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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4 治哪个的? ...

  •   “武老师,睡熟了,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梅嗣音把房门打开一点,露出半个身子,声音有些沙哑。
      他脸色不是太好,脸颊还有口罩的印子,本身就白的皮肤泛着灰,眼底乌青,裸露出的脖子却一片通红。
      “天!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呀?你父亲和我打电话说是你要说早点吃饭的,怎么联系不上呀,你以前没有这样过的呀,这次是怎么了?是办开学典礼压力太大了吗?可我看几个月之前毕业典礼那时候,你就办得很好呀!”
      武业望眼欲穿地盼来了人,把食盒递进他手里,一股脑地往外吐苦水,反反复复问了他许多同样的问题,语气里带上了没察觉的责怪。
      梅嗣音垂着眸子,盯着那食盒隐下眼中怒火。
      他对武业连珠炮一般的问题不作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歉,再没有更多解释:“麻烦您了。”
      话里称不上有多少歉意,反而让人感觉冷淡,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识好歹。
      武业意识到自己多嘴,强笑一下,不再啰嗦其他,叮嘱他注意身体,和家里通电话。
      看梅嗣音一一点头应下,才大惊失色地拍大腿:“呀!那小子呢?”
      垫着脚朝里望了两眼没望见人,火急火燎地往里张望。
      翠苑A座都是套房,2028在最东头,面积最大,分区做了厨卫、茶室和书房,纵深也很深,阳台在最里侧,中间还用了两扇屏风隔断,一眼望不到头。
      梅嗣音脸色沉了几分,脸上热了一瞬,不自然地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话来。
      “他没事吧!”
      武业被他这反应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在梅嗣音身前探头探脑,还没迈出一步又犹豫地收回腿,面露难色地看着梅嗣音。
      梅嗣音明白武业的顾虑,本身也没有把门再打开一点的意思,开口陈述:“脚扭伤了,要请您联系校医。”
      武业当然就这么应下了这事。他不愿意自找麻烦,说穿了,他不想也不敢知道,这位书记家的公子在房里久不应声,到底是在干什么。
      就像他4点钟接到张秘书电话,说梅少爷5点钟必须吃到梅府送的饭,也只是麻溜起床候驾而不多嘴一句一样。
      从梅嗣音有记忆以来,很多人都不敢进他的房间,不敢对他刨根问底,不敢直呼他的大名。
      更别提翻他的墙,砸他的东西,还像抱小孩一样戏弄他。
      像徐伯山这样的人,是个很大的麻烦……
      “没事儿!就轻轻扭了一下!冰敷就行!不用折腾!”
      梅嗣音正想起他而头疼不已,徐伯山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屋内传出来,武业确定自己眼见着梅嗣音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讪笑着赶忙脚底抹油。
      徐伯山面朝阳台坐在梅嗣音床沿上,扭了脚的那条腿盘上另一条腿,手里抓了一把从一体柜里取出来的冰块,另一只手伸到身后枕边摸索。
      梅嗣音背身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左右摸了几下,看他摸到自己丢在床头的领带,扯过去包裹住冰块,把领带当纱布往脚踝上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徐伯山捂着脚转过头,对站在门口没动的梅嗣音扯开一个明朗笑容:“没事儿,你不用愧疚,我自愿的。”
      顺着梅嗣音的目光看向此刻正缠在自己脚上的领带,徐伯山有些羞涩地挠挠头:“借我救救急,回学校我陪你一条。”
      梅嗣音面无表情,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他,像一座巨大的冰山反射掉所有耀眼的阳光,吞噬了屋内仅剩的温度。
      他额角突突跳痛,闭了闭眼睛,绕过了床尾,捡起床边躺在地上的电脑,屏幕裂了一个角,底部闪着一条花缝。
      散落一地的药片,已经被人毫无章法地收进了扭曲变形的分装药盒,此刻正静静歪倒在书桌上。
      梅嗣音皱紧了眉,想起方才被徐伯山拍着背轻声安抚醒过来的场景,头痛到难以缓解,忍不住摁了摁额角,抖着手指拿起药瓶,像拿了块烫手山芋,动作飞快地塞进电脑包里。
      他在书桌前重新坐下,飞舞着手指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那不知道怎么就敲不完的东西。
      全程一言不发。
      徐伯山五花大绑地捆好自己的蹄子,担心对方或许是因为早上的情形觉得尴尬,想着能说点什么缓解梅嗣音的情绪。
      “你不吃吗?你爸给你送的爱心早餐。”
      徐伯山看着那个被放在厨房岛台上的食盒,自认不错地找到了一个温情话题。
      梅嗣音没回话,键盘声却顿了一下,过不久又响了起来。
      徐伯山进退两难地陷入了沉默。
      从梅嗣音攥着他手清醒过来,并如同撞鬼一般把他一把推开以后,梅嗣音不仅是没说半个谢字那么简单,而是像急着撇清关系一样,连表情都没给一个。
      他知道自己似乎撞破了人家心里隐秘的痛处,但他既不是舌头长的人,也没有给半分嘲笑,甚至还一直拍着他冰块似的身子安抚他。
      而且他就是怕这人尴尬,才小心翼翼陪着笑脸找人说话,明明刚才要不是自己上来,他都能一个人哭厥过去。
      徐大少爷哪受过这委屈!
      越想越气的徐少爷听见两声低低的咳嗽从传过来,嘴里的话像没经脑子走那一遭,自己急急蹦了出来:“你别坐窗口吹风了!”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大耳巴子。
      这次,键盘声却是终于停了下来,梅嗣音听到他的话,第一次没装聋作哑。
      徐伯山听见他用疲惫又沙哑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啊?”
      徐伯山不知道他怎么憋半天就憋了句这么怪的。
      “你刚到临江,就急着靠近我,不惜代价地管我的闲事,是想交换什么?”
      梅嗣音摁了摁有些胀痛的额角,没精力和情绪再去废话,不愿意和这位徐家大少爷打太极。
      徐伯山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看他还能继续说出什么狗屎玩意。
      “徐家如果想从梅家这里得到什么,可以。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利用我的私事。”
      梅嗣音说得极明白,话里已经是威胁的意思。
      徐伯山被气笑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撅着一条抽着疼的腿下了床,蹦哒着跳到了梅嗣音的桌旁,扶着雕花长窗的窗框,脸上是和方才截然不同的、难以置信的笑。
      “你现在和我道歉,我可以当作你刚刚说的是,‘谢谢徐少爷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梅嗣音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扯开藤椅站起身,定定望着他,想从他眼里分辨出其他的情绪,僵持半晌才低了眉眼,滚了下喉结。
      吞咽的动作并没有湿润他干涩的喉咙,复又沙哑着开口:“如果徐老板纯粹是出于好意,我确实应该谢谢你,但还是请你下次别再这样,更别再和我提签不签约的荒唐事。我们各自都有家里的立场,你我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关于私人关系我昨晚已经说了,无意发展,还请徐老板适可而止。”
      徐伯山听完这大段话,脸上是连笑意都消失全无了。
      认识以来他就没听见梅嗣音说过这么多话,倒是辛苦他顶着一副哑嗓子还要为辱没自己滔滔不绝。
      “如果这就是梅少爷认为的‘感谢’,鄙人消受不起,只当我有觉不睡,费力爬楼是好心喂狗!”
      啊呸,肉包子打狗还能听两声嚷嚷,这比喂狗还亏!
      徐伯山脑子里还骂个不停,只恨自己嘴闭早了,没发挥到位,气得更上头了。
      梅嗣音抿着嘴不再说话,扭头看向渐明的后院,朝阳泄下却温度不足,光线像单薄的白纱,照得湖里一潭死水死气更甚。
      “请回吧。”
      他没将头偏回来,开口声音低哑,又硬又凉。
      “您不请我也要回了,这池子里水又浑又脏,传到屋里都臭了好好的一间房,待不住有血有肉的活人。”
      梅嗣音脸色煞白地听完他一番意有所指,手指又控制不住地打颤,摁着桌面竭力忍耐,咬牙没有回一个字。
      徐伯山冷笑一声,甩下话就忍着痛奔着门外蹦跶,临了一字一字撂下“回见”两个字,把门摔得震天响。
      站在2028门口无声尖叫,徐伯山望着自己房间紧闭的大门,眼前又冒出梅嗣音那张没有情绪的冷漠的脸,就像这堵门一样脸又黑还不会说话,看着就让人来气。
      狠狠用好着的左脚踹了一下这实木大门,痛得龇牙咧嘴地抱着两只脚坐在走廊地毯上,咬牙切齿地骂:“心寒!心寒!”
      “你给我的药,一般人看到会知道是用来治那个的吗?”
      梅嗣音面前放着扭曲破烂的药盒,他捡出里面三种不同形状的药片,试图恢复它们原先在药槽里的排布,却怎么也想不起两小时前刚吃过的药是什么样子。
      徐伯山走后,他脑子里冒出很多不好的想法,右手抖个不停,抖得厉害时整条手臂都打颤,没办法正常工作。
      “什么叫治那个的……”
      陈一风一口茶叶蛋噎在喉管。
      他送完梅嗣音就没回家,到食堂订了一车人的饭,正带着一帮研究生在去郊区爆破实验室的班车上。
      无奈地避开学生满怀探究的眼神,陈一风起身走到班车最后排的角落坐下,压低声音:“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不就是抑郁症吗?就是老想这么多,你才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会吗?”
      梅嗣音现在不想听这些。
      “我的药盒上写的是英文缩写,不是病友或者医生,只看药片大概率是不知道的。”陈一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多少有点可怜这家伙,按照他的性格,是绝不会破坏原则惹上这位的。
      “椭圆和圆的,哪一个见效快?”梅嗣音还是没想起来。
      他自己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他的记忆力确实退化得相当恐怖。
      “嗯?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去看过一次医生啊。”
      “那我两个一起吃。”
      “你还轴起来了?”陈一风要被他气死了,“椭圆形那个见效快,但是副作用大,你之前不是吃那个流鼻血吗?不要再吃了,还两个一起吃,你疯了?”
      “阿嗣,去看医生吧,已经开学了,你不用住在家里了,下次即使因为你爸,我也不会再给你药了。”
      陈一风心理压力很大,罕见地有些语重心长。
      “我抽空。”
      梅嗣音开口就觉得喉咙发痒,想要咳嗽又怕被过问,忍着敷衍了几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垂着头,他安静地等待药效发作,用颤抖不止的左手覆上同样颤抖的右手,他努力回想一些自己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事,却不再因此而雀跃。
      他是那样安静地垂着头,就像在无数个夜晚、黎明、清晨、黄昏中期待死亡那样。
      好像是在突如其来的某一天,他在平常的生活里就这么站着死去了,□□还正与人谈笑,精神却寄存去了另一重时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有求死才能感受到活着的印迹。
      总有人要像陈一风那样提醒他死并非一件容易事,活也并非就是那么绝望,出于善意或恶意。
      他每每只感觉,自己那飘走了、死透了的意识,在这一句句话里一次又一次诈尸。
      清末修律时分明早已废除了凌迟,他却在在21世纪因为一种病顿悟了那几百年前的杀人法子为何为帝王钟情,求生不得不够叫人绝望,求死不能才更能给杀人者痛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伯:我~要~碎~掉~辽~(意识体打滚)(踹门)(左脚)(右脚)(忘记右脚瘸了)(痛痛痛痛痛)
    小梅:我要碎掉了。。。(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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