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温风》上林楠

38、天堂

　　难得的晨光照进宾馆的落地窗，唤醒夏明眸和罗陨，敲开常琳和爷爷的房门。
　　老爷子和常琳都已经打理整齐，8点，前台退房。
　　没有出租车路过，宾馆在县城的边境，有一条近路可以回到常福村，步行的路程约莫半个小时。
　　山路没有夏明眸想象的那么崎岖，一路平坦的回到山村。
　　老爷子牵着常琳的手回到茅草屋，老爷子回头望向他们两个说道：“站那干什么啊，进屋。”
　　“哎，好。”
　　屋中陈旧的红木家具落灰，老人家一进客厅，客厅长桌上摆着一位老人的遗照，笑的灿烂，拿起三柱香，点起火柴，香的烟气缭绕。
　　插在香炉上，常琳分别给罗陨和夏明眸递了三根，两人挨个点起火，弯腰鞠躬三拜。
　　老爷子把他们带进卧室，简陋但干净，一张软床和一套书桌。
　　书桌有些老旧，放满了学习资料，有一张墙贴满了奖状。
　　老爷子将书桌上放着的相框拿在手上递给两个人。
　　照片上五个人，两位白头的老人坐在竹椅上，穿着幼儿时期衣服坐在老爷子腿上的是常琳。
　　一对年轻夫妻站在他们的身后，穿着精致花裙的女人双手挽着身旁的丈夫。
　　迷彩的作战服，胸前别着入伍的大红花，眼里留着泪看向镜头拍下这一张照片。
　　一家五口的全家福被老爷子珍藏了这么多年，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念叨：“当年你要入伍，琳丫头她奶特意去县城找照相馆的人来这照相，就是为了给长大后的琳丫头留个念想。”
　　夏明眸靠近罗陨，相片有些发白，但是能看的很清楚照片上壮年的男子和罗陨有三分相似。
　　夏明眸在他耳边说道“你和爷爷的儿子长得......”
　　“别被爷爷听到了。”
　　“丫头，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夏明眸看着爷爷喊了一声：“哎，爸。”
　　老爷子从书桌的右侧的抽屉拿出一张相片，递给她。
　　“丫头啊，等办后事的时候啊拿这张当遗照。”
　　夏明眸有些急眼，打断说道：“您说什么呢，办什么后事。”
　　老爷子摆摆手：“都别瞒我了，我早就知道我身体不行了，以后帮我把琳丫头照顾好我就放心了。”
　　刚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老爷子抚摸着胸口，又嘱咐着：“你们千万别再丢下她了啊。”
　　夏明眸坐在他的旁边，抱着他连连点头答应：“好，好，不丢下她，再也不会了。”
　　“丫头，儿子，琳丫头，我想睡一会，没睡好。”
　　“爷爷，我扶着你。”
　　老爷子躺在床上，没有睡觉，常琳坐在床边，爷孙又开始聊天说话。
　　“爷爷，你不是困吗？睡一会吧，琳丫头就在你旁边。”
　　“没事，爷爷想和你多说说话，这样心安。”
　　“那我给爷爷唱歌，爷爷想听什么？”
　　“学校经常放什么歌啊？爷爷想听。”
　　“有啊，琳丫头喜欢那首《有我》。”
　　“那唱给爷爷听听。”
　　“世界问你是谁来自哪请回答，爱什么梦什么去何方请回答，
　　答案有一百年的时光，我来自硝烟中课桌旁的太阳，他和她宣的誓迎的仗，来自那燃烧的和我一样的年华......”
　　罗陨和夏明眸站在房门外，两个人看着老爷子给他们的照片，束手无策。
　　距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前一个星期夏明眸去完成了所有学生的家访，罗陨回到部队执行任务。
　　那天临走前时候夏明眸和常琳悄悄说过：“开学的最后一个星期夏老师和哥哥再来看你。”
　　“谢谢老师。”
　　“下个星期我会抽空来，爷爷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们临时有事情，一个星期之后再回来看他。”
　　“好。”
　　——02
　　这一个星期的每天的中午，夏明眸家访完就会来这待上半个小时。
　　这几天夏明眸看着老人家的起色有些好转，但不代表病情有好转，那一整个星期全是瘫在床上。
　　最后一个星期的中午，夏明眸和罗陨一起去看望，刚进去，卧室门没有关，常琳又趴在老人家的床边睡着了。夏明眸将卧室门小心关上
　　正午太阳正当头，常琳握着爷爷的手，像一幅安静祥和的画。
　　下午的时候，太阳被乌云遮住，阳光转成微风，凉风刮的浑身发凉，常琳被风吹醒，她跳下床，将老旧的纱窗关起，她本以为爷爷也会被风吹醒。
　　她跑到爷爷跟前，轻声喊道：“爷爷，你冷不冷？”
　　没有回应，常琳握住爷爷的手，手心温暖是热的。
　　她又呼喊道：“爷爷，你能听道我说话吗？爷爷！”
　　常琳害怕了，爷爷躺在床上，面容很安详。
　　她跑出房间，看见夏明眸和罗陨在外面等待。
　　“夏老师！哥哥！”
　　常琳的泪水直流，她在他们面前一顿一顿的讲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常琳你慢慢说，怎么了？”
　　罗陨察觉道些什么，他跑进卧室，常琳说道：“爷爷...我叫不醒他了......”
　　“常琳别哭，我在，夏老师去。”
　　夏明眸第二个跑进卧室，罗陨蹲在床边，没有任何动作。
　　“爷爷...是...”
　　“明眸，通知常福村里的人和韩校长吧，我们把爷爷的后事办了，就当...尽孝。”
　　夏明眸转身打开房门，回头看着安详的爷爷，哽咽说道：“我...我去找韩校长。”
　　她慢步走出房子，常琳傻傻的站在门前，夏明眸蹲下，对她说道：“常琳，去找村里面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来一趟吧，我们给...给爷爷办后事。”
　　“夏老师，我爷爷没有了，没有了。”
　　常琳走进一步，抱住夏明眸一直没有松开，这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承受的痛苦，尤其是丧失亲人的痛苦。
　　丧事是夏明眸找韩校长和村里辈分大的老人操办的，她没办过，只是那几天一直陪着常琳。
　　到火化那天的前一个晚上，夏明眸陪常琳在祠堂跪了一整夜，常琳幼小的手一直签着夏明眸的手，她不想松开。
　　“小琳，老师还在。”
　　“老师，爷爷在哪？”
　　“在天堂。”
　　“他能看到我吗？”
　　“爷爷现在以后直到永远，都会在天堂看着你，看着你成长。”
　　凌晨，罗陨从部队争取到一次请假的机会，他也陪着两个人。
　　出殡的队伍不多，常琳在最前面，拿着爷爷的遗照，照片是托付夏明眸一定要用的那张。
　　夏明眸和罗陨走在常琳的后面，夏明眸哭了一路，眼睛红肿。
　　罗陨一路安慰：“爷爷走的时候不痛，没事的。”
　　“我...想外婆了，想我...外婆了。”
　　丧事一共花了三天，还有两天学校开学，常琳还是孩子，父母没有联系，夏明眸和韩校长谈过，教师宿舍自从罗樱走了之后也没有人住，让常琳和她住在一起，有照应。
　　韩校长知道常琳刚失去亲人，有人陪总是好的：“那就让她和你先住，常琳这个事我会给镇里的福利院讲。”
　　安详的离去，并不会遗憾，在天堂也有亲人在身旁的陪伴。