子听听就得了，要是办公室老师听见大概率会多想。

　　段梨省略具体内容，半真半假地说明情况：“徐老师上美术课的时候在黑板上画了画，孩子们没擦，我们一起欣赏来着。”

　　童老师的重点显然被转移到徐周序身上，“看来小徐画得不错嘛！”

　　当事人徐周序没半点被夸赞的谦虚之意，还来关心段梨的喜好：“段老师也觉得我画得好？”

　　没想到上课时随口的敷衍竟然会成真，段梨点点头：“是挺不错，很漂亮。”

　　徐周序心满意足收回视线：“段老师喜欢就好。”

　　原本段梨以为这茬就会这样被掀过去的。

　　晚上睡前，段梨收到了黎清绥发给她的一张截图。

　　下附：【这人发什么疯呢？】

　　段梨当时正擦头发，看见上方弹出黎清绥的消息还以为是她常吐槽的那个脑残同事又给她找麻烦。

　　直到点开截图才被吓了一跳。

　　黎清绥截的是徐周序的微博图，内容是他最新发的那条，微博图片是今天下午段梨在黑板上看见的那颗梨，配文则是：没她漂亮。

　　段梨也很赞同黎清绥的话，这人发什么疯呢？

　　她没急着回黎清绥，立马扒过去找了徐周序的那条原博。

　　下面评论已经有了千来条。

　　【？？？被盗号了吗？】

　　【疑惑的朋友们下翻一条，官宣那张照片里嫂子手腕上就带了个梨。】

　　【果然人恋爱就会忍不住秀。】

　　【我记着我担是个酷哥啊，你是谁？怎么看着有点恋爱脑，先脱粉了。】

　　【哥你什么时候进组啊？？不会要退圈吧？】

　　【快进组，没工作的人是没法养老婆的。】

　　……

　　段梨一脸惊愕地进去，心平气和地出来。

　　她点开黎清绥的微信：【你别大惊小怪，工作条款里写了，配合宣传。】

　　黎清绥：【还宣传呢，什么都比不上他进两个剧组来得快。】

　　黎清绥：【糊就罢了还没事业心，这门亲事妈妈不同意。】

　　段梨觉得黎清绥别就是徐周序评论区那些事业粉之一吧。

　　她回复道：【岁岁，你不用严防死守，我跟他没可能。】

　　【反倒是你，别成了他的辱追事业粉。】

　　黎清绥送了她一串句号。

　　段梨看着那张圈圈发笑，把毛巾丢到椅子靠背上，爬上了床。

　　刚靠上床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今晚有老师留宿，段梨怕是他们有什么问题，边应声边下床准备给人开门：“谁啊？这就来。”

　　门口响起的是徐周序的声音：“是我。”

　　段梨皱眉，不知道他深更半夜找过来所为何事，但开门的动作倒是没停。

　　她拉开门，室外漆黑一片，门内的光顺着段梨拉开的缝倾洒在徐周序身上。

　　段梨扶着门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徐周序的脸在夜色和灯光的映衬下被加了层柔和的滤镜，成了一个阴郁系美男。

　　对，是阴郁系。

　　段梨看出徐周序似乎不太高兴，她又小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徐周序视线落在段梨那还湿着的头发上，突然扯唇笑开：“段梨，你那晚是不是敷衍我？回来后也没把头发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